芳华夫人——且醉风华
时间:2021-10-15 10:01:43

  他在窗外听着觉得好笑,边走边扬声道:“可有我的份?”
  谢晚芳脸上的笑容倏然一顿,旋即循声看了过来,起身盈盈一拜,重新将唇角浅浅牵起:“不知世子爷突然过来,可是有何吩咐?”
  顾照之不由皱起了眉。
  不过才走了两日,怎么一回来就又变得和从前一样假模假式的了?他想起她走那天两人吵的那场架,但即便是吵架那也是生动的她,不像此刻,仿佛他又成了个无关痛痒的人。
  明明之前两人的关系已有了改善。
  他定定看了她半晌,说道:“你是我妻子,我一定要有吩咐才可以来见你么?”
  一旁的黄鹂见状忙道:“世子爷,夫人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必你替她说话。”顾照之突然有些着恼,这些丫鬟懂什么?他要她自己说!
  谢晚芳顺手抓起面前的一个纸包递到了他面前。
  顾照之蓦地怔住:“……这什么?”
  “冬枣啊,”她说,“你要么?不要算了。”
  他回神,一把抓住她将要收回的手,拿过纸包来于掌心掂了掂,不自觉弯起唇角:“就为了这些东西你便乐不思蜀了?”
  谢晚芳抽出手,随意拢了拢头发:“倒也没有,原本明天我也打算回来了,总不能真让母亲派人去逮我。”
  他笑笑,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问道:“肩伤如何了?”
  “已无甚大碍,”她说,“谢世子爷关心。”
  顾照之见她兴致淡淡的模样,便道:“你也不必失望,今日听圣上的意思,似乎是想弥补今年六艺会的缺憾,所以打算举行一次围猎,到时御驾亲临,众臣相争,你若有本事拿了彩头那才叫厉害。”
  谢晚芳听着前面还没甚兴致,到后来听出了点儿弦外之音,不由讶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参加?”
  “是啊,圣上今日特意提了你。”顾照之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日梨园之事后,现在京都谁不知道我夫人巾帼不让须眉,英勇无匹,救人于先?”
  这一顶顶高帽子戴的,谢晚芳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在哄她,不过么,她倒也不觉得受之有愧。
  “那有什么稀奇,”她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在家时这已就不是秘密。”
  顾照之看她这浑不在意的得意样,突然觉得可爱得紧,行随意动,忽地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下巴:“是了,知道你谢大娘子厉害。”
  谢晚芳被他捏得一愣,从未与男子有过这般暧昧接触的她顿时猝不及防涨红了脸,双颊止不住地阵阵发烫,而这种不经控制的反应也陡然令她心里涌上了一阵挫败感——明明是打定主意和以前一样与他拉开距离平安无事地相处了,可这一出也太有损于她的冷艳姿态了吧?!
  她想也不想地就打开了他的手:“烦不烦啊你!”
  这一记打得颇有些着急忙慌,并没有多用力,以至于配上她绯红的脸庞硬是被顾照之看出了一种含羞带俏的娇嗔,于是顾世子不仅并不以为忤,反而心情越发愉悦,瞬间涌起一阵冲动,未及多想便开口道:“我今晚留下来吧?”
  谢晚芳:“……”他是不是有病?!
  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
  顾照之见她迟迟没有回应,满腔热情也像是被人突然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倏然间令自己恢复了理智。
  他虽然想要她,但他也不是那明知对方不愿意还不顾尊严硬要求欢的,这种事若不是你情我愿又有什么意思?何况谢晚芳现在把她那一颗心收得这样紧,就算他得到了她的人,也未必就觉得畅快。
  但不知为何,他虽知道来日方长的道理,可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在那天她问他是不是早就认识冯婉妍时也曾出现过。
  想到冯婉妍,他心中又有些复杂的情绪滑过。
  “我说笑的,晚上还要去宫里当值,待会就走。”顾照之也没了那个心情,索性搭了梯子让两人都顺杆下了台,“车马劳顿,你也要早些休息。”
  谢晚芳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黄鹂眼见着顾照之出了房门,不由皱着眉头道:“夫人,您明知世子爷和那冯女使不清不楚,还这样将他往外推,难不成真想听月楼再多一个姨娘么?”
