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不敢想纯贵妃话里说的是谁,只温声安抚:“娘娘别生气,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还有四格格和六阿哥,这点小事,皇上不会为难您的。”
纯贵妃叹了口气:“唉,我现在也只能靠他们俩了。”
想起这个,纯贵妃又忍不住头痛胸闷,忙道:“快去拿丸药,我有些不舒服。”
雀儿急忙去妆台前,从一个瓶子里拿出一丸药递了过去,纯贵妃就着茶水吞了下去。
雀儿看她这样,面上难掩担忧:“娘娘,既病的这般重,不如和皇后娘娘辞了这件差事,好好养病才是。”
纯贵妃一皱眉,瞪了雀儿一眼:“说什么糊涂话,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在宫务上撒开手,怎么能不抓住机会,日后皇后娘娘的地位越来越稳固,这样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
雀儿听了急忙请罪:“是奴才见识短浅了。”
纯贵妃叹了口气;“又怎么能怪的了你,若非我这样的出身,我又何必这样筹谋。”说到这儿她似乎也察觉出了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转移话题:“且去准备着吧,让御膳房多做几道永璋爱吃的菜,我也许久没有和他一起吃过饭了。”
雀儿这才领命离开。
等人都出去了,纯贵妃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若非出身所限,她又何至于此呢,那拉氏无才无貌无宠,却坐上了皇后的宝座,自己和她,也就差一个尊贵的姓氏罢了。
想到这儿,纯贵妃心中又有些心酸,想这么多又能如何呢,这世上又有谁能改变自己的出身,既然先天无法改变,那她后天就要更加筹谋,就像是孝康章皇后,只怕也没有想到,日后能够如此,满门荣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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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容刚刚歇完午觉,就听到白青禀报,下午的时候,纯贵妃请了三阿哥和三福晋用膳,结果两方似乎不欢而散,三阿哥从景仁宫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青的,而三福晋满脸惶然,白着脸跟在身后。
静容细想了片刻,再联系到上午乾隆传召三阿哥去养心殿,便多半猜出了一些。
不过她只把这事儿压在心底,人家母子如何,与她无关。
“还有旁的事儿吗?”静容淡淡道。
白青似是有些迟疑,片刻才犹豫道:“还有就是,有人传言,说三阿哥要出宫建府了,还说二所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静容微微皱眉,继而舒展:“这话多半是真的。”
静容从没想过,纯贵妃那点小伎俩会瞒过乾隆,而乾隆处置这件事的手段,她也有所猜测,若是真的恼火,那必然会处置纯贵妃,若是心存不满,多半会从永璋这儿入手敲打。
这也是纯贵妃在拉永璋进来的时候,就必然会存在的后果,纯贵妃自己也应该明白。
如今,乾隆果然选了第二种,不过手段倒是不重,只把永璋分了出去,隔开了这对母子,静容心中猜测,这多半也是因为永璋已经废了,没必要再打击,不然大阿哥就是前车之鉴。
静容只盼望纯贵妃能理解乾隆的这番苦心,可别再作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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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贵妃到底是个聪明人,之后几天,景仁宫那边果然安静了下来,听人说纯贵妃这几日除了处理公务,便是吃斋念佛,一副老实模样。
静容听了却只是笑笑,若是真的老实,早就放手宫务了,如今只是装老实罢了。
不过这装老实的模样,却很对乾隆的胃口,在冷了景仁宫大半个月之后,乾隆到底还是翻了景仁宫的牌子。
静容听了这消息也不惊讶,淡定的用了印。
等到敬事房的人走了,白青忍不住道:“奴才听说,是今儿皇上去太后那儿请安,正好遇上了四格格和六阿哥,六阿哥画了幅画献给太后,太后十分喜欢,皇上看了也说好,说不得就是因为这个,皇上才想起了纯贵妃。”
静容淡淡一笑:“能养出这么伶俐的孩子,那也是她的能耐。”
白青听了鼓了鼓脸颊:“咱们十阿哥大了,必然比他们更厉害。”
静容失笑:“你们看看这个丫头,说话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这铁口直断的模样,就该去天桥底下算命。”
赵嬷嬷听了半真半假的道:“那也是娘娘往日里纵的,要我说,就该狠狠的罚她一回,看她还敢不敢。”说完自己也笑了。
白青忍不住跺了跺脚:“嬷嬷好狠的心,我往日里孝敬嬷嬷的心,倒是都辜负了。”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笑了。
正说着呢,乳母抱着永瑄进来了,他刚刚睡醒了,闹着要找静容。
静容见他哭的厉害,急忙心疼的将他抱了过来,结果也是怪了,静容一抱他,便立刻止了哭声,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静容哭笑不得,点了点他的鼻子:“真真是个小魔星,日后也不知是什么样子。”
赵嬷嬷笑着奉承:“阿哥主意大,又机灵,日后定然不凡。”
