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还有一些同学没有写完作文。监考老师催着他们交卷，突然有人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宁锦看着滕家欢趴在桌子上不停抽动的胖胖的身体，目光并没有停留。
滕家欢考试前来的就很晚，就是踩着开始考试的铃声进来的，脸色也很难看。
昨天晚上下大雪，大家睡得沉，他家羊圈的墙被人挖了个大口子，八/九只羊全都被偷走了。
那几只羊是滕家欢爷爷精心喂养的，眼看到年底就能出圈了，却被人偷了。老爷子气的直接就倒下了，老太太也是捧着心口叫疼。
滕家欢跟爷爷奶奶感情最好，在家里急得不得了，差点忘了考试的事儿。
匆忙赶到学校，对着考卷，本来就空空的脑子，这会儿更是一片茫然。到了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卷子上到处都是空白。作文更是只抄了一个题目，开头的句子都没写完整。
不用别人说，滕家欢也知道，这次考试他是完了。
虽然这学期几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名，但是滕家欢总还是有种侥幸心理，觉得也许这次自己好好复习了，就能像宁锦一样一鸣惊人。
现在连这种幻想都破碎了，想起回家后爷爷奶奶失望的眼神，滕家欢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嚎啕大哭起来。
滕家欢的哭声把老师和同学都吓了一跳。班主任和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都过来安慰他，但是怎么劝也没有用。
到最后，班主任只能让人去把滕家欢家人叫来，把他先带了回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考试之后，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很可能滕家欢就不会再出现在教室里了。
厉南偃抿着嘴唇，看着滕家欢垂着头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考试，滕家欢再也没有出现。
接连三天的考试结束后，寒假的脚步就逼近了。年轻的学生们很快就忘记了考试的痛苦，兴奋地筹划着假期的安排。
考试结束后休息两天，宁锦的生活节奏却没有太大变化。
厉南偃心中忐忑，不知道宁锦会不会回去过年。
虽然平时宁锦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可是过年毕竟不是一般的节日……
宁锦看他总是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他，才知道厉南偃是为了这个在烦恼。
“哈哈，你放心，我现在就算是去杜大伟家，他恐怕都要对我敬而远之。”宁锦想起杜大伟家这些日子发生的各种事情，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她只是举报一下那个犯罪团伙，谁知道就能把杜大伟仓库里的货烧个干净？这可不是宁锦提前预知算计的后果，纯粹是碰巧。
但是杜大伟恐怕不会这么想，他一定会把所有的不顺都归到宁锦的预言上，处于相信却又不舍得掏钱的矛盾中。
这个时候宁锦去他家过年，天天在杜大伟眼前晃来晃去，杜大伟心里得多难受啊。
“那你准备怎么办？”厉南偃看着宁锦，很想让她留下，和自己一起过年，却又不想开口让她为难。如果宁锦肯留下，他绝对欢迎。如果她要回去过年，那他……就让她在家里住一个晚上，大年初一就把她接过来！
“我们去买些年货，然后到年根儿了，就把奶奶接回来吧。”宁锦原本在仙景大世界，并没有怎么过过年。她知道凡人们好像对这个节日分外重视，就想起了在医院里的容奶奶。
厉南偃点了点头，高兴于宁锦对奶奶的关心，但更让他高兴的是宁锦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那你不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宁锦和厉南偃都不是太怕冷，两个人坐在点了炉子的房间里，隔着炉子相对说话。
宁锦把炉子边上烤了半天的红薯翻了个身，让它们受热更均匀，然后抬起眼睛看着厉南偃笑：“南南难道不想和我一起过年吗？”她装模作样地捂着心口，做出一个浮夸的伤心表情，“我好难过啊……”
虽然知道宁锦是在演戏，厉南偃还是忍不住想要分辩：“我没有！”
宁锦看着他眼睛里的急切，对他招了招手，厉南偃乖乖地把头伸了过来。宁锦趁机把手指在他脸上用力一捏，刚才翻红薯时候弄脏的手指就在厉南偃脸上留下了一条黑黑的痕迹。
厉南偃不知就里，只觉得宁锦突然捏自己的脸，耳尖忍不住发红，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宁锦笑成月牙的眼睛挪都挪不开。
宁锦看着他的眼神和脸上的痕迹，笑着跳起身来就走。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脚步，转头回望。
