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夫人——且醉风华
时间:2021-10-15 10:01:43

  宋承就主动邀了他次日一道去郊外游玩,谢晚芳则表示自己之前先应了凌远的邀去他家做客,所以需要先去打个招呼,晚些再上山与他们会合。
  当天夜里,宋承和上官瑜在驿馆里喝酒到了深夜,翌日上午,直到随从大着胆子将宿醉未醒的上官瑜叫醒,他才磨磨蹭蹭地起了床。
  “好端端地去爬什么山,”上官瑜由着从人侍候更衣,困倦未褪地半闭着眼没好气道,“老子头都快疼死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找个温柔乡让我舒服舒服。”
  近身侍从连忙提醒:“郎君慎言,宋世子还在外面呢。”
  上官瑜被迫忍着不适起床,心里头正气性大着,当下憋不住就往侍从的腿上用力踹了一脚,兀自低骂道:“要不是阿父吩咐,谁愿意搭理他个暴发户!”
  他自己心里不爽快,也就看不得别人心情好,于是慢腾腾地又磨了一会儿才终于走出了门口。
  宋承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悦的,见他出来还热情地问是要在驿馆用早饭还是出去尝尝只有上元节才能吃到的特色,上官瑜只当是尝尝鲜,就选了后者。
  两人便一起乘了宋承特意赁来的马车出门,不同于这县城驿馆里的配置,上官瑜见这辆马车内的一应物事颇为华贵,倒还算满意了些。
  马车一路沿北街而行。
  哈欠伴着头疼不住袭来的上官瑜见宋承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忍不住道:“宋世子是喝的什
  么解酒汤?看起来效果不错。”
  “我没喝解酒汤,”宋承笑道,“只是昨天我比瑜郎君多吃少喝了些而已。”
  上官瑜本也是随口一问,倒并不真的有多么在意答案,闻言也不过随意点了点头,就又打了个哈欠,嗅着马车里温甜的香气,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而此时,就在西街上,一辆往西的水车艰难地给迎面驶来的马车让开了路,道路错开后,马车即径直而去。
  谢晚芳坐在西北二街交叉路口旁的茶楼上,看着那两辆从不同街道而来的马车,拉开弹弓,对准了西街的这辆——
  “啪!”
  拇指大小的石子应声飞射而出,打在了那辆车的马尻上。
  马匹瞬间撒开蹄子直奔前方而去,不到片刻,原本将要错过的两辆马车竟眼看着就要撞到一起。
  上官瑜正打着盹儿,就忽然感觉马车被吊了起来,随即伴着一声长长的马嘶,还不等他回过神,车厢又重重落地,他当即毫无准备地从座位上被甩了起来,撞到车厢又弹回了地上。
  要不是宋承眼疾手快地捞了他一把,只怕他掉回来的时候就要撞到后脑勺,但即便是如此,上官瑜的额头和手臂还是受了伤。
  他回过神来,立刻就被惹毛了,全忘了在上官博面前的再三保证说绝不惹事,顾不得身上的痛感,站起来二话不说掀帘下车,怒目喝道:“拖下来,给我打!”
  那惊魂未定的车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上官瑜跟在马车后的几个随从一把拽下拳打脚踢,上官瑜的近侍脑子还算清醒,见状忙上前低声劝自家郎君:“郎君,这里是丰安县,相公说……”
  上官瑜昨夜宿醉,今天没睡好本就一肚子起床气,来这丰安县原已够让他心烦,谁知还横遭了这档子事,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恼红了眼一把推开自己的近侍,大喊道:“把车里的也给我拖下来往死里打!”
  还不等人上去,对面那马车门帘一动,随即跳下来一个年轻人,厉声道:“住手!你们是什么人竟如此猖狂,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当街施暴?!”
  上官瑜冷笑一声正想开口,肩上却忽然被人满含劝阻意味地按了一下,他转过头,就见宋承捂着手臂下了车。
  “原来是白府的马车,”宋承语带几分客气地道,“在下宋承,不知车上是白府哪一位?”
  那年轻人扶了自家车夫起来后,才勉强压着怒气回了一礼:“原来是宋世子,在下白骏,我阿父方才受了些冲撞此时头还晕着,请世子恕他不便下车行礼。”言罢,还冷冷看了上官瑜一眼。
  宋承闻言,当即礼道:“原来是宗房的白大老爷和大郎君。”
  上官瑜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两人。
  白氏……宗房?
  上官瑜突然想,要是自己向祖母求救,不知阿父会不会饶了他?
