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至于叫你哥哥出去的是谁,我,我也不知道啊,你哥哥只说是他一个相熟的人,我也没细问。”
说着,郎佳氏又哭了起来。
静容真的是被她哭的头痛,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生怕动了胎气,刚刚那下子气急攻心,她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行了,先别哭了。”静容有些烦躁:“且先把那个叫哥哥出去的人是谁打听清楚,再说旁的事儿。”
郎佳氏默默点头:“讷苏肯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怕事情闹大了,让御史风闻,对娘娘不好。”
听了这话,静容紧皱的眉头才松了松,一家子到底有个明白人。
“暗地里细细调查,楼子那边,一定要封住了嘴,对外只说哥哥是中风了,旁的一点都不能泄露,不然只怕咱们一家子都出不得门了。”
郎佳氏急忙点头:“我也是知道轻重的,娘娘放心。”
放心,如何放心,静容揉了揉太阳穴,这八成就是旁人给讷礼设的局,如今讷礼入了局,他们这边虽然可以封口,但是流言这种东西,想要传播完全不需要证据,两三句话,只怕就满京城都知道了。
但是已经如此了,又能如何呢,只能见招拆招了。
“这事儿你和讷苏肯细细商议,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大可进宫来问我,若是这次哥哥能好,定不能再让他胡闹了!”静容语气严肃。
郎佳氏红着眼圈点点头:“我明白,这次都是家里连累娘娘了。”
静容叹了口气,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既然接受了这个身份,那这个身份的好和不好就都得接受,哪里有只享受好处,丢开难处的美事儿呢?
“额娘也别这样说,咱们是一家人,又如何能说得上是谁连累谁,只是哥哥这个性子,我也不指望他一朝一夕就能改好,日后家里还是多看顾些吧,他年纪也大了,总这样,对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郎佳氏听了心中感动,娘娘虽然生气,但是到底还是念着家里的,想着之前讷苏肯的那些话,她也到底松了口气。
“娘娘放心,讷苏肯都说了,日后等你哥哥好了,就再不让他出门了,好生养着身子才是。”
静容叹了口气,就讷礼这个智商,当宅男至少没什么危险。
“若是能真如此,那便好了。”静容淡淡道。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静容还留她吃了顿午饭。
等吃完了饭,郎佳氏又关心了一番静容的身孕,想着刚刚静容那番动气,她心中也忍不住有些自责,急忙道:“要不找太医来看一下吧,若是娘娘身孕有碍,奴才便是万死难赎了。”
静容淡淡一笑:“额娘放心,我并无不适。”
郎佳氏这才松了口气。
赵嬷嬷站在一边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张口,疏不间亲,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一直等到郎佳氏快要离开了,张淳终于进宫回话了。
静容在屋里只留了赵嬷嬷,讷礼病情的内因,其他几个年轻的宫女,倒是不大适宜听。
张淳看着面上有些不安,进来之后,也不敢看人,只低着头道:“国舅爷情形凶险,若是能熬过今晚,当无大碍,只是日后还需得安心静养,不要大喜大悲才是。”
郎佳氏听了急忙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张淳有些尴尬,但是到底还是回话:“若是不出意外明早就能醒,只是说话走路会有些不利索。”
郎佳氏松了口气,张淳都这么说了,那八成是能活下来了。
“多谢太医救命。”郎佳氏说的十分真诚。
张淳连说不敢。
郎佳氏这会儿也想起了静容,又道:“不如太医也给娘娘诊脉吧,娘娘今日心神不宁,也不知会不会影响身孕。”
张淳一听神色一正,急忙抬头看向静容。
静容点了点头,既然张淳过来了,诊诊脉也是无碍。
张淳这才上前给静容诊脉,许久松开手:“娘娘身子无碍,只是稍微有些动了胎气,日后还需得安心静养才是。”
郎佳氏顿时一脸的自责,眼看着眼泪又要下来了,静容急忙道:“额娘别难受,不是什么大事,你若是哭,才让我心中不安。”
郎佳氏听了这话,硬生生的止住了泪,憋了许久才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在这个时候麻烦娘娘。”