厉南偃正盯着宁锦的背影，眼神中是再不掩饰的热切和贪婪。没想到宁锦突然转身，两人的目光顿时撞到了一起。
厉南偃心中一突，仿佛隐藏在心底的秘密突然被暴露在了阳光，心里突然发虚，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和期待。他索性也不逃避，而是继续紧盯着宁锦的眼神，眼睛里满是炽热。
宁锦比厉南偃的经历丰富多了，对这种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并不陌生。
只是来自于厉南偃的这种眼神，却让她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是因为厉南偃长得好看吗？
她歪着头看着厉南偃。确实长得不错，符合她的审美。
不过在仙景大世界，那些男修们比厉南偃俊美的也不少。
当他们知道宁锦虽然是一介凡人，却是老祖的唯一血脉，并且身怀至宝时，那种眼神比这更加炽烈。可是宁锦看着那种眼神却只有反感，完全没有今天这种心神愉悦的感觉。
为什么呢？
厉南偃挺直了背，坐在炉子旁边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宁锦突然笑了。
她转过身来，对着厉南偃招了招手。
厉南偃本来已经因为她这么久的打量而全身紧绷，这会儿看见她的动作，不由惊喜交加，连忙起身几步就赶到了宁锦面前。
宁锦抬起头，皱起了眉，厉南偃瞬间福至心灵，膝盖微曲整个人就矮了下来，半蹲在了宁锦对面。
宁锦见他这么乖巧，笑容慢慢变大，伸手捏住了他的面颊：“喜欢我？”
厉南偃认真点头：“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前所未有的喜欢。
宁锦揉了揉他的脸，厉南偃眼中的欣喜几乎要溢了出来。宁锦轻笑一声，向前倾身，然后转身就出了门。只留下厉南偃捂着自己的面颊，一次次回顾着刚才那种蜻蜓点水的触感，眼神越来越亮，嘴角越翘越高……
第48章 乖啊
晚上修炼时, 宁锦发现她体内的灵气又明显增加了一大截，不知道厉南偃这个小同学又做了什么事情。
灵气河流一点点在体内循环运转，冲刷着这具身体的四肢百骸, 每一次都给这具身体带来细微却实在的变化。
早上结束修炼的时候，宁锦推开窗，看见屋檐下的冰凌长长短短, 却没有看见像平时一样在院中练武的厉南偃。
宁锦有点惊讶, 她住到厉家来几个月来, 厉南偃还是第一次没有准时准点出来练功。
她推开房门，看见厉南偃正蹲在院子角落里的水井边——居然在洗衣服？咦, 这是什么奇怪的操作？练功的时间跑去洗衣服？
宁锦的出现, 明显让厉南偃有些紧张。他加快速度，匆忙搓洗干净衣物, 把床单和衣裤拧干抖好, 挂在了晾衣绳上。
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厉南偃会在固定练功的时间去洗衣服，但是看见厉南偃低着头把深色内裤挂起的动作, 宁锦还是决定不去过问。
她脚步一拐进了厨房，发现厉南偃和平时一样烧好了热水，就按照惯例洗脸做饭。
厉南偃这才松了口气。
……
期末考试的成绩很快出来了，这一次宁锦考了全班第一名, 在全校排名第三。尚飞宇第一, 复习班的刘晓娟第二，宁锦总分只比第二名少了三分。她的文科综合成绩比尚飞宇更强，拉分最多的主要是数学。
这让数学老师十分生气, 他在教研室办公室里用力拨拉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喊：“宁锦也太过分了！我不就是当初罚站她的次数多了一点吗？至于得现在考试每门课都考九十多，只有数学总是在八十五、八十八徘徊，怎么都超不过九十吗？难道考分多一点就害了她不成？”
数学老师不相信, 宁锦既然这么聪明，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其他课程成绩提高这么多，没有道理只有数学做不到。
“不行，我要跟她好好谈谈，只要她把数学的分数拉上去，这次考试绝对能在全县都排上名次！”
数学老师坐言起行，说到做到。
在放假前夕，几乎所有学生都觉得解放了的时候，他特意把宁锦留了下来，在办公室跟她语重心长地谈了一次，然后把自己非常心爱的一套综合复习冲刺题集送给了宁锦，让她寒假期间千万不能放松，一定要把这套题集做完。
“如果有哪道题不明白，你可以去镇上问我，我家就在镇政府对面的家属院里。”数学老师甚至把自己家的地址都给了宁锦。
宁锦看着数学老师的气运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嘴角也带上了笑意。其实有时候，凡人真的很有趣。
因为对她的一番热心好意，数学老师会改变中年丧偶的命运，不过他的妻子还是难免会受到一点伤害。
“谢谢老师。”宁锦觉得还是可以再提醒一下，“过年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去让师母带孩子去河上溜冰了。”孩子贪玩，滑落冰下，数学老师的妻子跳进去救了孩子，自己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哪怕这次她不会殒命，大冬天在冰水里泡一遭，对女人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伤害。