 
 
第62章 时机
  上官瑜当天回到驿馆就称病不出。
  没多久,白府那边也传出了宗房大老爷受惊抱病的消息。谢晚芳就和徐谦商量好了,由后者前去白府探望,而她则作为衙门代表陪同宋承去驿馆走一趟。
  “你的瘀伤好些了么?”她问宋承。
  “已基本没事了,你那个药膏可真是好东西。”宋承边说,边抡了抡胳膊给她看,“哪里买的?”
  谢晚芳眸中微黯,旋即神色又恢复如常,淡淡道:“家传的。”
  “哦哦,难怪你不肯拿出来给上官瑜做人情了,”宋承笑得有几分幸灾乐祸,“让他多疼两天也是好的。就是难为了我还得在他面前装一装。”
  谢晚芳心说我没趁机给他下毒就不错了,还想用我家上好的伤药,美得他!
  “你估计上官家会派人过来么?”宋承问。
  “肯定会。至于让谁来么……”谢晚芳道,“上官瑜和白家昨天都连夜派了人去京都城送信,接下来就不是咱们的事了,安国公府和白家若有那个本事,上官博自然会给个看得过眼的交代,若没有,派个心腹管事来也就差不多了。”
  反正不管上官博让谁来帮上官瑜收拾烂摊子,他在丰安县都没办法安安心心地待下去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顾家要不要借此机会和上官家斗,斗到何种程度——她也不介意看看热闹。
  几天后,上官家果然派了人来。
  而来的人,是上官瑾。
  彼时谢晚芳也正好收到了云澄的来信,信中说上官瑜和白府马车路途冲撞,当街施暴打伤了白府的世仆又对宗房白氏父子言出不逊的事已上达了天听,不仅有御史出面弹劾上官瑜,与白氏一族交好的其他宗亲和世家亦有进言,一时间大家都在传堂堂世族宗房之长竟然被个官家小儿当街羞辱,愤慨者极多。
  且安国公此次态度亦相当强硬,把上官瑜并非官身却入住驿馆享用官员配置的事也搬了出来,并当朝对出言辩解的右相质问道:“不知是上官瑜少不更事,还是受家中长辈影响,才觉得我大盛朝一馆一县一街皆应为他所享?”
  轻飘飘两句话,却让上官博不得不立刻郑重地向国君萧弘再三表明自己的拳拳之心。之后的结果也就是顺理成章地,上官博表示一定会给白家一个交代——
  于是上官瑾来了。
  除了在信末叮嘱她不必介入两家之事外,云澄对此并未发表什么意见,从头到尾只是在陈述着来龙去脉。但谢晚芳却读得出,他已猜到了这是她所为。
  说不定那在世家中间煽风点火的功劳就有他一份呢?她如此想着,忍不住抿了抿笑。
  谢晚芳高高兴兴地把信收起来,转头就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
  上官瑾这次过来带了整整两车的东西,到了丰安县第一天第一时间什么也没做,直接就让人去驿馆把自己弟弟从里面连人带箱笼给搬了出来,然后拎上他弟就去了白府上门赔礼道歉。
  上官瑜自知有错,并不敢反驳,一路低着头随兄长到了白家,直至他乍然听见上官瑾要他给那白家大老爷磕头赔礼,他才倏然从低迷中清醒了过来。
  “阿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被这些人一副审视挑剔的眼光围观着也就罢了,可白家这老东西算个球?凭什么受得起他的跪礼?!
  上官瑾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提醒道:“这是阿父的意思。他说你若不愿,那便从此刻起不再是上官家的人。”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
  而且上官瑾说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中,这番话也就十分清晰地落入了白家人耳里。
  虽知道这是上官博做的姿态,但人与人之间无非讲的就是个情面,白
  家的人听着倒也受用。
  于是宗房大老爷也见好就收,说了两句诸如“瑜郎君年纪还小”,“不必如此”的客气话。
  谁知上官瑾不等上官瑜下定决心忍辱负重地跪下去,就突然一脚踢在了他膝窝上,后者当即身子一扑,跪到了地上。
  这下就轮到白家的人有些许尴尬了。
  上官兄弟离开的时候,白府宗房的大郎君白骏还特意将他们送到了门外,有好事者远远见了,还跟旁人说这两家看着不像是有过节,倒似是来串门的。
  然而只有当事双方才明白,这不过是谁也不相信对方,不肯落人话柄罢了。
  兄弟两个骑着马行出一段路,上官瑾就吩咐人先带上官瑜去回程的官道上等他,随后自己则带着亲随去了丰安县衙。
  待与徐谦见过礼后,他看了看四周,问道:“方县尉不在么?”
  徐谦顿时有些警惕,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地笑了笑,说道:“方县尉去外面巡视了,上官大人找她可是有事?”