  白鹭立刻肘撞了她一下,提醒道:“怎么同夫人说话呢?”言罢,却也难免担忧地望向了谢晚芳,“夫人,您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谢晚芳缓缓舒了一口气,幽幽道:“也不如何,我只是不想再纠缠这些,京都生活本就苦闷,何必再自找烦恼?他想要枣我就给他枣,能打发走就行。至于冯婉妍和他的事,黄鹂方才也说了,听月楼不止一个姨娘,我与他之间原就隔着山海,现如今也最多不过再多一座,也无甚可虑的,反正我这世子夫人的尊位是先帝赐的,谁也轻易动不了。只要她们不来烦我,我也可以这样将就着找找乐子在这国公府过下去。”
  “世子爷最近这些时日可没去听月楼。”黄鹂突然道,“秦姨娘变着法儿地找了好几次,世子爷都只是至多过去坐坐就走了。”
  谢晚芳有些意外,但也仅仅只是有些意外而已,随即便淡淡笑了笑:“看来他对冯女使倒是挺情真意切。难怪急着安抚我,大概是真有些什么打算了吧……”
  黄鹂忙道:“夫人,那冯女使可不是省油的灯,您看那日六艺会上她那张嘴能言善道的,又有宫中女官的身份护体,将来若真进了门,您这正室夫人也得让她三分啊,更加拢不住世子爷的心了。”
  “行了行了。”谢晚芳摆摆手,懒得再说这个话题,“等她真进了门又想不开要来招惹我的时候再说吧,大不了我就捧着先帝的赐婚圣旨上御史台去哭,谁还不会那三招似的。”
  她正说着,底下忽然来报,说是肃州那边来了家书。
  谢晚芳忙不迭把人给召了进来,迫不及待接过信拆开来一看,霎时眼睛都亮了:“阿兄要来京都了!”
  “真的?!”白鹭和黄鹂都很高兴。
  谢晚芳口中念念地算着日子:“估摸着正好年关的时候到,说是薛郎君要回京给薛老夫人贺六十大寿,薛都督特准了阿兄陪同,顺道来看看我。”
  她开心地不知怎么才好,一会儿想着等兄长谢承熙来了要带他这里那里地去逛逛,一会儿又想着要带他去吃什么,还想着要如何同他说说自己在京都的近况。
  突然,灵光一闪,谢晚芳挑眉冲着自己两个侍女道:“你们说,若是围猎大会上我得了圣上给的彩头,阿兄会不会夸我在京都混得还不错?”
  ***
  过了几日,果然和顾照之说的一样,谢晚芳正式接到了宫中派人传达的上谕,让她也随夫参与此次围猎。
  皇后还特意让人给她送了新的骑射服和弓箭来,样式颇为华美。
  帝后的如此抬举,让身为国公夫人却未曾得到这份殊荣的白氏也难免有些泛酸,于是这些时日几次三番地耳提面命,让她要记得当妻子的这份荣耀都是男人在外面辛辛苦苦挣来的,围猎盛事非那梨园六艺会可比,千万要打醒十二分精神,莫要拖了丈夫的后腿。
  谢晚芳差点耳茧都听出来了,连腹诽都懒得,一并嗯嗯唔唔地应了。
  直到去参加围猎的当天上午,她和顾照之准备随着公爹坐上马车离开的时候,白氏还不放心地冲着自己儿子叮嘱道:“看着你媳妇儿,莫让她在御驾前行差踏错。”
  顾照之点头一笑:“孩儿知道。”便告辞母亲,转身扶着谢晚芳上了车。
  马车一路朝禁苑围场行去,谢晚芳侧身坐在窗边,一手微撩起帘子露出条缝朝外看,一手把玩着腰间的水晶坠子。
  顾奉廉在一旁瞧见,便笑道:“看样子芳儿今日可是冲着彩头去的,连你阿父给的狮头坠都戴上了,可见是要大发神威。”
  顾照之朝她腰间那枚被雕刻成狮头模样的坠子看去,也笑了笑:“我也觉得是。”
  谢晚芳也不扭捏,大大方方道:“阿兄要来京都了,我是想赢个彩头给他。”
  顾奉廉点点头:“还知道惦记着你阿兄呢,真是个好孩子。”话说到后半句时,颇有意味地瞥了自己儿子一眼。
  顾照之含笑未语。
  三人正说笑着,忽然,马匹发出一声嘶鸣,车轮骤停。
  顾照之一把扶住谢晚芳帮她坐稳,抬头皱眉道:“怎么回事?”
