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容皱眉:“赵嬷嬷没有拦住她?”
“她是偷跑出来的,赵嬷嬷已经过来了,劝也劝不住。”静容脸上一黑,这个时候了还捣乱。
“给我更衣,我出去见见她。”
“是。”
**
静容出来的时候,惇妃正满脸焦灼的训斥赵嬷嬷:“皇上病重,本宫作为宫妃,想要侍疾有何不可,你这奴才,拿着皇后娘娘压我,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静容面色一冷,怒道:“惇妃!你还有没有规矩!”
惇妃一哆嗦,转头就看见了静容,她急忙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奴才只是想给皇上侍疾,如今皇上病重,奴才心中实在难安,不见着皇上,奴才这心里就说不出来的忐忑,皇后娘娘,虽然如今您把持中宫,但也不能不让奴才见皇上啊!”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把持着皇上病重的消息,不让人知道,好像自己另有所图似得。
静容都气笑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上病重,本宫自当稳住后宫,不让流言纷扰,你算个什么,竟敢质问我,赵嬷嬷,给我把惇妃压下去!不许让她出宫门半步!”
惇妃一下子慌了,高声道:“皇后娘娘,奴才只是想要给皇上侍疾,并无他意啊!皇后娘娘!”
静容并不理会,一摆手,只让赵嬷嬷将人压了下去。
等到惇妃被压下去了,静容这才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去看看芳嫔。”
到了押着芳嫔的屋里,静容先是皱了皱眉,只是逼仄的耳房,窗户都被封着,里头黑乎乎的也没点蜡烛。
她一进去,打开房门,这才有几丝光亮。
她一眼就看见,芳嫔靠在墙角,身上只裹着一个被子,衣衫不整。
“芳嫔。”静容唤了一声。
芳嫔这才反应过来:“皇后娘娘!”她急忙爬了过来:“奴才是冤枉的,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啊皇后娘娘!”
静容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看着芳嫔,许久道:“那药茶是你进贡的,里头可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芳嫔心下一惊,急忙道:“那药茶是经过太医院查验的,奴才如何敢加别的东西,娘娘明鉴啊!”
静容没说话,许久才道:“我现在是给你个机会剖白自身,若你不愿,那待会儿等着你的,就是慎刑司的手段了。”
芳嫔心中恐慌,急忙道:“我是皇上宫嫔,娘娘如何敢对我下如此重手!”
静容嗤笑:“你如今把皇上都害成了这样,还指望皇上救你吗?”
芳嫔心中顿时绝望,痛哭流涕道:“娘娘明察啊,奴才真的冤枉!”
静容听着这话,也懒得和她多言,只道:“如果你来来回回只是这话,那我也不想与你多言,等到太医院那边结果出来,自有你的苦头吃。”
说完静容转身就走,芳嫔在后面的哭嚎求饶声,她充耳不闻。
等回了养心殿正殿,里头乾隆还是没醒,如今守着的,已经是永璟和永璇了,永璇看着很紧张,一直在喝茶,永璟却看着很淡定,时不时的摸一摸乾隆的额头。
见着静容进来了,两人急忙行礼。
“皇上可曾醒过?”静容问道。
永璟回话:“之前汪太医给皇阿玛下了针,醒了一会儿,但是没说什么话,只说让十哥主持朝政。”
静容一惊:“怎么不来唤我?”
永璟急忙道:“皇阿玛只醒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叫您,就又晕过去了,汪太医说,这是损耗了精神,只怕最近几日,都要小心照顾着。”
静容听着这话算是明白了,看起来到底是给乾隆下了重药,让他清醒了一会儿,但是这个清醒却也是有时限的。
可是现在乾隆昏厥,永瑄不过是毛头小子,真的能掌控住朝政吗?
静容不敢多想,但是无论如何,现在她们只能等,等乾隆醒来,或者,等他死!
“我知道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静容淡淡道。
永璇没说话,永璟急忙道:“额娘,我们也才刚刚过来,哪能休息,还是您下去休息吧,您昨晚熬了一夜,今儿就休息了三四个时辰,只怕有损您凤体。”
静容心中忍不住想笑,都休息了三四个时辰了还不足够,难道要睡七八个时辰才够?
