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此事,他也就一句带过,只说王爷公务繁忙不在府上,王府下人客客气气地把东西收了。
沈菱歌听了后松了口气,这说明她的计策是成功的。
父女两又说了会话,沈博简才说起,他过几日要去趟西北,有桩大生意,需得他亲自过去,这是沈菱歌回来前就定下了的,没办法推掉。
“我不在家你也别怕,府上万事都有你伯母,这是二房库房的钥匙,想要用钱就让曹管事去取,你是府上的二姑娘,没人敢欺负你。”
沈菱歌虽然也很舍不得父亲,但知道他的不易,没有表现出心中的不舍,反倒是笑嘻嘻地说好,“父亲留了金山银山给我,就不怕出门一趟回来,家底都被我给败光了。”
“那就再挣,为父挣钱便是要给你花的,菱儿放心用,想买什么便去买,别人有的,我们家菱儿也得有。”
沈菱歌的眼眶微微湿润,喉间梗着许多话说不出来,想到前世父亲知道她出事的消息,该有多难过。
她抱着沈博简的胳膊,像个小孩似的撒娇,“菱儿有最最好的爹爹。”
等到天色暗下来,沈菱歌才送沈博简出了院子,梳洗后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望着幔帐,是两世来从未有过的踏实。
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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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郊外有个仿江南园林而建的万花园,是前朝留下的旧园,占地足有半个皇城,因园中繁花似锦,怪石林立,中央还有个巨大湖心岛而闻名。
此园虽未归入皇家,但平民百姓也不敢往那去,久而久之,便成了达官显贵最喜欢的游玩之所,提到郊游泛舟之地,必是少不得此处。
今日春色盎然,湖心岛西面的水榭早已被人占了席,曲水流觞琴瑟齐鸣,好一派奢靡之光。
“四弟,你我兄弟许久未见,你既是答应了随我入园,怎么又冷着个脸,吓得我的美人都不敢唱曲儿了,来来来,为兄敬你一杯。”
水榭之内,安王正左拥右抱地搂着怀中美人,他长相随母,面圆和善,是兄弟之中最不像先皇的。
而他对面盘膝坐着的黑袍男子,不是周誉又是何人。
他虽是不说话,但喝酒倒是干脆,安王敬了,他举杯就饮,甚至连饮几杯都面不改色。
周誉不喜欢没目的的宴席,更厌恶那些吹嘘拍马的官员,故而今日席上都是他的叔伯兄弟,见他如此干脆皆是撑手叫好。
“上回与你喝酒还是三年前了,若不是老三有本事,只怕是没人能喊得你来,既是来了,今日便得不醉不归。”
说话的是礼郡王,周誉的大堂兄,也是一众亲王郡王中最为潇洒恣意的,他已过而立之年,却至今未娶红粉知己众多,喜好文章书画,一手草书令人拍案叫绝。
若说能叫周誉看得顺眼之人,这位礼郡王便算一个。
周誉屈膝而坐,手指轻点着桌案,轻笑了声:“你想如何喝?”
“既是这曲水流觞宴,自然是这酒流到谁那谁喝。”
周誉没什么意见,他的酒量和他的刀法一般,无人探得他的底线,闻言长臂一揽,就取下流到他面前的酒盅,仰头欲饮,便听安王又喊了停。
“欸,这光喝酒多没意思?”
“老三有何说法?你平日玩乐的多,说与我们听听。”
安王真就举着酒杯,由身旁的美人扶着站了起来,就见他一阵摇头晃脑后,眼睛微亮说了句有了。
“今日美景美酒还有美人,这酒停在谁面前,谁人便要以这美人赋诗一首如何?”
“好主意!”
此话一处,果然都是附和他的声音,唯有周誉把玩着手中的酒盅,哂笑出声,“何处有美?”
这是毫不隐晦地在说,屋内这些女子都算不得美人,将安王气得直跳脚,“这可都是我近来新得的美人,这还不美,你是要天仙不成?”
周誉像是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喝着壶中酒。
正当此时,礼郡王突地指着水榭外道:“还真有天仙,瞧,那不正是。”
安王不信邪,骂骂咧咧地顺着他所说的方向看过去,顿时看直了眼,许久后失神地喃喃着:“京中竟是有这等绝色,是我口出妄言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湖畔站着两个妙龄女子,其中一个身穿鹅黄色裙衫,远远瞧着腰肢纤细袅娜,似沿堤扶柳。
“老三所言非虚,真乃国色天资,只是太过艳丽了些。”
“只可惜这美人好似已有主了。”
说话间,便见个模样俊秀的男子朝着那美人走去,男子不知说了什么,黄衣美人掩口弯眉,娇靥如花,就连湖中的莲花,也瞬间黯然失色。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惋惜声起,唯有周誉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后,将手中的酒壶用力一掷,蓦地站起了身。
丢下两个字:“无趣。”扭头便要走。
安王被这声响给吓了一跳,见他要走,赶忙去拦:“欸,周誉!你去哪?”
