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月光——江天一半
时间:2021-10-16 10:18:56

  谢斯白退开半步距离,语气不高不低,也没有再看她,多少句话在心上琢磨过,最后包装出的却只是简单的反问:“你这么想和我划清界限?”
  秦黛说:“谢斯白,津南的相遇,就当一场短暂的限定花期。”秦黛答,“我和你也注定不是同路人,以后再遇见,也当不认识吧,”
  这话说完,谢斯白久久没有回应。
  秦黛也并不期待得到回复,荀冬雨方才那么谄媚的态度,她多少能猜出谢斯白的身份背景不一般。像他这样的公子哥们,那些人身旁,哪个不是女人当衣服一样换,不是逢场作戏纸醉金迷,风流浪荡又多情。何况谢斯白这种,长相身材都称得上顶级的,更不会缺了谁。
  那天听到他打电话,想必电话那头是个爱吃甜品蛋糕的小女朋友。
  即便要练习舞台上的感情戏,她也不能找谢斯白这样的人,不能和他这样的人靠的太近,离得越远越好。
  津南的那几天,就只当是喝多了酒之后的意外吧。
  秦黛一个字也没有再多说,转身退开楼梯间的门,没再回头。
  谢斯白也没有再跟出来。
  男人靠在楼梯间的门上,眼睫低垂,平铺在下眼睑处,留下一片薄淡的浅影。
  良久,低低笑了,像是自言自语:“还是喝醉了可爱。”
  -
  秦黛没想到,在楼梯间耽搁了几分钟,再出门,天空竟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她出门前看天气预报,明明还是阴云无雨,所以也没有带伞。
  正要打开手机叫一辆车,身后的大门被人推开。
  苏为衡送人出来,正好遇上秦黛。
  “你刚才去哪儿了?”苏为衡问。
  秦黛含糊其辞:“洗手间。”
  苏为衡没有怀疑,几分钟时间,雨竟然越下越大。
  这场三月下旬来临的降雨,是安北今年的春日的第一场雨。干燥的空气渐渐被湿气浸染,没一会儿,地面便全部湿透了。
  周围一同出来的,都是舞团的同事。
  不知从旁边哪家店里哪里传出来的音乐声,很老的一首歌,梅艳芳缓缓地唱: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
  分不清是谁先开的口:“要跳舞吗?”
  紧接着,三三两两的,没一会儿,前方空旷的一片地上,有人随着音乐声,开始跳舞。
  苏为衡看向秦黛,眼神交汇,什么都没有说,只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秦黛欣然应允,搭上苏为衡的手,步入这场春夜喜雨。一群人,就这样开始在雨幕下跳起舞来。
  曲调是同一首,开始时还一齐跳着,到后来雨越来越大,这些人也都开始自顾自地在雨中自在如飞。他们都是自小学了多年舞蹈的舞者,又一同进了团,多少个日夜,为排一段舞熬至凌晨。
  雨丝从脸颊上划过,却丝毫不阻碍他们脚下的舞步,伴随着大自然敲打的节奏,沉沦于一场纯粹的浪漫主义。
  三层楼的窗内,谢斯白推开一点玻璃窗,目光锁定在雨中的人身上。
  她沉浸地跳着,好像这风雨落在身上,刮过脸颊也毫不在乎。
  歌声缓缓,梅艳芳的歌声传入他耳中:
  “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
  他想了很久,想起来歌的名字。
  《似是故人来》。
  谢斯白翻开的记忆里,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雨意绵绵的天气。
  谢斯白……不是,他那年的名字,还叫离野。
  春山巷的住户,多是年迈的老人,房屋破旧,青石板上的绿苔层层,连老榕树上垂下的气生根,都比别的多许多。
  这里地处七中正后方,小巷里全是只容人行通过的窄路,又错综复杂,十分隐蔽,助长了不少来这里蹲守中学生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谢斯白第一次遇见秦黛,就是在这里。
  那天下了场秋雨,青石板被浇湿了,连走路都需小心三分。
  谢斯白没穿校服,胳膊肘间夹着篮球,往七中篮球场走。贾子京早发短信催了八百遍,结果谢斯白刚到春山巷,天空就飘起了雨,晦暗不明。
  他停在一处屋檐下,午觉才睡醒没多久,整个人形神懒散地靠着一点墙壁,捏着手机给贾子京回复:还打不打?
  贾子京:下雨了野哥QAQ
  谢斯白:能像个爷们儿吗?
  贾子京:下雨了卧槽!
  贾子京:小六刚找了个室内的篮球馆,去不?
