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毕竟,刚刚离小君一不小心捅破了许公子纷纷扰扰的花花世界。
小丫鬟看着离小君定在门外,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哼!小师父,你是不是后悔了?若是你现在说,还来得及……”
“公、公子——您怎么来了?”
许公子微微颔首,“这话倒是将我给问愣了神了,我原以为这宅子是我的,倒是忘了这宅子早赏给了你家姑娘。往后,我若是上门来,必会先递拜帖,让你几人稍作准备。”
阿喜姑娘听到许公子的声音时,头皮发麻,许公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又听到了多少话了?
她刚刚真的什么都没说,她真的不在意孩子是男是女,她真的无所谓能不能进许家……
没等阿喜姑娘冲出去找许公子解释,就被许公子身边的下人拦住了。“姑娘,可千万护着身体呢——”
离小君自忖作为一个出家人,应懂得避嫌。
所以,离小君趁着人不注意,偷偷地溜走了……
离小君贼头鼠脑地打开门,试探地迈出一只脚后,又伸出一条胳膊,确定安全后,才探出了脑袋——
谁来告诉她,门外的三个门神,为什么在她伸出一只脚的时候不出声。
为什么在她伸出一条胳膊的时候也不出声?
他们就想要看着她出丑吗?!
贺禹一脸“观看傻子”的表情, “这若是搁在三松书院,应该是一个月就被先生给踢出来的吧?”
簪花男狂点头,“我记得御课先生教过,驾着马车蹬蹬逃命的时候,走直线是最快最短的。”
离小君:…………就你能!就你会显摆!她能不知道俩地之间直线距离最短!她就是迷路了!而已!
离小君气得双手合十拜了拜,“告辞!”
贺禹“啧”了一声,这小和尚气性可真大,还听不得实话。
这才听了俩句话,就气得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姿势都错了,直接变成了双手合十上柱高香的手势。
簪花男一听离小君要走,急了。“我们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在三松书院里,我常年占据榜末。”
贺禹乐了,没见过有人上赶着自揭自短的。
簪花男:“别笑!我榜末,你常年占据倒数第二,难不成你都忘了吗?”
这一回,轮到离小君稀奇地围观学渣:知府大人是个学渣,那可真是难为杭州城的百姓自立自强了。
贺禹被气了个倒仰,他实在是架不住离小君的打量,转身就爬上了第一辆马车。
离小君这会儿看着贺禹爬马车的背影都透着学渣的笨拙,啧,明明扶一把车框然后一脚就能蹬上去的,可他偏偏倔强地一脚踩在车辕上,试图一个跃身上马车,哪知身体一踉跄,吓得他双手立马扶着车辕,一脚还挂在车辕上。
倒成了一幕三足在上,一足挂在地上的画面。
学渣气质顿现,真是让人心疼呐。
簪花男见着自己气走了贺禹,忙去追他。
许公子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今日之事让小师父受委屈了,还请小师父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离小君收起了笑,淡然拒绝。“我本是出家人,岂会在意红尘之中的破事。告辞!”
许公子伸出折扇一拦,明显地发现,离小君对待他明显地疏远,以及态度恶劣。“小师父,我与他们二人亲若嫡亲兄弟,可你为何单单对我不满?甚至是单单对我有敌意?劳烦小师父,为我解解惑。”
“不知许公子读书的时候成绩如何?”
“三松书院,榜首。常年占据榜首。”
“那便是了!我对学霸有天生的敌意,学渣无意识地抱团这是生存本能。”
许公子大笑,“学霸学渣……原来,小师父在庙里功课也不好。怎么,是经书背不下来吗?所以时常挨罚?”
“要你管!!!”
最后,离小君还是被许公子威胁着上了第二辆马车。
哼!她原本还以为簪花男和许公子合谋要弄死贺知府,没成想,这三人竟然是同窗,亏她还提心吊胆好些日子。
大过年还一道儿出游,看样子,这三人应是关系挺铁……
马车刚动,就又停了下来。
簪花男掀开帘子,“那祖宗要扣我俸禄,我不要跟他同一车。”
“那我过去。”
许公子刚走到马车旁就被赶了回来。
无法,只得离小君上了第一辆马车,车子才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自打知道了堂堂知府大人是个学渣心学渣魂后,离小君的眼神都变得特别地慈爱。毕竟,关爱学渣,人人有责。
贺禹老神在在地坐在车里,身体坐得笔直。看着离小君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心道:这小和尚算是知趣,知道他特意发作了一番,将她换到了同他同车。
毕竟,许晋清虽擅读书,但是文人风流的毛病也学了十成十。若是一不小心对小和尚下手,可就罪过了。
还有,季连钰日日簪花如花孔雀开屏,最是没什么眼力劲儿。若是当小和尚是个男人,对兄弟一般动手动脚就不好了。
果然,只有他最可靠!