“那也好,你们想留着就留着吧,如今你阿玛,这样,想来你们心中也不好受。”
第118章 驾崩
静容在养心殿守着一直守到下午, 侍疾的阿哥都换了一波了,静容还是坚持着没有走。
一直到眼看快天黑了,汪太医终于来了。
他脸色十分难看, 低声道:“微臣召集太医院全部太医和医士药农验看此物,后来有一位自西南来的药农发觉了异常,这药茶中竟然添加了罂粟, 此物虽然可以解除中毒, 治疗痢疾,但是服食多了会使人虚劳咳嗽,还会致人上瘾, 前朝藩国进贡之阿芙蓉, 便是此物所制。”
静容听着这话心都沉下来了, 阿芙蓉,这不就是鸦片吗?
原来这么早就出现在中国了。
而且乾隆还在着了这个道了!
静容咬着牙, 心中翻滚着不知多少念头, 许久终于道:“既然如此,那如今皇上昏迷, 可要重开汤药?”
汪毅低着头,小声道:“已经开好新的药方了。”
说完又跪倒在地:“微臣无能,没能及时察觉,致使皇上用了此等毒物,请娘娘降罪!”
静容气当然是气的,但是想现在也不是处置太医的时候。
“如今皇上病重, 此事先记下, 你等要好生伺候!若是再有差池, 我定不饶了你们!”
汪太医冷汗都把衣服浸透了, 心中也满是悔恨, 当时检查那药茶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再细心一些呢,竟然出了这样的差错。
不过现在能逃得一命,还是好的,汪太医急忙叩头谢恩。
**
等到汪太医下去了,静容立刻传了李玉进来:“芳嫔进贡的药茶有损龙体,你立刻去审问芳嫔,这其中可是另有幕后黑手,还有芳嫔的家人,也立刻看紧了不许他们出门!”
李玉刚刚也听明白了汪太医的回禀,知道自己呈上来的那碗鹿血酒无害,有害的是芳嫔进贡的药茶,因此心中也松了口气,如今听到这个吩咐,自然是立刻去执行。
“奴才遵命!”李玉领命退了下去。
如今屋里只有静容和永璂,永璂站在静容身侧,面上有些惶然,低声道:“芳嫔如何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儿臣实在是……”
静容叹了口气:“你这样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世上人心险恶呢?为了一时的荣宠,就作弄出这些东西来,如今只怕是追悔莫及。”
永璂没说话,只抿了抿唇,但是心底,还是对那个芳嫔起了厌恶之心。
**
这天晚上,依旧是静容熬夜照顾乾隆,永瑄也来了。
他早上跟着各处大人们处理朝政稳定人心,晚上还要来照顾乾隆,静容虽然心疼他,但是却也不劝他,就差这一哆嗦了,要是没哆嗦好,前面的千辛万苦就白费了。
只是看着儿子黑眼圈这样重,静容心中还是难免难受,让汪太医也给永瑄诊了诊脉,开了些保肝养神的药喝了喝。
喝完药永瑄看着还有些疲惫,但是依旧笑着对静容道:“额娘,我没事,今儿我去了就是多听多看,皇阿玛还病着,底下等闲也不敢用什么大事来打搅。”
静容当然明白,她摸了摸儿子的脑门,笑着道:“无论如何,你也要保重自己才是,否则你皇阿玛病了,你要是再病,额娘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永瑄勉强笑了笑:“儿臣明白,额娘放心吧。”
母子俩正说着,榻上的乾隆突然有了反应。
静容一惊,急忙叫了太医进来。
这几日汪毅也是熬鹰似得在外头候着,旁人三班倒,他就坚持007,仿佛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忠心耿耿似得。
如今听到养心殿叫人,哪怕他才刚刚坐下打了个盹,汪毅也以极大的精神毅力坐起身来,一溜烟跟着值班的太医跑了进去。
太医一进来,静容就急忙道:“皇上刚刚好像动了一下,你们快来看看。”
汪毅急忙凑了上去,小心掀开乾隆的眼皮看了看,又给乾隆把了把脉,这才道:“皇上的确有了清醒的迹象。”
说完又对身边的药童道:“去把药端来。”
然后看向静容:“微臣要给皇上下针,娘娘可要避一避?”
