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姝终于苏醒,她脑袋昏昏沉沉,昨晚记忆纷沓而来,她睁开眼,对上了暴君目光的瞬间,当即认出眼前的皇上,已不是昨晚的人。
沈宜姝心头一惊。
但很快,她又宽慰自己:不慌,稳住,就装作根本不知道。
反正是同一具身子……
问题不大的。
沈宜姝开腔时嗓音沙哑,带着哭腔,她知道暴君也喜欢她的身子,她艰难的支起身来,身上没有遮掩物,是蓄意为之。
“皇上……你这是作甚?”
霍昱眸光一烫,竟是第一次不敢直视女子。
他下了榻,背对着沈宜姝,明明昨晚都见过了,但今晨又是另外一番心境。
古人言,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当真不假。
霍昱一心认为,他之所以还留着沈宜姝,仅仅是因为……美/色。
且等他/玩/腻/了,定不会留她。
“来人!送沈美人回去!”暴君头也不会,暴喝了一声。
陆达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他总觉得,皇上比昨日更加暴躁……
这就让人无法捉摸透了。
*
这一日一大早,整个皇宫兵荒马乱。
帝王亲自去重阳殿抓刺客。
昨晚那几名黑衣人是太监,确切的说是太上皇身边的心腹。这几人见不得主子备受屈辱,受太上皇的吩咐,趁着天黑行刺霍昱,痴心妄想的认为,只要霍昱一死,太上皇又能重掌皇权。
其实,人人皆知,如今的太上皇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霍昱完全不用理会,好歹父子一场,即便是为了日后的名声,霍昱也应该放过太上皇一马,毕竟弑父足可遗臭万年。
但,霍昱这便大张旗鼓的来了。
今日无早朝,他穿着一身帝王常服。
这才仲春,但霍昱火气甚旺,已经穿上了/轻/薄/的夏裳,低领的袍服露出布满/红/痕/的脖颈。
这些红/痕/,与他冷峻无温的脸,着实不相搭。
太上皇被人押着,两名小皇子跪在他身侧,瑟瑟发抖。
霍昱高有八尺多,他纵使一句话也不说,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气场骇人。
霍昱的眼底有一股煞气。
那股煞气仿佛是要带着所有人一起沉沦。
他不好过,旁人也要下地狱。
霍昱指了指两名小皇子,他早就打算斩草除根,多留一条太上皇的血脉,日后就给自己多一重危机。
只不过,两名小皇子年纪小,他善心大发,让他二人多活了几日又何妨。
可太上皇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人去刺杀自己。
“来人,在他们两个眉心刻上“奴”字,送去皇家农庄,终身为奴。”
霍昱直接下令。
陆达应下,命宫人上前给两位小皇子黥字。
“奴”字一旦刻上去,那就真的一辈子翻不起身了。
太上皇惨叫一声,趴地痛哭:“不……霍昱,他们都是你的弟弟,你不可不顾及血亲啊!”
霍昱讽刺一笑。
人,当真是这世上最可笑的物种。
当初,太上皇/欲/要搞死废太子,以及对小公主的病视而不见时,他怎么就没想到亲情血缘?
现在倒是知道血亲了?
迟了!
两名小皇子被摁地黥字,惨痛哭叫。
霍昱垂眸,看着一无是处的太上皇,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可怜虫。
“弱者皆如此。”霍昱低低道。
对此,他当真是深刻领悟过了。
他此生都不会再做弱者!
不,弱者是当初的费太子!不是他!
他与废太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藿昱又在想入非非、幻想连篇,一想到自己的后宫嫔妃被另一个人给睡了,而他还得忍气吞声的接受,霍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越想越是走不出来。
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又若身陷沼泽,无法自控,难以自拔。
他记得昨晚的一切细节,所有的悸动、爽快、舒坦、得意、爱恋、情/动,与心悦。
可这些感觉,却又不属于他,是他从那个人脑子里偷来的。
霍昱闭了闭眼,不再关注太上皇,更无视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皇家没有血亲与感情,唯有杀戮与掠夺。
*
这一天,太上皇吐血了,两位小皇子被贬奴籍,荷花塘被抽干了一半,御膳房忙着做了一天的鳄鱼肉……
而沈宜姝则睡了一整天。
她虽然害怕暴君,但耐不住实在困乏,被人包裹成了粽子送回来后就一直昏睡。
好不容易天黑后醒来了一次,但用了一碗参汤又睡下了。
霍昱从晌午等到了落日,又从落日等到了入夜,还是没有等来沈宜姝。
怎么?