数学老师愣了半天，宁锦早就抱着那套厚厚的习题集离开了办公室。
他转过头去问跟他相邻的老师：“你听清楚了吧？宁锦是说不要让我爱人带孩子去溜冰对不对？”她怎么知道自家孩子寒假里最喜欢的就是去镇上公园里的河面上溜冰呢？而且听宁锦的话，怎么觉得让人心里发毛呢？
那个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还是上点心，回家去看好嫂子和侄子吧。这个女生的嘴，有点……那个。”不知道该说灵，还是该说邪性，反正是没有空话。
不过，寒假里宁锦每天对着这本厚达两厘米多的习题集挠头的时候，总是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当时会那么糊涂，明明被人折磨还要感谢别人？
放假时，每个学生都拿到了一份成绩单兼家长通知书。具体这份通知书带来的是什么样的假期体验，基本上与通知书上的数字密切相关。当然，每年都会有一些聪明勇敢的年轻人，试图通过隐瞒、修改、模仿家长笔记写评语等各种手段，改善提高自己的假期质量。但是这样做很容易被发现，后果往往也很严重。
宁锦和厉南偃却不一样，他们两个都属于没有家长压力的人。宁锦根本不打算把自己的成绩单拿给况玉美看，厉南偃呢，则把成绩单拿到了医院。容奶奶看到平均分79、班级总排名第28名的成绩，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多。
她可是知道，自己孙子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写字，从进了初中就几乎每次考试都在倒数第一第二的位置徘徊，现在因为宁锦的帮助，竟然跃居到了全班中游的位置。
加上厉南偃每次去了医院都会跟她讲讲自己的生活和计划，包括准备报考一高的体育生的事儿。当时厉南偃笑得和小时候一样纯真无邪，说他以后要考上体育大学，参加国际比赛，为国争光，让容奶奶从电视上看见他拿金牌升国旗等等……只要是能让容奶奶开心，让她对生活产生期望和眷恋，厉南偃都会说给她听。
容奶奶真是觉得非常欣慰，非常高兴。至少在她走了之后，厉南偃不会是孤单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人会关心照顾厉南偃，她也就放心了。
新年越来越近，北正村也越来越热闹。厉家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里，都能经常听到各种锣鼓喧天的声响。
眼看都要到了二十三祭灶的时候，宁锦还在苦着脸做数学题，厉南偃终于忍不住拉她出去走一走。
宁锦披上红色羽绒服，跟厉南偃走到了村子中央，才发现北正村村子正中央的空地上搭起了高高的戏台。戏台对面架起了木头架子，足足有十几米高，用到的树干都抵得上一个成年男人的腰那么粗，从上方垂下的麻绳挂起了一个宽大的秋千板。
戏台上一群穿着戏服的演员正在唱着粗犷的当地戏曲，锣声鼓声唢呐声震天响着，十分热闹。冬天是农民们休息的时候，他们一年到头没有多少娱乐，这个时候卖了粮食有了钱，不少人家里也有了存款，都有了心情去欣赏这些民间艺术了。
秋千上一个小姑娘正在用力蹬着踏板，可惜的是，绳索摆动的幅度还是越来越小，下面看热闹的同龄人都笑着叫她下来，小姑娘最后气呼呼地跳了下来：“这哪里叫秋千！还要自己蹬，累死我了！”
两个男青年走上前去，把小姑娘们赶开，两个人踩着踏板开始荡秋千。他们的动作娴熟，配合得当，很快就把秋千荡得飞了起来。刚才还有点讨厌他们的小姑娘，在看见他们最高飞到几乎和地面平行的位置时，一个个都忍不住尖叫喝彩起来。
不过，厉南偃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宁锦想起他气运中始终不曾消失的血色，不想让他惹事，就拉着他往回走。
回到家里，厉南偃才在宁锦的追问下告诉她，这两个男青年是外村的一对兄弟，这个冬天经常在北正村周围出没。他有消息，滕家欢家里就是被他们带着人趁黑打破羊圈偷走的羊。
“我不想管他们，这北正村里没几个好人。不过他们在我鼻子底下干活，连声招呼也不打，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厉南偃第一次把自己的这一面袒露在宁锦面前，说话的语气俨然是北正村的地头老大。
“那你是打算对他们做点什么了？”宁锦问。
厉南偃看着她的表情，表情很温驯乖巧：“我……我报警，对，警察同志会让他们尝尝人民专zheng的铁拳！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才不打算私下做什么呢。”
宁锦坐在厨房饭桌旁，满意地对厉南偃招手，厉南偃立刻把手里的碗冲洗干净，双手在围裙上擦干，颠颠儿地跑到宁锦面前，自发地半蹲下身子。
宁锦觉得，厉南偃这个样子，应该配上一对尖耳朵和一根尾巴才对。
她两只手端起厉南偃的脸，厉南偃的耳朵红了，可是眼神却没有丝毫躲避。他眼睁睁地看着宁锦的脸越来越近，然后突然被宁锦捂住了眼睛，只感觉到一闪而过的温热呼吸和馨香气息，以及还是那么柔软的蜻蜓点水的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