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十哥是正经和人交际,你着什么急啊,额娘听说,那个善保考上了咸安宫,在满人里也算是个人才了,你十哥亲近些有什么不好?”
永璟撇了撇嘴:“不就考上了官学吗?正经出身还没有一个呢。”
这小子,静容笑着拍了拍永璟的头:“别操心这些了,你如今正是读书的时候,好好读书才是正经,总想着跟着你十哥到处跑算什么事儿。”
永璟却不在意,只道:“十哥答应了我,要带我去看西洋画呢,现在是说话不算话!”
静容真是说不过这孩子了,只能又哄了哄,又拿了一张自己库里的西洋画给他,这才哄得他不再捏着这事儿生气了。
看着永璟专注看画的侧脸,静容叹了口气,永璟这孩子,聪明是足够聪明,但是有时候就是看着不通俗务,每日里只是画画写字,这方面他倒是比永瑢还有天赋。
只是除了这些,旁的都看的懵懵懂懂的,他也不在意,便是乾隆说起这个儿子,都觉得新奇,只觉得永璟这是心性至纯,自家要出一个才子了。
倒是弄得静容有些哭笑不得,她清楚的很,这哪里是至纯啊,这分明就是淡漠,对除了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之外的事情,都很淡漠。
哪怕是兄弟姐妹,他对永璂和宁楚格也就那样,也就对自己和永瑄还有些好脸。
这孩子,日后也不知能成个什么样,静容心里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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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永瑄回来,又给永璟带了几幅西洋画,这才把永璟质问的嘴给堵上,反而欢欢喜喜的吃完饭就离开了。
宁楚格冲着永璟离开的背影扮鬼脸:“弟弟真是傻乎乎的,两幅画就收买了。”
静容似笑非笑看了宁楚格一眼,目的都达到了,旁的还重要吗?要说傻乎乎,宁楚格可比永璟傻多了。
永璂倒是有一副做哥哥的样子,急忙教训宁楚格不许口出恶言。
宁楚格撇了撇嘴,并不当一回事。
静容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打发他们回去休息。
永璂规规矩矩的离开了,宁楚格赖了会儿也走了,最后只剩下永瑄。
静容看着他的表情就好像有些不痛快,忍不住道:“今儿出去怎么了吗?”
永瑄抿了抿唇这才道:“今儿出去遇上了和敬姐姐家的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我本想着到底是自家亲戚,见着了也该打个招呼,结果还没到跟前呢,就看见他殴打庄子上的庄户,找人打听了,这才知道是为了和人争产。”
静容无语了,按理说固伦公主府不缺吃不缺喝的,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身为公主独子,怎么能做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那是谁家的产业?”静容问了一句。
“是一个行商的产业,听说庄子上有个活水温泉,不知道怎么的,传到了他耳朵里,结果就闹出这桩事,我本想上去训斥他几句,结果被善保拉住了,他说他先查查此事,若是真有,让我直接和姐姐说,让姐姐处置,我自己倒是不宜教训外甥。”
静容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善保这处置极为妥当,你若是当场教训了他,指不定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若是皇上处置了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你和敬姐姐心里只怕也会有疙瘩,此事还是不宜声张,只是那个行商,也不要让人白白损失了钱财,你得处置周全了才是。”
永瑄:“您就放心吧,儿臣当时让随行的便衣侍卫把人给拉开了,并没有当场给他没脸,只是他应该是也看见了我,脸色不大好看,也不敢打人了,直接就走了。”
静容叹了口气:“你这处置极为妥当,和敬那边,你也要去一趟,不要叫她多想。”
永瑄点了点头:“儿臣明白,儿臣就怕,这事儿到底处在京城,指不定皇阿玛已经知道了。”
静容却轻笑:“就算知道了,也不能从你嘴里知道,否则你成什么人了?”
永瑄也笑了:“额娘说的很是。”
静容说到这儿,又稍微顿了顿才道:“除了这件事,我看着这个叫善保的,倒是个有成算的人,你和他处的怎么样?”