  “倒也没有,”上官瑾说,“只是想与她正式认识一番,既然她不在,那便算了。”
  徐谦便送了他出门。
  谁知两人刚走出县衙,就正好碰上了外出归来的谢晚芳,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上官瑾竟然今天还有心思到衙门里来应酬。
  “方县尉,”上官瑾看她的眼神也比之前多了几分正眼相待,“方才我还向徐大人问起你。”
  谢晚芳有些意外,但想了想觉得又是情理之中,便也不动声色地笑着向他行了个礼:“上官大人可是有事吩咐我等?”
  上官瑾道:“我只是有一事好奇,听闻方县尉主持的开道引水工程是要从剑门山南边的泉水池中引水,不知这样是否有些舍近求远?”
  谢晚芳一怔。
  上官瑾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说道:“依我所见,丰安县衙与本地世家乡绅的关系还不错,尤其白府的各位又是宽善识理之,连舍弟的无礼行径都可被包容,又何妨居中协调用水之事?”
  来挖坑的?!
  谢晚芳和徐谦几乎同时想到了这点。
  “上官大人有所不知,”谢晚芳很快就笑意从容地回道,“原本下官也是这么想的,但宋世子说既然要做好事就得有头有尾,哪里有去讨了别人做的好事再修修补补当做自己做的道理?这便才大家一合计,选了如今这条开水渠的路线。”
  徐谦听着,暗暗点头。
  上官瑾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谢晚芳本来也并没有太把这段对话当回事,她想着即便上官瑾怀疑和白家这档子矛盾是有人作祟又如何?这事儿也不过是只能止步于他的怀疑了。
  直到水渠建成投入使用后的某天,谢晚芳和宋承两个在彩霞下村对新一季的取水状况进行巡视,就见凌远亲自奉了徐谦的意思过来找她。
  “大人,”凌远将她带到了不远处的大槐树下,低声说道,“徐大人让我来通知你,上官大人来了,说是奉命前来剿匪的。”
  “剿匪?”谢晚芳愕然,旋即忖道,“咱们这里,除了剑门山东面那个寨子,可还有别处能称为‘匪’?”
  凌远与她心照不宣地摇了摇头,又略略一顿,说道:“还有,上官大人点名要你来协助他。”
  谢晚芳只花一刻就反应过来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上官博父子肯定是已经猜到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才想让上官瑾来半路截胡,丰安县的“匪寨”猫腻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上官家这么做无非一是想报复白家,二么,就是顺带着抢她的功以达到压制目的。
  至于上官瑾点名让她去协助……谢晚芳想了想,觉得也不外乎是打算从她这里捡现成的便宜,而她
  还不能拒绝或是不尽心,否则就一定会让人家抓住把柄,但若是尽了心呢?功劳却是上官瑾的。
  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知道了,”谢晚芳淡定点头,“我这就过去。”
  她想了想,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宋承。
  之后两人一起回了县衙去见上官瑾,
  当着衙门里众人的面,徐谦代上官瑾又说了一遍后者的来意,谢晚芳事先已从凌远那里知道了,此时也就没有刻意做出惊讶的样子,只是态度沉稳地领了命。
  宋承就不一样了,乍听这个消息,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看向了谢晚芳,不知想到什么,随即便也主动请缨说要加入。
  上官瑾将他的神色变化不动声色地看在眼中,心中再次笃定了云澄派眼前这个女子到丰安县为官的真正用意。
  “方县尉之前为了开通水渠之事在剑门山南麓很是活动了一阵,”上官瑾说,“不知你对上山拔寨可有什么建议?”
  他本以为对方会推拒或是别的什么,谁知却见她拱手一礼,认认真真地道:“不瞒大人,下官也对此事考量已久,依下官之见,从南边迂回可,正面强攻亦可。南边地势缓,虽然路远了些,但却可以绕背;东边正面虽是易守难攻之势,但咱们胜在这回人多啊——下官愿主动请命,为大人领东面一路!”
  上官瑾沉默地看着她。
  这个女子还真有几分狡猾。他心想,一面说南边如何优势,一面却说她愿去东边,还拿了话来压他,好像他若不肯给她多的兵力强攻就是自己有私心似地。
  云澄的人,会那么好心把最优势的路线让给他们姓上官的么?何况地缓路远,虽是优势,但亦可为劣势——因为容易打草惊蛇。
  一旦被其他人发现,只怕南边这头还没上去,就已被搞了破坏。
  要打,就要打个措手不及。
  上官瑾开口说道:“圣上既然将此事交付于我,本官又怎能让你去走这条艰难之路?南边就交给你吧,务必安抚好乡民,别让他们上山。”
  丢个这么大的锅过来,那就是说万一他到时候打了败仗,随便找个由头就都是她的责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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