“回去。”
“你这人好生不守信用,说好了不醉不归,这就要逃。”
抬眸狂妄地哂笑出声:“我从不是君子,又何须守信。”
说完不顾身后人跳脚笑骂,径直大步离去。
只是没人发现,他离去的方向,与那黄衣美人竟是一致。
-沈菱歌,给你机会跑,你竟还敢往我面前撞,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第23章 周誉来抓她了……
沈博简离京谈生意, 沈菱歌这几日便老实地待在院中,除了每日去给大伯母问安,就是去沈淑欣屋里闲聊解闷。
大伯父回府后只遇见过两回, 还都是在饭桌上,许是多年未见有些生疏, 除了慈爱地关心她缺什么外,便没了别的话说。
反倒是小堂弟,时常会来寻她玩, 且出奇的黏她, 就像小尾巴似的, 走哪儿跟到哪,就连沈淑欣都觉得奇怪。
小堂弟名叫沈建安, 今年九岁,早就是该上学堂的年纪, 却自小顽皮, 是家中的小霸王,偏生大伯母很是溺爱这个小儿子。
外加大堂兄很是有出息, 自小学问好, 正在准备今年的科考,既是已有人支应门楣,小儿子便放纵了些,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
沈菱歌去暨阳时, 这个弟弟才刚三岁, 应是不记事的年纪,可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二姐姐,日日围着她。
这日也是, 沈菱歌刚到沈淑欣的院中坐下,还没说上两句话,他就举着个竹编的篓子,里面装着刚抓的蝉,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二姐姐为何不去?那个园子可好玩了,可以爬捉迷藏还能游湖,之前每个月大哥都会带我去。”
但这半年来,沈建徽要准备科考,日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哪还有时间带他出去玩,而大姐姐又体弱气虚的,不能时常陪他玩。
沈菱歌回来了,他就有了玩伴,自然是格外的喜欢这个二姐姐。
方才午膳时季氏也说了这事,今日宋家递了帖子,请她们姐妹两隔日去游湖,沈菱歌心中提防着季氏,也不愿出府应酬不认识的人,便给拒绝了。
也不知沈建安从哪儿听说了她不去,让他跟着大姐姐可没意思极了,这才跑来缠着她。
好话说了一箩筐,沈菱歌也没改变主意,把他气得一跺脚,说着再也不理二姐姐,就跑走了。
沈淑欣怕他又乱发脾气,赶紧让丫鬟追上去,回头满是歉意地看向她。
“二妹妹别往心里去,他自小被母亲宠坏了,一向是想要什么便说什么,你若不想去,便不要勉强。”
沈菱歌点头说好,却察觉到她好似藏着心事,她虽然提防季氏,但对这个堂姐还是亲近的,“大姐姐明日可是也想去?”
“这般明显吗?”沈淑欣被她点破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
“大姐姐往日可不会眉头紧锁。”
见瞒不过沈菱歌,只好红着脸说了。
她在年前和兵部宋大人家的宋十郎说了亲事,婚期定在了明年冬日。宋十郎虽还没功名,但也是宋家嫡子,是门顶好的婚事,可她还是忍不住在脑子里猜想,对方是个什么模样。
这种事没法对母亲说,她身子弱又没几个说得上话的闺友,好在二妹妹回来了,她心中欢喜不已。
听说明日要去游湖,这才动了心思,之前听沈菱歌拒绝了,虽然遗憾,但也不愿她为难,只是没想到还是被她给看出来了。
沈菱歌见害羞地红了脸的大姐姐,突然又心软了,她是鼓足了多少勇气,才敢袒露出心思,这该是她十七年来,最勇敢的一回了吧。
“我一会就去和大伯母说,明日我也去。”
沈淑欣惊讶地抬头,赶忙道:“你不必为了我改变主意,还是随心的好。”
“大姐姐多虑了,我没勉强,只是突然也很想去瞧瞧未来的大姐夫长什么样。”
听到大姐夫三个字,沈淑欣的脸更红了,娇羞地垂着眼眸,手指不安地绞着帕子,轻轻地说了声:“多谢二妹妹。”
隔日,宋家的马车早早便到了府门外,沈菱歌穿戴齐整去了前院,一见她来,沈建安就兴奋地围了过来。
只是她没想到,原本说不去的季氏,今日竟也一道前往。
她面上不敢漏出疑惑,乖顺地跟着上了马车,等只剩下她们姐妹才小声问了句:“伯母昨儿不还说,都是小孩子,她去没意思,怎么又改了主意?”