  谢斯白:地址。
  没一会儿收到回复。
  手机揣回兜里,谢斯白抬手,将运动衣拉链拉到顶,抵着线条流畅分明的下巴颏。正要跑入雨中,却听见几声动静。
  从一旁的死胡同里传出来的。
  “钱呢?就这么点儿?”
  一听就知道又是收保护费的。
  这一带这种事儿发生的太多了,几乎天天有七中的学生,被人拦在这死胡同里。
  谢斯白敛眉,无意多管闲事。
  脚步未动,却听见一道软语。
  “没有了,我只有这些。”
  音色清,调子软,似这天落下的雨丝,轻敲在冷玉上。
  谢斯白脚底转了个方向,篮球从肘间挪到了掌心扣着。
  “飞哥,搜呗,你要不搜让我来,这女生长得还挺对我口味的。”
  “操,你别说,这脸蛋是挺带劲的。”
  “啧啧,身材也不错,以前怎么没见过七中有这么漂亮的,喂你哪个学校的?”
  谢斯白松手,一张脸冷得没有温度,篮球从掌心脱落,砸在地上,溅起一阵水花。
  眼看着就要拐过去,一声惨叫突然爆发。
  谢斯白一顿,因为这声惨叫来自刚才说话的男生之一。
  “操|你妈的,你敢踢老子!”
  “飞哥,你赶紧上……啊!”
  还没说完,就嗷嗷地连着好几声惨叫。
  谢斯白在路口停下脚步,抬眸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只见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捂着□□躺在墙边,而另一个,正被那个穿着白色裙子、扎着马尾的女生,拧着手腕,疼得叫妈。
  动作干净、利索,下手稳准狠。
  这姑娘,身手不赖啊。
  谢斯白将篮球接住,没再往前。
  他靠在墙边,很不着急地欣赏了几秒,眼看着那倒在地上的男生挣扎着起来冲向那姑娘,才一把把篮球甩过去,正中其裤|裆。
  被拧着手腕的那个,好歹是个十七八岁的男生,生理条件天然决定的力气怎么说都比个十几岁的少女强。
  眼看着一脚要踢中那姑娘后腰,谢斯白把篮球当足球踢,踹了一脚,又中那男生小腿。
  他语气几分吊儿郎当:“几天不见,你飞哥现在连人家女生买发卡的钱都要拿了?”
  被叫中名字的人一愣,待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气势陡地下降:“野、野哥。”
  谢斯白问:“这么缺钱啊?”
  那人:“……也还行。”
  说着,从自己兜里掏出来好几张纸币,递到谢斯白面前来。
  谢斯白轻叱一声,捡起自己篮球,从兜里掏了张纸巾,低头擦上面沾到的泥水,看都没看一眼那两人:“滚吧。”
  “哎,好嘞好嘞,野哥再见!”
  “……回来,把人女生的钱还给人家。”
  那两人走后,谢斯白才看了一眼一旁的少女。白皙的胳膊上有处擦伤,破皮了,渗出丝丝鲜红血迹。倒不是多严重,只是她皮肤如牛奶一般白,衬得那伤口十分触目惊心。
  对视一眼,只觉得那双眼睛很美,像一湖春水。她右眼下,有一枚小小的浅棕色泪痣。
  很小巧的一颗痣。
  谢斯白移开目光,摸了摸口袋,还真找到一个创可贴,才用剩的。
  递过去,说:“凑合用吧,胳膊肘那儿回去得消毒处理。”
  然后又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个蝴蝶结发圈,是刚才从她马尾上滑下来的。
  他递过去:“你的。”
  “谢谢。”
  谢斯白等她收了,才夹着篮球要走,本不需要多管闲事的,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他脚迈出去两步,又回头:“这片巷子治安不怎么样,以后不要一个人来。”
  本以为会这样结束。
  那个阴雨绵绵的傍晚,谢斯白行至巷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回眸时,视线中出现一道白色裙子边。
  是刚才那姑娘。
  他低头,瞧见一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右胳膊肘上,贴着他刚给出去的创可贴。
  “谢谢你,哥哥。”
  谢斯白笑了,问她:“你多大啊妹妹。”
  她说:“十四。”
  谢斯白说:“那是得叫声哥哥。”
  又过几秒,她又说:“我请你吃冰淇淋吧,就当谢礼,好不好?”
  谢斯白立在榕树下,雨好像比刚才小了很多,他没拒绝,没一会儿,小姑娘就跑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个冰淇淋出来。
  递给他一支,原味的老冰棍。
  谢斯白有些好笑地接过来,虽然不太喜欢这种甜渍渍的味道,但那天还是拆开了包装纸。
  咬了一口,他抬脚准备离开,贾子京又催了。
  “你要走了吗?”
