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婷：“……”
“我已经从老宅搬出来了，临时住在酒店，找到地方后我会告诉你。”
张一婷坐在床上，眼神瞟向外边暗沉的天空。
她的人生就好比此刻的夜空，始终是暗沉暗沉的。
一个闪电袭来，划亮了她整片的天空，在短暂的亮光里，她穿漂亮的衣服，享受高级的生活，接受人们羡慕的目光。
闪电一晃而过，她重新回到黑暗当中。
像是大梦一场。
~
樊雾一家三口在回家的路上。
金晴和女儿一起坐在后排，樊雾在开车。
车内空气分外安静。
樊雾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万新。
“在忙什么呢？”
万新声音惺松，“大哥，我在睡觉。”
“今天的新闻没看？”
“我昨晚在酒吧嗨了一夜，早上八点回的家，一觉睡到现在，你要是不打电话，估计我能睡到明天早上。”
“那你不用睡了，应该起来吃点儿饭。”
万新打个呵欠，“嗯，你先说你有什么事儿吧。”
“今天，霍文诚的侄子霍小乙领着陈东慧来找麻烦，股东啊媒体啊都来了，质疑我女儿的身份。”
“天哪，你没事吧？”万新声音瞬间清醒了，“说吧，需要兄弟做啥，我能办到的，绝对没问题。”
“结果是，”樊雾顿了下，“医科大学一个姓陈的教授给做的鉴定，结果是，亲子关系成立。”
“妈呀，你早有准备啊。”万新呵呵笑。樊雾和金晴的事情，他知道，想当然地认为是樊雾从中做了手脚，把不成立搞成了成立。
“没有，我没有准备。”樊雾声音平静，“我给你打电话，是想确认一下这位陈教授的身份。你有认识医科大学的人吗？帮忙了解一下。今天下午去附属医院做鉴定，应该有不少人看到我和他在一起。”
“叫陈什么？”
“陈立帆。”
“我马上查，一会儿回给你。”
万新挂了电话。
车子平稳进行。
遇到红灯，樊雾及时踩了刹车，他把车窗摇下一半，夜风徐徐吹拂进来，他摸了摸嘴唇，想抽烟，考虑到后排的妻子和女儿，放弃了。
他转头，“金晴。”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金晴立马回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为什么亲子关系成立，她不知道。她自己也是满脑子的问号，整个人像是坠入梦里，想醒，却怎么也醒不来。
绿灯亮了，樊雾启动车子，继续前行。
电话响了。
他瞟了眼，接起来。
“哎，我帮你打听过了。这个陈立帆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今天和你待在一起的那个，就是陈立帆。他是博士生导师，在医学研究方面造诣颇深。人非常正直，绝不会搞什么弄虚作假。他说亲子关系成立，那绝对是成立。这个，你丝毫不用怀疑。”万新说完，停顿了下，“不过话说回来，玥玥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么说来，金晴，金晴应该早就知道，只是瞒着你吧？你们夫妻，还挺有故事的……”
嘟嘟嘟……
电话被樊雾给挂断了。
金晴自然是听到了万新的话，她神色疲惫地挠挠头，“我，我真不知道。”
她自己都懵懵的，已经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情了。
樊雾“嗯”了声，拨出去一个号码。
“陈教授你好，实在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是樊雾。”
“你好你好，刚才看你实在是忙，所以我没打招呼就先走了。你有什么疑问吗？”
“我，”樊雾迟疑了下，“我的问题可能有些冒昧，我就是想再确定一下，陈教授给出亲子关系成立这个结果，没什么问题吧？”
陈教授笑了，“樊雾先生，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个结果是非常准确的，你尽可以放心。”
“那我知道了，谢谢您。”
樊雾轻轻摇上了车窗。
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
“玥玥！”他忽然叫了声。
懒洋洋倚靠在后座的玥玥马上挺直小身体，清脆地“哎”了声。
“玥玥！”樊雾再次叫了声。
玥玥干脆起来了，两只胳膊分别撑到前排的两个座位上，歪着脑袋看向樊雾，“爸爸，怎么了？”
“没事。”
玥玥奇怪地扁了扁嘴巴，刚想坐回去，樊雾再叫：“玥玥！”
玥玥身子慢慢折回去，这个爸爸没事老喊自己干嘛？
脑中灵光一现，她试着喊了声：“爸爸。”