静容摆了摆手:“不用避,你下针吧。”
汪毅点了点头,就拿出了家伙事,开始针灸。
汪毅也果然有两把刷子,几针下去,乾隆那边就缓缓睁开了眼,还轻轻咳嗽了一声。
静容眼中露出喜色,跪着扑倒在榻前:“皇上,您终于醒了。”
乾隆看了眼静容,点了点头:“皇,皇后也在。”
静容流着泪:“臣妾这几日一直都在,皇上,您可算是醒了。”
乾隆似乎是想要笑一笑,但是面上神色有些僵,到底没笑出来,只伸出手,示意人扶他。
李玉急忙上来,扶着乾隆坐起身。
此时药也端上来了,正温热着,汪毅道:“皇上刚刚情形,身体还虚弱,还请皇上先喝药。”
乾隆点了点头,李玉立刻端了药过来,一点一点喂他。
李玉这会儿也哭的眼睛红肿,给乾隆喂药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一点错不敢出。
乾隆看着闭了闭眼,把药彻底喝完。
喝完药后,静容又急忙端了茶过来让乾隆漱口,永瑄亲自捧了痰盂过来。
乾隆漱了口,看着眼前哭的眼圈发红的皇后,和脸色青黑的永瑄,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温暖。
自己病成这样,他们却依旧在榻前侍奉,可见其心之诚。
“辛苦皇后了。”他拍了拍静容的手。
静容眼眶一酸,又流下泪来:“臣妾哪里担得上辛苦,只是皇上病成这样,臣妾心中难安。”
乾隆摇了摇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皇后莫要执着。”
说完他看向永瑄,笑了笑道:“永瑄,去把你的兄弟子侄,还有王公大臣们都叫进来吧。”
永瑄听了这话脸色一变:“皇阿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乾隆却叹了口气:“去吧,我的时间只怕不多了。”
静容一惊,看向汪毅,汪毅抖着手给乾隆诊了诊脉,终于跪倒在地:“皇上,微臣……”
“好了。”乾隆声音大了些:“朕的身体朕知道,永瑄,去吧。”
永瑄抬起头,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他看着乾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咬咬牙站起身,匆匆去了外面找人。
看着永瑄出去了,乾隆这才看向静容:“皇后,你替朕生了个好儿子。”
静容这会儿不论是装的也好,真情流露也罢,也已经哭的不成了,听见这话,哭着道:“臣妾实在惶恐,皇上,不如再让其他太医进来诊一诊脉吧。”
乾隆却摇了摇头:“不必了。”他又咳嗽了几声,脸上浮出不正常的红晕。
汪毅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明白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静容上去帮他顺了顺气,眼中依旧默默流泪,没有说话。
没一会儿,诸位皇子皇孙和王公大臣们终于进来了。
乾隆半靠在榻上,眯着眼睛认人。
军机大臣们都到齐了,儿子们也都到了,连永瑢也来了,后面还跪着自己的孙子,重孙,儿孙满堂啊,也不枉此生恒了,乾隆嘴角露出一丝笑。
而来的这些人看着屋里的情形,就知道不对头,不过也不敢多言,都跪下给乾隆请安磕头。
乾隆抬了抬手:“都起来吧,朕时日不多了,有些话想要交代。”
这话一说出口,屋里便一下子炸了!
“皇上!”
“皇阿玛!”
大臣也好,阿哥也罢,都哭出了声。
乾隆却只是笑了笑:“生死有命,朕活到这个岁数,也算上天眷顾,如今永瑄也大了,这天下该交给他了。”
顿时大家的眼神都瞄向跪在最前头的永瑄。
而永瑄跪着扑倒在乾隆榻前:“皇阿玛此言,儿臣万不敢受!”
乾隆却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好孩子,你打你落地,皇阿玛就觉着,你是老天爷赐给皇阿玛的储君,你出身贵重,聪慧好学,机敏谨慎,对你,皇阿玛再放心不过了,皇阿玛老了,这天下总得交到你手上,只盼望你能不辜负皇阿玛对你期望,好好治理天下。”
永瑄哭的浑身颤抖,不能自己。
乾隆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皇阿玛还记得你小时候,带你出去巡河,你走不动路,皇阿玛想要抱抱你,你却倔强的不肯让我抱,非得自己走,如今你大了,皇阿玛也抱不动你了。”
永瑄哭出了声:“儿子大了,该儿子孝顺皇阿玛才是。”
乾隆拍了拍永瑄的肩膀:“好好好,是朕的好儿子。”
说完又对跪在永瑄后面的绵恒招了招手。
绵恒此时也满脸是泪,见着乾隆冲他招手,就急忙走上前去。
乾隆拉住了绵恒的手,柔声道:“绵恒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培养。”
永瑄哭着点头。
乾隆又环视了一周,轻声道:“善待你的兄弟子侄,孝顺你额娘。”
“儿臣知道。”永瑄带着哭腔应道。
“朕写的密诏就在正大光明牌匾后面,待朕去后,可使阿桂和福隆安取来验看。”
“是。”永瑄继续应。
而乾隆却看着渐渐失了之前的精气神,显得有些疲惫,他缓缓靠在引枕上,轻轻摆了摆手:“好了,都下去吧,朕想歇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