“是宋家送了消息,说几位夫人也会同往,母亲怕宋家觉得我们礼数不周,这才临时决定的。”
这也说得过去,沈菱歌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再多说。
不多时,马车就在园子外停下,已有宋家的奴仆在外候着了,引着她们从西门入园,一路到了迎朝亭。
园中亭台楼阁甚多,几乎是十步一亭,百步一高阁,因园子无主,向来是先到者先得,便是身份地位再高,也得依着这个默认的规矩行事。
迎朝亭建在湖边,左右连着两条百米长廊,是个极佳的观赏之所,这会远远就能听见里头的说笑声,可见季氏没有说谎,今日宋家确是来了不少人。
进亭之后两边打了照面,才发现亭内只有年长的女眷,以及几个小孩儿,沈建安一见他们就甩开手跑了过去,倒未见传闻中的宋十郎。
“好妹妹,可算是把你给等来了,快到这边坐,淑丫头又漂亮了。哟,这就是你时常说起的那个侄女?果真是副好颜色。”
说话的是宋家二夫人,宋十郎的婶娘,与季氏是手帕之交,两家的亲事也是她牵的线。
可从沈菱歌进亭起,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若说不善倒也是笑脸盈盈的,可不知为什么,总让她有种被人挑选的感觉,这目光很是不舒服。
“我这侄女名叫菱歌,长得像她母亲,暨阳林家的姑娘,教养学识都是没得说。”
宋二夫人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身旁的妯娌谈论了几句又问她,“今年多大了,可是许了人家?”
长者问话,需得恭敬地回,沈菱歌忍着疑惑轻声道:“今年十六,尚未许配人家。”
“这倒是巧了,我们家二郎也还未娶妻,我瞧着倒是般配的很。”
“你家二郎?你不说我都忘了,仔细想来确是合适,若是能成,那真是我们菱歌天大的福分。”季氏满脸惊喜,笑眯眯地在宋二夫人身边坐下。
沈菱歌不知道二郎是谁,但也隐隐明白了,今日季氏带她出来的原因,这是急着想为她挑人家?
她母亲早逝,按理来说伯母为她相看,也说得过去。可她没想这么急着嫁人,也不喜欢季氏擅作主张,更讨厌这个宋二夫人打量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相看一件货品而不是人。
这事她敢保证,季氏没经过她父亲的准许,听着她们两一唱一和,几乎当场要将亲事定下的模样,一时之间她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了。
亭中还坐着四五个人,都是陌生的面孔,沈菱歌站在当中,只觉孤立无援。
若是照她们这般再说下去,恐怕明日真有人要上门提亲了,什么宋二郎,她听都没听过,更不可能嫁。
沈淑欣也察觉到事态不对,正要为她开口,沈菱歌的眼底便闪过一丝光亮,顿时有了主意。
往前半步,拦住了她的动作,再抬头时,眼圈已经通红。
她站在原地,像是不敢置信般地看向季氏,声音带着颤音道:“伯母,您怎么忘了,我外祖过世还未满一年,虽已过了五个月的孝期,但外祖将我养大,我若这会就急着谈婚论嫁,岂非不孝。”
闻言,亭中其他人都跟着看了过来,她本就生得白皙柔媚,此刻眼红发红,更显得楚楚可怜,一时之间看向季氏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了。
明知侄女外祖刚过世,就急不可耐地为她相看亲事,这到底是有何居心。
亭内可不止是宋家的夫人,还有碰巧遇上,一同来游湖的吴御史家的夫人。
她是最重礼法规矩的,见此拧着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满是怜爱地安慰她:“好孩子快别哭了,瞧着我心都碎了,你家伯母想来也是一时忘了,哪能逼你做出这等不合礼法的事来。”
季氏额头满是细汗,她也没想着今日就能把事情定下来,只是看这会人多,想把这模棱两可的消息放出去。以后再有人来提亲,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和宋二郎抢人的。
可谁知道,沈菱歌会来这么一手,反倒让她成了个恶人。
尤其说话的,还是管着肃正纲纪的御史大人家的夫人,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敢再辩解,赶紧顺着她的话说。
“是是是,吴夫人说的是,伯母也是太关心你了,一时忘了,你还小,这事不急不急。”
沈菱歌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很是懂事地点头说相信伯母,那头却有人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
“母亲,你们在说些什么,好生热闹啊。”
闯进来的是个年轻高大的少年,瞧着还未满二十,面冠如玉,仪神俊秀,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吴夫人看到他,不悦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没什么,一点误会而已,你上哪去了?一进园子就跑不见了,方才十郎还去寻你了。”
“我不过是去后头瞧了眼画舫,这不就回来了。十郎去哪了?我再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