静容轻笑着亲了亲他的脸蛋:“我倒也不盼望他多聪明,只希望他一生平顺,如今倒是理解了苏东坡的那句诗: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赵嬷嬷失笑:“旁人都想着让孩子聪明些才是,娘娘倒是与众不同。”
静容笑容微淡:“这世上的聪明人何其多,有时候也是难得糊涂。”
静容心中不知转过多少念头,一双看着永瑄的眼睛却温柔又慈爱,这是自己的孩子,她不想将自己的观念强加在他头上,但是若是他想要,那她便是千方百计,也会替他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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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年跟前,静容的身上更加沉重了,太医院那边估算出来的产期,应该在来年四月份。
也是因此,今年宫中过年的事儿,静容更不用多操心了,太后直接发话了,让她安心养着,毕竟皇后这么大年纪了,要是有个万一,那就是一尸两命。
静容也惜命啊,自然老实在翊坤宫窝着。
乾隆估计也是为了表达对静容的关心,隔一日就回来翊坤宫坐坐,口头上关心一下她。
两个人坐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说的,永瑄就成了一个很好的交流工具,乾隆每次过来,都要让人把永瑄抱过来,逗两下孩子,又问几句衣食住行。
静容并不让乳母回话,而是自己细细的与乾隆分说,次数多了,倒真有几分一家三口岁月静好的意味。
乾隆也在翊坤宫里,难得的享受了一番家庭的平静,也因此,他对永瑄倒是更加重视了,这几回过来,甚至还亲自教永瑄说话。
不过永瑄并不给他面子,一句阿玛总是说不出口,乾隆忍不住叹气,结果叹完气又给自己找理由:“人都说贵人语迟,我看永瑄也是如此。”
静容忍不住笑了:“皇上,永瑄才九个月,再怎么快,也得等到周岁才行。”
“原来如此。”乾隆恍然大悟:“我就说,看这小子往日里的机灵劲,就不会这么久还学不会说话。”
静容也是没想到乾隆连这点常识也不懂,不过想想他往日里并不在这种事情上操心,倒也理所当然了。
不过乾隆倒也不气馁,依旧拿着静容给永瑄做的识字绘本,耐心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永瑄倒也老老实实的坐在乾隆怀里,一双眼睛,随着乾隆的手,滴溜溜的转,一点也不闹,那笑模样仿佛是真的听懂了似得,倒让乾隆赞了一句:“倒是个能坐得住的。”
一直等到永瑄打起了盹,乾隆这才让乳母将永瑄抱了下去。
等人走了,乾隆这才像是聊天似得对静容说:“人都说三岁看老,我如今看永瑄,倒也是个好苗子,日后可得好好教养。”
静容失笑:“皇上想的也太早了,永瑄才多大,是贤是愚,还得日后再看。”
静容也不管乾隆这番话是真心还是试探,但是她只遵从自己的内心回答。
乾隆却好似十分满意她的回应,笑着摇头:“你这个当人额娘的,倒是心大,看起来日后永瑄的教养还得朕操心。”
静容笑着附和:“臣妾不如皇上博学多识,自然得皇上操心。”
这话倒也不是假话,静容虽然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但是如何教养一个孩子,她还真拿不准,如今虽然是封建社会,清朝皇室的教育,有落后的地方,但是也有可取之处。自己可以在某些方面影响孩子的思维方式和看世界的眼光,却也不能更加系统的教育孩子,这方面,还得靠乾隆的皇室教育。
乾隆有些自得的点点头:“这你放心,朕自然不会耽误咱们的孩子。”
静容笑笑,没说话,乾隆这方面的节操,还是可以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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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过年的时候,静容果真没有被安排什么累活儿,只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在交泰殿受了公主还有内外命妇的参拜,又收了许多三品以上大臣的笺表。
祭祀的时候,乾隆对她也多有照顾,跪着的垫子都是加厚的,朝服里更是裹了狐皮坎肩,因此一次年节下来,她倒也没有伤了元气。
不过到底是劳累了一会儿,等年过完,她在床上躺了两天这才缓过劲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郎佳氏递了帖子进来,想要见她。
静容想想,到底是应下了,郎佳氏往日里也不会轻易递帖子,这次突然递帖子,倒是有些不寻常。
正月初五,静容回了太后之后,便让郎佳氏进宫了,郎佳氏这次进来,并没有带钮祜禄氏,而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当静容看到郎佳氏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住了,她比之前瘦了很多,脸色也很难看。
“额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静容也不等郎佳氏行礼,就急忙将她拉了起来,急声问道。
郎佳氏一听这话,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娘娘,你哥哥,他,他只怕是不成了。”
静容心下一沉,急忙搀扶着郎佳氏坐下。
“额娘,你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传话,哥哥一切都好吗?”