  长风从车外打起帘子来,禀报道:“国公爷、世子,旁边路上出来一辆马车,与我们撞了道。”
  顾照之不悦道:“既然车没有碰上,那便走吧。”
  “可是……”长风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那辆马车好像是左丞相的。”
 
 
第27章 围猎
  大盛朝承袭前代,一直也有个不成文的礼俗:倘若双方在道途相遇出现冲撞时,下级需向上级行礼避让。
  此时顾府的马车与云澄的马车撞了途,按官职,自然是身为丞相又兼太子少师的云澄高,但顾奉廉身受先帝所封的“国公”爵位,论起来也是一等勋贵。在没有明文常制的规定下,他其实让也可,不让,也说不上错。
  但相对地,云澄不较真自然是好,可他若较了真,此事还真不是一时片刻能说好的。
  故而长风才欲言又止。
  顾照之并不愿自己的父亲去让这个礼,撇开地位辈分不说,刚刚两车相遇险些对自己家人造成的冲撞其实令他很不快,若是在这种情形下还是他阿父先去让礼,那也未免太折损安国公府的颜面。
  于是他对顾奉廉道:“我去吧。”
  顾奉廉其实也觉得有些别扭,毕竟云澄的年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平日里场合上遇到彼此拱手一礼唤声“云相”便罢了,可方才自己差点儿被撞歪了帽子,这般情况下还要郑重端正了形容再去主动示礼,心里实在也有点儿堵。因此见自己儿子这么识大体顾全局,他只略一犹豫便点头应了:“去吧,好好说话。”
  顾照之颔首,正欲起身,忽听外面响起一个恭敬有礼的声音道:“我家相公请安国公先行。”
  父子两皆有些意外。
  顾奉廉不由为自己片刻前那点儿纠结感到有些汗颜,立刻吩咐长风:“替我谢云相行方便。”
  长风即依言而行。
  马车重新滚滚启动,听得身后不远处有另一辆车不急不缓的行进声,顾奉廉不由感叹道:“左相这般平和谦让的性格,当真是年轻人中少有,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更属难得。”
  顾照之素来不信云澄是个简单的人,对此并不太以为然:“倘若遇见的不是您,却又未必了。”
  谢晚芳觉得他这话颇不中听,便道:“只要他对父亲表示的是善意,咱们又何必管他遇见别人是如何。”
  顾奉廉点头笑道:“芳儿说的是。”
  顾照之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神情间满是“你又帮他说话”的不悦提醒。
  她佯作没有看见,转开目光继续看起了风景。
  待入了围场下得车马,谢晚芳回头一看,果然见云澄那辆马车也刚刚缓驶而来。
  车辆停驻,从人打起帘子,罩着一身狐毛大氅的云澄便款步走了下来。
  他抬眸时恰好撞上她的视线,于是眼中闪过一丝略深的笑意,但随后便转开了目光,迎向正朝自己走来的顾奉廉、顾照之父子。
  顾奉廉知礼还礼地先抬手打了招呼:“云相公,今日可先已结了伴?”
  向来围猎的时候很少有人孤军作战,通常都是成群结伴,尤其文臣本就不擅骑射之工,顾奉廉为表善意,这才有此一问。
  云澄抬手回礼,笑了一笑:“玄明技拙,得圣上关顾特准了在旁观战。”他虽是这么说,但其实知情的都明白这是萧弘照顾他身体不好,所以这种行动激烈的赛事根本不可能让他上场。
  顾奉廉等人也是心照不宣。
  云澄见对方并未身着骑射服,便问:“国公今日也不上场么?”
  顾奉廉爽朗地笑道:“老了,让子初和他媳妇儿代我去冲锋陷阵就是。”
  云澄回笑,看向顾照之,微点头示礼:“世子英猛过人,想来应如探囊取物。”
  顾照之也回了一礼:“云相过奖。”
  和这父子两都见过礼之后,云澄才看向了站在旁边的谢晚芳,宛如初次相见般示礼一笑,说道:“圣上曾言世子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谢晚芳心中暗笑他这一本正经演戏的样子,面上亦端端礼道:“圣上谬赞,妾身实不敢当。”
  几人寒暄过后,便一同结伴往围场内走,顾奉廉和云澄不时交谈两句朝堂上的事,谢晚芳走在顾照之身边听他给自己介绍这里那里的,倒也听得认真。
  远远地望见前方有一象牙白色的穹庐,帐前还高高立着明黄色的龙纹旗帆,显然正是此次御驾亲临的大本营。随着距离渐近,谢晚芳才发现这顶穹庐被搭建地相当大,起码可容纳百人,而且为了御寒,选用的材质也是上好的毡料,人甫一进入,便已顿觉室内比外面暖和不少。
  受召的宗室贵族和大臣将领们此时已陆续而来,谢晚芳发现其中还是有好些出于宗室的女子,先帝的两个嫁留京都的公主也赫然在列,且看装束这些人显然是大部分都准备上场的,真不愧是以武立朝的萧氏宗室女。
  不多时帝后驾临,谢晚芳看见了随皇后而来的冯婉妍,她亦身着一身骑射服,走路时步履如常,看样子脚伤也是基本无碍。
  谢晚芳下意识地转眸朝顾照之看了一眼,只是他也正低头随众行礼,这匆匆一眼并未能看得出什么来。
  随后萧弘携皇后入座,令众人平身,先说了几句惯例的开场白,然后为表鼓励,言明将会赏赐猎物最多的人一柄七星匕首,而皇后则拿出了一支蝶戏花的金钗准备赏给女子中表现最出彩的那个。
  萧弘又笑了笑,看向坐在下方左首位置的云澄,说道:“玄明今日既观战,总不能白白让你凑这个热闹,不如你也出个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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