  “嗯。”谢斯白应了声,吃人嘴短,于是又多叮嘱一句,“以后遇见这种事儿,别跟今天似的这么虎,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少女点点头:“哦,谢谢哥哥。”过了会儿,又指他前方那条路,“你走这边吗?”
  “嗯。”
  “那我们不同路,拜拜哥哥。”
  这是谢斯白第一次见秦黛,后来,隔了一年零两个月,再见之时,竟然也是个巧合的雨天。
  那时候他在教室午睡醒来,下楼去买水。秋雨冰寒,教学楼前的广场,有一棵从建校起就种在那儿的大榕树,枝繁叶茂,气根像生出来的胡须。
  树下站着个穿白色裙子的少女,亭亭地立在绿蓉蓉的树下,像朵干净纯白的栀子花。
  少女似乎在等人,打着伞,伸出手去接雨,过了会儿,她单手举着伞,脚步轻点,踩着地上的水,一拍一拍的,像是在跳舞。
  谢斯白瞧见伞下的那张脸,忽然想起一年前的那场雨,想起那个递给他一支冰棍儿的女孩。
  他没能移开视线,过了会儿,有个中年男人也打着伞过来,应该是她爸爸,领着人上了楼。
  谢斯白站了会儿,拧开手中的矿泉水,喝下去大半。
  那时他也并未在意,只觉得还挺有缘。
  第二天上课,班主任领进来一个借读生。谢斯白那时正趴在最后一排睡觉,朦胧中只听见班主任有些吵的说话声。
  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后来模糊的清灵嗓音传入耳中,有人作自我介绍。
  他揉了揉耳朵,觉得有些痒。
  这时,班主任气地吼道:“离野!还睡呢?给我站起来,听见刚才新同学叫什么名字了吗?”
  谢斯白当时眯着眼睛起身,他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我哪儿知道……什么呆呆,秦呆呆?”
  全班哄堂大笑,谢斯白清醒几分,睁眼,瞧见教室前面,一双灵动漂亮的小鹿眼,正微红着脸盯着他。
  被取笑的。
  班主任气极:“离野,你还能不能有个学生样了!给我去教室外面站着,站两节课!”
  谢斯白当时自觉混蛋,非常主动地滚去了教室外面。
  从后门出去前,他回了次头。
  秦黛已经抱着书包,去了班主任安排好的座位,马尾后的蝴蝶结一动不动,没朝后看一眼。
  她好像没认出他来。
 
 
第19章 琥珀拾芥V   感恩有妹
  这天晚上秦黛睡得并不好, 一闭上眼睛,总控制不住地想起谢斯白那张脸,想起昏暗的楼道里那双眼睛。
  起初温柔含笑, 后来冷漠无光。
  她浑浑噩噩地做着梦,梦里她转身离开, 日落在天边湮灭,堕入黑暗,下一秒, 一人出现在眼前, 她仰头亲吻对方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
  秦黛骤然清醒, 揉揉脑袋,以为自己魔怔。去运动出汗, 练了好几套高难度技巧动作,第二天晚上总算一夜无梦。
  又过几天, 网上起了阵波澜。
  苏为衡生日那晚, 他们雨中集体跳舞的画面被人拍了视频,上传到网上之后意外地火了。紧接着有个恰巧筹备的舞蹈相关综艺节目找上门来, 不知从哪里知道那天跳舞的人来自安北舞剧团的成员。恰逢一档舞蹈类真人秀节目录制, 导演组嗅觉敏锐,正愁邀请嘉宾的人选,当天在网上看到这段上了热搜的视频,就来请人了。
  周从芳和她提起时, 秦黛婉拒掉了这个邀约, 她想专心投入下个月的《红玉》演出和穿插的《春思》排练。
  整个人都沉浸地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谢斯白这个人,也好似真的彻底从她生活中消失。
  限定的一场日落,总该说再见。
  在此期间, 她的工作生活一切照常,排练完下班了偶尔和向昭然一块儿吃顿饭,听同事谭慕言八卦——
  “楚予诺好像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前两天我看到她男朋友开跑车来咱们团门口接人,车标上有匹马,宝马也出跑车了啊?”
  秦黛:“……”
  谁谁谁是同,谁又买了个新包,团里搭档的谁和谁又好了,诸如此类。
  谭慕言消息灵通,也不知道每天上哪儿蹲守着,像团里的活体“瓜主”,没她不知道的风波。
  还有件大事,秦黛也是从谭慕言这儿听到的风声。
  周从芳要被调走了。
  确切地说,是升职,升上头去当官了。
  谭慕言:“周团也干了蛮久的,我其实特别怕她,每次训话都好凶哦。不知道这回来的新团长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只听说家里好像有点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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