他真是贴心父母官,为了一个小和尚的声誉费尽心思。
一路静默,贺禹实在是受不得离小君时不时感激,时不时关爱的眼神,轻咳了一声,这么一直不说话坐着挺尴尬。
贺禹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他娘与人寒暄时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含笑着问问过去,问问近况,再适时地表达一些关心,如此你来我往,时间就过去了……
这些,他相当熟!!!
所以,贺禹开口寒暄了。
贺禹嘴角微微翘起,眼里温柔的光芒流露,“你们做和尚的也挺不容易啊,背佛经背不出来还要受罚?你现在都这般大了,还会因为背不出佛经受罚吗?我相信如今的你,一定能完整地背出佛经了吧?”
离小君:…………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贺禹还欲再开口,离小君化身咆哮帝:“停车!我要下车!”她忍不了了,她只想弄死他。
马车依旧滴滴答答地往前走。
第二辆车子里,簪花男探出头盯着前面的马车。
“贺禹到底对小和尚做了什么,让一个出家人声嘶力竭地哭着喊着要下车?”
“嘶——你说,贺禹这么二十好几不成亲,房里也没个姑娘——据我大胆地猜测,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毛骨悚然!难怪要扣着我的俸禄,莫不是怕我跑了?他就这么地离不我?”
许公子到底还是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话,你跟贺禹面前去说。别在这儿,污了我的耳朵。”
许公子见着簪花男依旧掀着帘子盯着前面的马车,一把扇子敲了过去,“少看那些没用的话本,脑子里尽是一些废料。”
“最近不得了,那些个写书的才思泉涌,市面上全是小神医的话本子,腥黄腥黄的……”
车轱辘转转悠悠,折回了西子湖畔,最终停在了岸边。
岸边,停着一画舫。
不远处,灵官庙的几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正在馄饨摊前,跟卖吃食的小和尚嘀嘀咕咕……
第31章 老先生不讲江湖道义……
灵官庙的三人怀揣着巨款刚下山,就遇上了岳庙的小沙弥善心。
善心最近日子过得不赖,因着他终于不是最小的了,师兄们转而折腾新进来的小和尚去了。所以,小善心自是有不少的闲功夫在外闲荡。
“你们是寻离小君吧?我看到他在馄饨摊上竟然花了六个铜板!要了一大碗的馄饨还吃一个脸那么大的饼!”小善心看到人离小君大口吃肉,大口喝汤的时候,差点儿将眼珠子给羡慕得瞪出来了。
所以,小善心看到灵官庙的四人急吼吼地下山的时候,想也不想地冲了出来打小报告。
他真的不是嫉妒!他就是觉得离小君花钱大手大脚不大好,并且老吃肉对身体也不好……
小善心这种小伎俩怎能逃过无离子的眼。
在外,离小君是一定要无脑护的。至于在家,就慢慢折腾吧。
慈爱地摸了摸小善心的圆圆脑袋,“无心那老和尚可真是心狠,将小和尚馋得眼都花了,若是有脸那么大的饼,卖饼的还不得亏哭了。乖,听我一句劝,若是馋了,吃个肉饼也没什么,佛祖不会怪罪的。”
小善心的佛心荡了,真的佛祖不会怪罪吗?那他能闻闻肉味儿吗?
有了小善心指路,无离子几人摸到了馄饨铺。
用上缴的钱,大大方方地要了四碗馄饨和四个如脸大的饼子。
这个馄饨摊子是罗汉庙的几个和尚摆的,罗汉庙在西子湖的东北面,主殿里供着的是十八罗汉。
罗汉庙因着供着十八罗汉,所以全庙上下每日清晨都会打一套罗汉拳!
如此一来,健壮的罗汉庙的和尚做出来的大饼格外地劲道,馄饨皮薄入蝉翼,再加上炖了一宿的鸡汤,那真是绝了。
虚淮子嘴里咬着饼,含糊地说着:“对于次的,小君是半点儿不含糊。”
无离子喝了一口鸡汤,舒服地喟叹出声。“果然,跟着小君吃香喝辣。”
一逍看着已经沉迷于热腾腾的大饼和馄饨无法自拔的二人,你们下山时说的话忘了吗?要找出那个白嫖的臭和尚的决心被带汤吃了吗?