她不需要来固宠?
以为被/宠/幸/了一晚,就万事大吉了?!
呵呵……
恃宠而骄、自以为是!
霍昱放不下尊贵的身段前去玲珑阁,但他与沈宜姝之间绝对不会就这么了结了!
帝王身边的煞气仿佛足有十丈高。
陆达亦不知是怎么了。
他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是沈宜姝昨晚/侍/寝/后留下的床单,一抹刺目的艳红,惹眼极了。
陆达躬身:“皇上,这……该如何处置?”
一般妃嫔皆会备上元帕,但昨晚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准备。
元帕是要收起来的。
这床单就等同于是沈美人的元帕了。
霍昱瞄了一眼,就在陆达等待着帝王答复时,他听见“啪嗒”一声,一抬眼就看见帝王亲手撇断了一根毛笔。
陆达:“……”这又是闹啥样?!费解啊费解!皇上跟前的差事愈发难办了。
霍昱顿了顿,似乎看着床单上的那抹红,就觉得自己头顶的颜色也变了。
“烧了。”他语气阴沉。
陆达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他有些犹豫,毕竟据他所知,这不仅仅是沈美人的第一次,也是皇上自个儿头一次呢。
说实在的,陆达替皇上高兴。
却见皇上并不愉悦。
难道……昨晚不和谐?
没有理由啊,不和谐怎会闹上一整夜呢。
“是,皇上。”陆达捧着托盘,转身要走。
这才走出几步,又被帝王叫住了。
“站住!”
陆达回过身:“皇上?”
霍昱目光落在了托盘内的被单上,那上面的血渍宛若娇花绽放,璀璨夺目,妖冶美丽。
他当真懊悔!
就差一步了!
偏生关键时候让那人捷足先登!
霍昱突然觉得胸口堵闷,呼吸也不太顺畅了。他鲜少有后悔的事,但此时此刻,着实懊悔欲擒故纵的战线拉得太长。
“岂有此理!”霍昱一掌拍在了龙案上。
陆达完全不明所以,轻唤:“皇上的意思是?”
霍昱深呼吸,让自己尽快平复。
好歹……昨晚与沈宜姝同/房的身体,是他自己的……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稍稍舒坦。
但始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胸口还是堵闷。
霍昱:“拿去朕的私库,锁起来。”
陆达得到了明确指令,终于松了口气:“是,皇上。”
按着规制,后宫嫔妃的元帕是要交给太后过目的,但太后不插手皇上的后宫,皇上又不留恋后宫,想来第一条元帕被如此重视,也……有点合理。
陆达端着托盘走出了内殿,他还没走多远,又听见拳头砸在龙案上的声音。
陆达:“……”亏得龙案结实……
*
霍昱今晚没有翻牌,他去了浴殿泡澡。
男人闭眼,后背靠着浴池边沿,仰面养神。
脑中是种种画面,有美人低泣的可怜模样,有雪/色/山/峦/起起伏伏之美景,也有他的龙体……
霍昱猛然睁开眼,对沈宜姝争宠的积极性相当不满意。
她难道不懂什么叫做再接再厉?!
第三十七章 暴龙黑化
霍昱的五感本就高于常人。
昨晚种种几乎是烙在了他的脑子里了。
脑中又快速回放了一遍, 霍昱呼吸急促,猛然之间睁开眼来,凸出的喉结滚了滚, 豆大的汗珠自从额角滑落,他脸上微微泛着潮红,幽眸迷离。
霍昱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
上面数道指甲划痕, 都是昨晚沈宜姝留下来的痕迹。
这些都是证据。
证明沈宜姝是被自己/宠/幸/的,可事实上, 他又知道, 真正/宠/幸/沈宜姝的人, 根本不是自己。
霍昱今晚大可去玲珑阁, 对那个娇气包施行一切帝王之权。
但他忍住了。
昨晚娇气包认出了那个人, 却还是同他睡了!
这是明知故犯!
是堂而皇之的背叛!
霍昱哗啦一声从水里出来,身上仅裹着一件及脚踝的睡袍, 赤着足往寝殿去。
龙榻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被褥,他上榻, 直接闭眼,试图将一切障碍与困扰挥出去。
然而, 还是不行。
何为夜不能寐、朝思暮想、辗转反侧、茶饭不思……?