永瑄迟疑了片刻,这才道:“他的确是个有想法的,也是个有能耐的,除了行事稍微圆滑些,倒也没有别的缺点,只是他这样倒也正常,毕竟他年少丧父,继而丧母,他独自一人带着他的弟弟过活,虽然有表嫂的接济,只怕他心里也不安宁,因而为人做事,倒是比旁的人妥帖些。”
静容听出了永瑄的意思,看起来他倒是对善保很是看重,这也难怪这几日他和善保比较亲近。
“既然你觉得他是个好的,处一处倒也无妨,只是无论如何,都要小心谨慎从事。”
永瑄笑着点头:“这个儿臣自然是明白的,您放心吧。”
静容叹了口气,她放心?面对自己的孩子,只要自己还没死,只怕都是放心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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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最后还是知道了和敬儿子干的好事儿,他气得不轻,把人叫到跟前来申饬了一顿。
而永瑄则是早就和和敬打过招呼了,和敬心里也有了数,因此也提前把儿子教训过一顿了,因此当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过来的时候,就是直接被人抬过来的。
乾隆看着这一幕,倒也消了气,只申饬了一顿,就又把人送回去了。
这件事也就这么不轻不重的过去了,只是静容觉着,和敬公主要是再不管好自己的儿子,日后只怕这样的事儿还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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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别家的事儿,别家管,静容现在该操心永瑄的婚事了。
永瑄的婚事被定在了今年十一月,永瑆被定在了明年二月,永璂更晚,被定在了三十三年的五月。
永瑄的婚事先打头,再加上乾隆又十分的重视,因此这次的婚礼,几乎和皇太子的婚礼差别不大了。
静容光是前期准备,就忙了个晕头转向,得亏内务府那边有经验,静容这才能松口气。
一直等到了婚礼的跟前,静容也挺紧张的。
乾隆对永瑄的偏爱很明显,直接让永瑄在自己之前的潜邸重华宫举办婚事。
而为了让永瑄日后成婚住的宽敞,乾隆又永瑄从乾东五所搬了出来,把南三所的头所和二所收拾了出来,让永瑄婚后居住。
这个待遇已经不能说很好了,只能说是相当的好。
静容之前还去南三所看了,因为是十一年才兴建的,再加上又翻修了一遍,院子看着倒是挺新的,处处也拾掇的妥帖,都是按着永瑄的爱好修建。
两所院子,一所算是永瑄处理公务的院子,一所是后宅居住的地方。
中间还修了个小花园,看着倒是有几分意趣。
静容挺满意的。
婚礼前一日,十福晋富察氏的妆奁嫁妆被抬进了宫。
赵嬷嬷去看了,回来给静容学:“真是满满当当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妆,铺在院子里,真的是晃花了满宫奴才的眼,奴才看着,比当年五福晋都要强许多。”
静容听着只是笑笑:“富察氏这么多年积累的也不少,倒是不必比这个。”
赵嬷嬷又说起了别的,只把今日的事情,细细密密都说了一遍,这才住口。
静容听着有些高兴,又有些心酸,自己的儿子就要成为旁人的丈夫了,这心情,谁经历谁明白。
到了婚礼当天。
永瑄起了个大早,穿好了吉服到皇太后、皇帝、皇后面前行礼。
行完礼之后,就去了富察家迎亲。
不过他倒不用和花轿同去同归,只要意思一下迎亲礼,就又回来了。
真正奉迎的仪仗则是晚上出发,赶着吉时前,花轿接到了富察氏,一行人就又回宫。
到了宫门前,仪仗撤去,众人步行入宫,然后皇子和福晋这才行合卺仪式,两人一个向西一个向东,两拜之后就坐,然后又饮过和合酒,起身再拜,才算是礼成。
至于宴请宾客,皇子成婚,按照礼数是,摆宴六十桌,款待福晋的父母亲族,但是偏偏乾隆不走寻常路,给永瑄加了六桌,因此摆宴六十六桌。
这也算是别样的重视了,大家心里多少都明白乾隆的意思。
而静容今日坐在宫里,倒是觉得格外的空闲,她总疑心能听到南三所那边的吹打声,但是再一听,又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及到了晚上,赵嬷嬷过来催促静容歇息了。
“娘娘,时间不早了,十阿哥那边,只怕也歇下了,您也该休息了。”
静容愣了愣,这才起身:“原来都这么晚了?”