“哎！”樊雾答应的声音很慢，仿佛在这一声里倾注了什么。
玥玥眨眨眼睛，小巧的嘴巴咧开，声音变得更加欢快：“爸爸！”
“哎。”
“爸爸！”
“哎！”
“爸爸！”
“哎！”
一喊一答的声音，响了一路。
第64章 我努力偿还
金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一呼一应的两人。
玥玥之前管樊雾叫爸爸, 他就是秉持着一种负责的态度答应。玥玥聪明可爱，他渐渐有点儿喜欢她。但仅仅是喜欢的程度，远远达不到那种爱的地步。
不是亲生的女儿, 能做到喜欢，已经很好了。
但就在刚才, 经他再三确认, 他才明白, 自己真的是已经当爹的人。
货真价实的。
他喊玥玥，为的就是听她那声清清脆脆的“爸爸”，一声接一声的“爸爸”, 像细雨一样沁入他的心田。
他在找寻当父亲的感觉。
车子行驶到楼下，一呼一应的游戏总算结束了。
樊雾回过头，声音轻柔地说道：“到家了。”
玥玥美滋滋地点了点头，转头准备下车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再回头的时候，爸爸已经下了车。
她睁大眼睛，小声对金晴说道：“妈妈，爸爸好像是哭了。”
她看到樊雾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
金晴能体会樊雾复杂的心境, 但她自己？比樊雾的内心更复杂。
樊雾从天而降了个亲生闺女，她则是内心遭受电闪雷鸣, 说不出是喜还是悲了。
坐电梯的时候，玥玥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去观察樊雾, 他眼眶泛红, 的确是哭过。
察觉到玥玥在看自己，樊雾转头，冲她笑了下。
他弯腰, 胳膊绕到她的身后，轻轻一起，将她抱了起来。
小姑娘笑容甜甜的，像蜜糖一样，融化了樊雾的心。
他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他就这样抱着她，一直抱进了屋。换鞋的时候也没放下。
金晴：“放她下来吧。”
玥玥晃晃小腿，准备下地。
樊雾却摇了摇头，换好鞋，侧身拿走鞋架上的粉色小拖鞋，抱着玥玥上了楼。
玥玥冲妈妈挤了下眼睛。
今天，她比妈妈重要。
金晴无奈地叹气，独自到卧室洗澡。
樊雾抱着玥玥进了卧室，让她坐到床上。
玥玥刚想自己下地，樊雾却摁住她的膝盖，“爸爸帮你换鞋。”
他轻轻蹲下，帮女儿脱下脚上的小皮鞋，再给她穿上拖鞋。
头一回当爹，不知道怎么疼女儿了。
玥玥笑眯眯地看着他，“爸爸，我会穿鞋。”
“嗯，玥玥真棒。”
他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接下来干什么？”
玥玥：“洗澡，睡觉。”
樊雾表情顿了下，“你自己可以洗澡？”
“我会洗澡。妈妈有空的时候帮我洗，没空的时候，我会自己冲冲。”
“你还自己洗过澡？”
“洗过。”
六岁的小姑娘，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樊雾也不方便帮她洗澡。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爸爸帮你放洗澡水。”
“不用，爸爸，我喜欢淋浴。”玥玥不太习惯爸爸这样关心自己，她腾地从床上滑下来，噔噔几步跑到衣柜前，拉开，在里面找出换洗的内衣和睡衣，转身朝樊雾晃了晃，“爸爸，我去洗澡啦！ ”
“不需要爸爸帮忙？”
“不需要。”
玥玥自己跑去了洗手间。
没穿来之前，她不知道小姑娘是如何洗澡的，自从她穿来之后，她特别不习惯金晴帮自己洗澡，她除了个子矮点儿，其他都没问题。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樊雾坐到女儿的床上，摸摸床铺，看看四周，心里五味杂陈的。
这是他的女儿的房间。
他的女儿。
亲生的女儿。
她像肉团子一样出生的那天，他只是看了她一眼，抱没抱过，不记得了。
她一到六岁的这几年，他甚至想不起有什么共处的时光。
一个管他叫“爸爸”的女孩是如何从哇哇大哭的婴儿长成今天活泼可爱的样子，他竟然全无印象。
好像，她一下子就长大了。
对于之前的时光，他懊恼、后悔，甚至自责。
但无论如何，玥玥是他亲生女儿的事实，是他最开心的事情。
没有之一。
精灵古怪，聪明可爱，这样的女孩子，竟然是他自己的女儿。
他感觉命运实在是太眷顾自己了。
玥玥穿着粉色的睡裙从洗手间里走出来，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头，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樊雾赶紧上前，“来，爸爸抱你上床。”