恐怕这就是了……
但暴君不愿意承认。
*
同一时间, 各宫也在揣测沈宜姝昨晚/侍/寝/一事。
真要是严格算起来,沈宜姝才是第一个在帝王寝宫留宿的妃嫔。
上一次卫婉仪半途离开了承明殿, 不算留夜。
并且帝王也在玲珑阁留宿了两次,相较之后宫的其他嫔妃, 沈宜姝这已经是得天独厚的圣宠了。
但奇怪的是,皇上从今晨开始起,就勃然大怒。
沈宜姝也没有得到任何赏赐。
莫不是……皇上对她很不满意?
除了这个解释,再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说法了。
就在众嫔妃揣测不安时, 后宫又传来一条劲爆消息——
皇上第二次去了听雨轩。
这条消息就如同平地起雷,让嫔妃们对曹贵嫔的嫉恨又深了一筹。
尤其是卫婉仪。
卫婉仪大发雷霆:“看来,是本宫太小瞧了曹贵嫔那个小蹄子了!”
沈美人、曹贵嫔,这二人现在是她的头号大敌!
*
听雨轩是离着承明殿最近的后宫宫殿,霍昱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孤枕难眠。
他来听雨轩也是打算再次尝试一下接近曹贵嫔。
一来,听雨轩离着近,二来他的确打算扶持曹家。
可谁知,一看见曹贵嫔盛装恭迎,那扑面而来的脂粉气味就彻底打消了霍昱/欲/要尝试新口味的想法。
果然……
还是下不了手。
他无疑是个口味极挑的人!
这个时候自是不能掉头离开,有损帝王信誉。
更是不能让那个娇气包误以为,他非她不可。
霍昱面沉如水,对后宫嫔妃甚是不满,都是十来岁的娇嫩女子,为何就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来人!摆棋!”
在曹贵嫔的殷切期盼下,霍昱说出了两个让她灵魂颤抖的字。
又、又……要对弈?!
曹贵嫔欲哭无泪,她甚至在怀疑,沈宜姝昨晚一夜/侍/寝/过后,之所以让帝王勃然大怒,是因着沈宜姝的棋艺太差。
曹贵嫔对那晚还心有余悸,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发髻,真担心皇上又要一夜对弈。
怀揣着万二分的期盼,曹贵嫔在一个时辰后陷入了深深地绝望,眼看着时辰一点点往后延展,她彻底没了期盼。
又是一夜过去。
霍昱离开后,曹贵嫔立刻去梳发,看着篦子上的落发,她当真是痛心疾首。
皇上若是每月来几次,她都要秃了……
曹贵嫔似乎不再想争宠了,她就想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
霍昱依旧不死心,从这一天早晨开始,让后宫嫔妃先后来御/前/伺/候笔/墨。
不管是才女张美人,亦或是擅舞的王美人,都被叫到御前跳舞。
同样也是薄纱裙,肚脐若隐若现,妙龄女子,芳华无限,然而暴君毫无所觉。
霍昱看了半日美人舞,独属于男子的原始/欲/望一星半点也没有被激发出来。
当晚,霍昱又去了卫婉仪宫里,结局依旧是对弈了一整夜。
接下来三日,霍昱一直流连后宫,他自己困不困就不知道了,反正是累坏了被点名的嫔妃,曹贵嫔是心直之人,烦心事想多了,导致脸上冒出红痘,吓得她连夜用艾叶熏蒸。
在霍昱尝试着寻找新猎物之时,沈宜姝已经恢复了精力。
听闻了暴君这几天的行径,沈宜姝简直是叹为观止。由此可见,话本上所写实在是一叶障目,原来不仅有一/夜/七/次/郎,还有七/夜不睡觉的……
再这样下去,硬铁也会磨成针啊!
沈宜姝不是心疼暴君,而是疼惜暴君的那具龙体。
*
人在长时间没有得到良好休息的情况下,会容易狂躁,胡思乱想,产生幻觉。
霍昱便是如此。
他知道,沈宜姝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故此,他开始反思自己。
有珠玉在前,他对其他嫔妃无任何反应也实属正常,暴君原谅了他自己的偏好。
但他也不会任由自己一直这样下去。
他早就听闻过“以毒攻毒”这个法子,竟然戒不掉沈宜姝,那不如反其道而行,干脆就不戒了,而是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