再看离小禅淡定如菊,显然对这二人的表现半点儿不惊讶。
一逍心知这二人指望不上,与离小禅一道儿,你一眼我一语地跟罗汉庙的和尚打听消息。
罗汉庙的和尚努力地回想,“小君子时常来照顾我们的生意,最常点的就是馄饨和梅菜干酱香肉饼,是我们摊子最稳定的食客……”
离小禅看了一眼罗汉庙的和尚,四肢强壮有力,大冬日就穿了一件薄薄的五衣,健壮有力的四块的胸肌隐隐入眼……
嘶,难不成离小君小小身板就喜欢这种肌肉和尚?
离小禅与一逍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惊愕,还有画面太过虎狼,二人只对视一眼就飞快地挪开了。
“有了小君子光顾,后来我们摊子的生意就没停过,法喜寺的喜吉,雷公寺的雷半。
呼,喜吉和雷半年纪不合适,都是一脚已经去见佛祖了。
“不过,我今日倒是头一回见着了途方丈,长得可真年轻啊,虽有些憔悴,但是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和尚……”
时间完全对得上!离小君是最近开始藏银子的,秃了和尚也是最近在众人面前露脸的。
动机完全对得上!以秃了和尚如今举步艰难的困境,十分有可能被离小君威逼、利诱搭上的!
完了,破案了!!!一定是秃了和尚!!!
再一打听,秃了和尚今日也去了杭州城。
不用怀疑了,不可能有别人了!
他们一定要玉昭寺会一会秃了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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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小君偷偷地掀开帘子一脚,就看到灵官庙四人扎着马步大口吃馄饨,贺禹催促着离小君下车,离小君充耳不闻,紧紧地扒拉着车框就是不下去。
笑话,若是让灵官庙四人知道她一个人偷偷地去游湖,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谁让他们穷,他们虽住在西子湖畔这么多年,但是从来没游过湖,最多便是用双脚丈量西子湖。
“小小画舫有何意思,我刚看到了楼船靠了岸,不若我们去坐楼船吧?”
因着离小君不下车,贺禹三人都站在马车旁仰头看着帘子紧闭的车厢。
簪花男:“楼船有何意思?里头乱糟糟的,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不若包一画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有意思多了。”
离小君压着嗓子,声音低低的。“可是,我从来没做过楼船……”
离小君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可轻易察觉的小心,还有几分能感动天地的祈盼,又带着几分说不出口的懊恼自责。
贺禹摇头,到底还是小和尚,为了想坐楼船,就这般耍赖躲在车里。
“罢了,这次就依你,去楼船吧。”说着又上了马车,驾车去了楼船的停靠点。
许公子时常出入西子湖畔,才刚下了马车,就被穿着碧绿水裙的船娘引上了三层的隔房。偌大一个三层,只设了五个隔房。
西子湖畔的楼房共有三层,只有身份尊贵的客人能上三层,寻常客人只能止步于二层,至于吃喝玩乐皆是在一层。
碧绿船娘千娇百媚地上了茶点后,就规矩地退了下去。
簪花男因着囊中羞涩叙旧未曾来楼船玩了,只因着贺禹和许公子不爱楼船的嘈杂,只喜悠悠晃晃地画舫,他一个蹭吃蹭喝的自然没得挑。今日倒是不曾想,小和尚跟他是同一路人。
因为,他们都十分酷爱热闹!
簪花男迫不及待地想要下楼去玩,所以,茶才刚刚沏上,簪花男就直奔主题。“因着上头过几日会来人,所以想让小和尚你再帮忙布置布置衙门。”
有许公子在一旁补充,离小君总算是明白了这是生意找上门了。想着上一回赚了一处小宅子,心都跟着热了。
这是做买卖嘛,讲究一个欲擒故纵。“容我仔细想想。”
离小君看着翻滚着的茶叶,低声道:“只衙门里的哪一些,让寻常人长长见识已经足够了。”
贺禹嗤了一声, “这些人凭什么来杭州城长见识?我要的是,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跨足杭州城!我听闻你最近跟房产经纪打听宅子,刚好,我在南城门旁有一处别院……”
“我想明日就去看一看宅子。”
“妥!”
离小君蓦地一笑,跟不差钱的合作就是爽快!举茶邀人共饮后,离小君撂下一句话。
“既然不想让人再踏入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