静容失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告诉我一声,那才是不好,总归也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只是这个惊喜也未免太大了,便是她如今养气功夫不错,也忍不住生怒。
郎佳氏却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今日实在是太冲动了,应该细细与娘娘分说才是,却偏偏太过惊慌,忘了静容还有孕在身,只是如今再后悔也无用,郎佳氏只能叮嘱静容好好静养,不需操心其他。
静容自然一一应了,眼看时间不早,又让白芷和赵嬷嬷亲自送了郎佳氏出宫。
等郎佳氏走了,静容这才细细问张淳:“我哥哥到底如何?你仔细告诉我。”
张淳沉默了片刻,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最后到底还是张了口:“臣察觉,国舅爷似乎是被人下了药,这才……”张淳神色尴尬。
静容自然秒懂,看来还真是吃了药,只是是被别人下了药,还是自己那个蠢哥哥自己吃了药,就有些说不来了。
“此事你和讷苏肯说了吗?”静容问道。
“承恩侯似是有所猜测,私下问了臣,臣自然知无不言。”张淳回答。
静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忙了一天了,也下去歇着吧,今日还要感谢你奔忙。”
张淳连说不敢,这才退下。
等到张淳也走了,静容陷入了沉思,讷礼这件事,看着像是被人给坑了,只是却也是不痛不痒的过错,多半只能参他个私德不修,而讷礼如今身上也没有差事,便是私德不修,皇帝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指不定还得给他遮掩。
这件事伤的最重的,应该还是她这儿皇后,有了这样一个私德不修的哥哥,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儿,指不定皇上会在心里记她一笔,日后失宠,也是指不定的事儿。
静容皱了皱眉,这样的阴私手段,倒像是后宫之人做出来的事儿。
只是,是哪个人呢?
静容一时想不出,也不想再多想,她必须在乾隆找上她之前,想到处理这件事的办法。
没错,静容完全没想过这件事会瞒过乾隆,整个京城,若是乾隆想知道,又有哪件事瞒得过他呢,再说了,背后设计的人也没想给她留脸,楼子里的人都大模大样的把人送回来了,便是后来封了嘴,只怕也会有只言片语传出来。
静容越发头大了,正在这时,赵嬷嬷和白芷也回来了。
“娘娘,承恩公夫人已经出宫了。”白芷给静容回话。
静容点了点头,思绪有些散乱。
赵嬷嬷见了,急忙道:“娘娘,这件事还是要及早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才是。”
静容皱眉:“我自然明白这个到底,只是到底要怎么说,还要细细斟酌一番。”
赵嬷嬷见静容果然十分了解乾隆这个人的个性,便也不再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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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乾隆,乾隆到。
下午的时候,敬事房过来传话,今晚乾隆翻了翊坤宫的牌子。
静容叹了口气,这来的也太快了,看起来郎佳氏今日进宫,还是让乾隆注意到了。
虽然心中感叹,但是静容面上却依然淡定,指挥着下人备下了乾隆往日里爱用的东西,又洗漱了一番,换了件素淡的旗装。
今儿她要说的可不是什么好事,花红柳绿的也有些不像。
天刚擦黑,乾隆就过来了,静容亲自将他迎了进来。
她细细看乾隆的神色,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十分平和的模样,见着她,还笑了笑。
静容松了口气,他这是还不知道这事儿?还是说知道了担并不在意。
静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也不敢再多想,便招呼着乾隆换衣吃饭。
两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动筷,乾隆突然道:“把永瑄抱过来看看。”
静容看了乾隆一眼,柔声道:“他刚刚睡下,若是抱过来,岂不是打扰皇上用膳。”
“既然睡下了那就算了。”乾隆点了点头:“这小子嗓门大,要是闹哭了他,这一屋子人都不得安生。”说着还笑了笑。
静容见他如此,也稍稍放松了心情。
两人相对无言,吃了顿晚膳,静容又让人上了消食茶,亲手端给乾隆。
乾隆看着她挑了挑眉:“今儿皇后怎么这般殷勤,可是有什么事求我?”