玥玥俏皮地眨了下眼。
今天的爸爸，简直成了她的专门代步工具。
掀开被子，玥玥躺进去。
樊雾贴心地抬起她的头，将长发拉出来，放到枕头上。
“头发有点儿湿。”
玥玥大眼睛忽闪着：“没关系。”
她没关系，樊雾有关系。
他跑到洗手间拿出吹风机，蹲在床边帮女儿吹头发。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当中，他动作温柔而认真。
玥玥还是头回享受到这样的服务，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有点儿困了。
吹了一会儿，樊雾关了吹风机，大掌在玥玥头上摸了摸，已经不湿了。
垂眸，玥玥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是真困了。吹风机声音那么大也能睡着。”樊雾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脸颊，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让人爱不够亲不够的闺女。
帮玥玥关了房间的灯，樊雾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楼下卧室里，金晴已经洗完澡，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一样躺在那里，两只眼睛大睁着，看向天花板。
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样安静地躺着。
像摁了暂停键的画面，一动不动的。
樊雾进来后就看到这样的一幕。
他看了她一眼，“看灯对眼睛不好。”
金晴眼睫动了动，“我没在看灯。”她只是看天花板。
樊雾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金晴还是保持之前的动作。
没什么生气。
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樊雾走到床前，问：“关灯吗？”
金晴“嗯”了声。
吧嗒。
卧室陷入黑暗当中。
床垫凹陷，樊雾躺了上来。
黑暗中，樊雾大掌摸到金晴的头，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胳膊微微往下，“抬抬。”
金晴听话地抬了抬头。
樊雾的胳膊横到她的颈下，金晴躺回去，枕着他的胳膊。
樊雾往她的方向靠了靠，金晴顺势偎过来。
“想什么呢？”
金晴偎在他的胸口，感受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脑子很乱。”
“现在可以谈吗？
“谈什么？”
“我的女儿。”
金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身体不自觉蜷缩起来。不是什么好的过往，她需要积蓄勇气才能开启那段记忆。
她不说话，樊雾安静地等着。
他和她，都需要一个答案。
“10月16号晚上，青春酒店。”她语声艰涩地提起过往，“苏芳意约我吃饭，吃了一会儿之后，她临时有事，让我去酒店房间等她。我当时还好奇，为什么开好了房间。她说朋友赠送的免费券，不用白不用。上去前，她给了我瓶水。我边喝边去了房间，进了房间之后，身体忽然不适，头昏沉沉地，就躺到了床上。”
她总结：“那瓶水被苏芳意添加了可以致人迷幻的粉末。人喝了它之后，会有意识，但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
樊雾：“10月16号晚上，朋友小聚，我喝多了，万新给我在青春酒店开了间房，说他先上去了，告诉我房号，让我直接去就行。他开的房间是十一楼，我听错，去了十楼。很巧，那个房间的门开了条缝，我一推，进去了。”
金晴：“我头昏昏沉沉的，就感觉身边躺下了一个人，我有意识，但四肢不受控制。那人在床上躺了会儿，就滚到我身边，然后就抱住了我，再然后……”
樊雾搂紧了金晴，轻抚她的肩头，“那天我喝的是高度酒，人醉得厉害。躺到床上后，浑身很热很热，胳膊乱挥的时候，碰到了一丝凉意，大概是碰到了你的脸。我就把你搂了过来。之后就没什么记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