自从乾隆十四年,静容的哥哥讷礼就病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体虚,隔三差五的有个风寒,在静容看来,也就是免疫力比较低。
到了乾隆十六年,又严重了一些,但是找了太医看过,又恢复了一些,静容还以为一切都好呢,结果就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郎佳氏说起来也忍不住流泪:“谁说不是呢,前儿还好好的,还说十五的时候要去什刹海看烟花,结果昨天下午,就出门打了个转,等送回来的时候,就没了知觉,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成,我便只能来找你了。”
静容听了这话,面色铁青,只道:“额娘你别急。”说完对白芷道:“你取了我的帖子,让郑怀恩去太医院和张淳传话,让他得空去一趟家里,看看我哥哥到底什么情况,好与不好,都给我回个话。”
白芷也知道这事情紧急,并不耽误,直接拿了帖子离开。
郎佳氏见了满脸感激:“多亏了你了,若是没有你,额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静容勉强一笑:“额娘,你别急,如今还没个准话,等到张太医看了再说,他是太医院院判,总比外面的大夫强些。”
“你说的是,说的是,你哥哥是个有福的,定会好的。”郎佳氏喃喃。
但是静容却没有继续安抚她,反倒是肃了脸:“额娘,如今你也该和我说说,哥哥到底是和谁出去的,又是被谁送回来的。”
说到这个,郎佳氏倒是先涨红了脸,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第48章 遮掩
静容一看郎佳氏这副形容, 便知道有些不妙,神色一时也变了,最后到底还是咬了咬牙道:“到底怎么回事?”
郎佳氏或许也觉得丢人, 小声道:“你也是知道你哥哥的,也就是那点花花肠子, 往日里我和你嫂子看的紧,他倒也是不敢的, 但是那天他突然就说有朋友叫他出去逛逛, 便硬是去了,后来是被楼子里的人给抬回来的。”
静容气得不轻, 这个楼子说的是什么楼, 她不问也知道!还是大年下呢, 竟然就和个色中饿鬼似得,闹出这种恶心事儿,他自己倒霉不算,只怕一家子都要跟着没脸!
“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 怎么还能做出糊涂事!在家里还不够他胡闹的吗!”静容气的咬牙切齿。
郎佳氏也忍不住哭出声:“都怪额娘没用,没看住你哥哥。”
静容虽然生气, 倒是倒也没有失去理智,压着火安抚郎佳氏:“这和额娘有什么关系, 哥哥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他想要去,额娘如何能拦得住。”
郎佳氏默默流泪,心中也是悔恨的不行, 那天下午, 其实讷礼媳妇是拦着不让他出门的, 只是自己想着儿子在家里闷了这么久了, 出去透透气也好,就让他出去了,她也没料到,会出这种事。
静容此时心中却在琢磨讷礼到底得了什么病,不会是马上风吗?要真是,那真的丢人丢大了。
静容下意识看向郎佳氏,眼中神情复杂。
“额娘,你跟我说句老实话,哥哥到底是什么病?”
郎佳氏面上越发惨败,低着头也不说话。
静容顿时明白了,气的差点想要说脏话!
“糊涂东西!”她现在算是终于明白纯贵妃的心态了,这样的猪队友,真的是带不动啊!
郎佳氏听了,又跟着哭:“娘娘,您哥哥现在已经得了教训了,下次他再也不敢去了。”
“还有下次?”静容气的已经口不择言了:“若是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再管他!”
郎佳氏被静容这话给吓住了,一时间腿一软就要给静容跪下:“娘娘,你哥哥这次也是被人给骗了,你可不能不管他啊!”
静容急忙将郎佳氏拉起来,心中虽然恼火,但是到底也不好意思在和郎佳氏撒气了,只能皱了皱眉道:“额娘,别哭了,把事情解决才是正理。”
郎佳氏默默擦着眼泪,不言语。
静容越发觉得头痛,摆了摆手,让屋里的宫女都退下,等人都走了,她这才道:“哥哥的病,现在有张太医去看,额娘你跟我说句实话,他现在到底如何?家里又是如何?把人送回来的那家楼子,你们怎么处置?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叫哥哥出门的到底是谁?”
郎佳氏见人都下去了,到底强压下了心中的羞耻,低声道:“你哥哥只怕就是,就是那不好的病,幸亏那家楼子也是有见识的,及时灌了药吊住了命,如今家里一团乱,你嫂子闹着要上吊,你侄媳妇虽然看着能拿事儿,但是到底是儿媳,不好管这事儿,我让我身边的婆子在你哥哥身边伺候,你侄子打发我进宫来找你,他亲自去处置那家楼子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