静容嗔笑:“臣妾往日里那次没有亲手伺候皇上,皇上倒和臣妾说笑。”
乾隆笑笑:“往日里虽然亲手侍候,但自你怀孕之后却少见。”
静容抿了抿唇,给屋里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等到人都退出去了,她这才缓缓给乾隆跪下行礼。
“皇上圣明,臣妾也不敢隐瞒皇上,正有一桩事,要和皇上请罪。”静容满脸的苦涩。
原本以为当了皇后之后,就免了许多跪拜,但是没成想,最后到底还是要主动给人跪下。
乾隆一皱眉,一伸手过来扶她:“有什么事起来好好说,你身子重,跪来跪去的成什么样子。”
静容也没有多愿意给乾隆跪着,因此他这么一扶,静容也顺势站了起来,只是眼中却泛起了泪花:“说起来也是臣妾的娘家不争气,闹出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臣妾今日听说,只觉得心中惶恐,实在不知所措,因此只能先给皇上请罪。”
乾隆挑眉,他今日听说郎佳氏入宫,便觉得有些不寻常,但是却也没来得及咨询粘杆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到底他还是相信皇后的,如今看着皇后给她请罪,乾隆心中到底是一宽,皇后果真不是那等内里藏奸的人,有什么话都想着先告诉他。
“别说请罪不请罪的话,有什么不妥的,你告诉我便是。”乾隆语气都柔和了许多。
静容咬了咬唇,吞吞吐吐的到底把自己哥哥做的事儿半遮半掩的说了出来,又说了他如今的病情,这才道;“臣妾知道他罪有应得,只是他到底是臣妾的哥哥,再怎么也罪不至死,因此便让太医去诊治了一番,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皇上责罚。”
乾隆听了这话却笑了,不过是这点小事,皇后倒是老实,竟吓成了这样。
“没什么不妥的,讷礼的确有些狂放,但是他如今也并非朝臣,出入些风月场所也影响不大,只是你面子上到底有些不好看,你放心,朕会酌情处置的。”
静容顿时松了口气,面上也露出感激之情:“多谢皇上宽恕。”
乾隆笑着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其实今日要是真论有错,那边是不该拿这件事来让你烦心,你如今好生养着身子才是,旁的事一律都不要管,自有朕为你做主。”
静容面上感激的点头,心中却十分冷静,这种事关切身利益的事情,要等着乾隆给她做主,只怕骨头都凉了,这种事,就得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相信男人的话,还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
这一晚到底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乾隆虽然留宿翊坤宫,但是到底还是和静容分房睡,静容第二天早上起身,还亲自去了东次间侍奉乾隆穿衣洗漱,以示感激之情。
乾隆似乎也很满意静容的投桃报李,吃饭的时候,还亲自给她夹了一个包子,倒是让静容有些受宠若惊。
等送了乾隆去上朝,静容这才长出一口气。
赵嬷嬷站在静容身侧,轻声道:“看起来皇上对娘娘十分满意。”
静容轻笑了一声:“我如今怀着身孕,又未能做错过什么,他自然不以为意,但是等到日后,我失了势,今日之事只怕就成了天大的错事。”
赵嬷嬷有些惊讶,能在圣宠之下,还不失本心,这样的妃嫔在这宫中实在难得,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在这宫中存活。
“娘娘高瞻远瞩,奴才佩服。”赵嬷嬷语气深沉。
静容神色淡淡,没有多言,转身回了翊坤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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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的时候,乾隆先是给翊坤宫赐了一个石榴花盆景一个,然后又突然想起了皇后还有个哥哥病重,又给皇后的哥哥赐下了许多药材。
一时间皇宫内外侧目,原本宫外流传的一些关于国舅爷不找五六的流言,也在这次赏赐之后突然销声匿迹。
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皇上这是给皇后撑腰呢,那还有不要命的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那不是和皇帝作对吗?
而宫里的静容,看着那盆开的茂盛的石榴花盆景,若有所思。
赵嬷嬷笑着道:“娘娘,皇上这是盼着您多子多福呢。”
静容叹了口气:“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有再大的福气,也得有命享才是啊。”
三十多岁的人了,要是真生一堆儿子,这对身体的损伤得多大。
但是很遗憾,这件事并不由她来决定,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她连怀孕自由也没有。
想着历史上那拉皇后的那些孩子,静容感觉自己真的是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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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太后正在寿康宫听四格格给她念佛经,四格格这么大了,也开始认字了,旁的也不知道认得了多少,但是这篇佛经,却是各个字都认得了。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念经却是熟手了。语气平静而温和,太后听着十分满意。
等到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太后终于睁开了眼,对着四格格招了招手,将她搂在了怀里:“咱们四格格辛苦了。”说完对一边的宫女道:“还不快去给四格格倒一碗蜂蜜水。”
正说着呢,便有人将蜂蜜水捧了上来:“早就斟好了,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就等四格格读完了。”
四格格红着脸接过蜂蜜水,小小的喝了一口,原本有些干涩的嗓子,瞬间得到了滋润。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边摩挲她的头发,一边柔声道:“喝完了,润润喉咙,只这一次,下次再不许这般费嗓子了。”
四格格小脸红扑扑的,柔声道:“孙女想给皇玛嬷念佛经,往日里受皇玛嬷照料,也就能做点这事儿孝顺皇玛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