赵嬷嬷笑眯眯:“娘娘操心十阿哥的事儿,自然觉不到时间。”
静容失笑,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纠结了。
“倒是我日子都过糊涂了,那就休息吧。”
赵嬷嬷跟着笑:“赶明儿十阿哥就带着十福晋来给您请安了,多了一个人孝顺您,这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静容听着笑了笑:“我只盼着他们能好好过日子。”
第100章 夫妇
这一晚上, 静容也没睡好,第二天更是天没亮就醒了。
整个人看着都兴奋的不成,赵嬷嬷几个伺候的, 倒是看着有些疲惫。
赵嬷嬷一边给静容梳头, 一边道:“娘娘昨晚可歇好了?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
静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只是笑:“是有些睡不着, 但是如今的精神头倒还好。”
赵嬷嬷猜出了静容的心情变化, 也抿着唇笑了:“娘娘这是牵念着十阿哥呢。”
静容没说话,但是眼角眉梢都能看出来,赵嬷嬷这话是说对了。
永瑄那边也不轻松,他起得比静容还早。
永瑄甚至觉着, 自己才刚挨了挨枕头, 就被人叫醒了。
他一醒, 就想要起身, 但是刚一动,就察觉到他身侧还睡着一个人。
永瑄这才回过神,自己成婚了。
他坐在床上定了定神,但是外面敲窗户的声音又响了三下。
一边的富察氏也被这声音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见永瑄都坐起来了,一下子被唬了一跳。
“十爷怎么起来了?”她看着有些惶恐, 青涩的脸上, 带着一丝忐忑。
永瑄看着她这样, 微微笑了笑:“别急, 时间还早。”
富察氏松了口气, 十爷看着倒是挺和气的。
永瑄见着富察氏冷静了些, 就轻声道:“让外面的人进来伺候吧。”
富察氏这才回过神, 急忙喊了人进来。
因为是新婚头一天,小两口还要去皇太后、皇上、皇后处行朝见礼,因此两人必得大品正装前往。
所以在穿衣上倒是比平时多用了一会儿功夫。
永瑄自来不太爱用宫女伺候,因此伺候永瑄穿衣的是高平安和他的几个小徒弟。
男子的朝服到底比女子轻便些,等到永瑄收拾完,富察氏才刚刚梳好头。
看着永瑄站在后面等自己,富察氏有些局促,又有些羞涩,小声道:“十爷不如先去外面用饭吧,妾身这儿还得有一会儿。”
永瑄对着她和蔼的笑笑:“那我在外面等你。”
富察氏脸有些红,轻轻点了点头。
永瑄转身出去了,富察氏倒是松了口气。
她跟前的伺候的侍女忍不住道:“福晋,咱们爷可真和气。”
富察氏看了一眼侍女,抿着唇笑了笑,没说话。
侍女们见着富察氏这样,都知道她心情不错,急忙都跟着拍了拍永瑄和富察氏的马屁,一时间屋里倒是挺热闹的。
而永瑄在外面,只喝了半碗粥,吃了半个奶饽饽就有些饱了。
他坐在凳子上,倒是觉着有些恍惚。
他如今也成亲了,算得上是大人了。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已经封了爵,可是皇阿玛却并没有让他出宫建府的意思。
这样的态度,有时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若是不出他的意料,八哥十一弟还有十二弟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出宫建府了,而自己留在宫里,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
好处是离皇阿玛更近,地位更加超然,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和朝臣们恐怕是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了。
他这么想,倒也不是说想要拉拢文武百官篡权夺位什么的,他只是觉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他在皇阿玛眼里,是因为他在兄弟里比较出色,而且他年纪小,对皇阿玛来说他还只是个孩子。
可是现在呢,他已经成婚了,算是个大人了,而皇阿玛却在一天天衰老。
一个皇帝日渐衰老,他的儿子却青春正健,这对皇阿玛来说会是什么心情?
当年大哥和三哥落得那个下场,在永瑄看来,也未必是因为他们不敬孝贤皇后,只是当时他们出现的时机太不妙了。
孝贤皇后没了,皇阿玛正感念生死无常,而他的两个年轻的孩子,却看着精神勃发,在这种时候,帝王的猜疑压过了父子亲情,大哥和三哥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永瑄不想落得这个下场。
即便他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孩子,他也不敢在皇阿玛跟前有片刻松懈,他那位伯祖父的下场还历历在目,永瑄根本就飘不起来。
正想着呢,屋里的富察氏终于出来了。
永瑄抬头看去,穿上了朝服的富察氏,看着倒是多了几分庄重,压住了之前面上的青涩。
永瑄下意识摆出一个温和的面孔,轻声道:“收拾完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他自小就习惯了作为一个兄长来照顾弟妹,因此对着富察氏的时候,也下意识的拿出了面对弟妹时的姿态。
富察氏被他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的有些脸红,低着头嗯了一声,坐到了永瑄身侧。
她拿起筷子,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手一顿,给永瑄布了一筷子菜。
是永瑄平日里比较喜欢的菜色,永瑄挑了挑眉,最后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
“我刚刚吃的差不多了,你吃吧,吃完我们就去请安。”永瑄温声道。
富察氏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这才低头自己吃饭。
永瑄看着富察氏的侧脸,心中思绪万千,看起来富察氏倒是手眼通天,自己喜欢吃什么都调查清楚了,也是很用心了。
不过永瑄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他觉着,自己日后还是要在这方面克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