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春节县里领导的家宴,也是喜欢请爷爷过去。爷爷的档期满满,所以大都是师徒二人便相伴守岁。
她不太缺钱,不单纯是爷爷留的钱,而是她懂得赚钱。猎的兔子往镇上或者县城餐馆送,捉的鱼吃不了会去赶大集卖掉,或是做成咸鱼干为餐馆供货。
她说,一岁多她就跟着爷爷到处跑,两岁多会添柴烧火,三岁多开始打下手,四岁多开始操刀,五岁多可以做凉菜,六岁多做大菜,七岁可以完全掌勺。
假期的时候,如果爷爷忙了,会让人去学校送口信,让她去隔壁镇子与他汇合,共同做各种流水席。
三年间,有位瘸了腿的大男孩来过几次,听闻是她养父的儿子,先天身体残缺,性子软糯,费劲心力爬上来,有时候只是为送些衣衫。
“你在学校给我就可以,爬上来找累受吗?”
“想来看看你。”
“在学校不也一样可以看吗?”
男孩子来几次都被她伶牙俐齿怼的面红耳赤,后来,来的就少了。
又过了三年。
她十三岁,发育极好,160身高,胸脯涨的很高,小脸长开了些,只觉得更炫目。
这三年间,偶有假期他会陪她下山,进县城买两个人的衣物,被大量围观。
大姑娘小媳妇的,也不是围观她的,都是朝着自个儿的。简直不胜其烦。看着这些女人双眼放光垂涎三尺的模样,好像饿了很久而他是美食。他就发自内心打个寒噤,腿上那道陈年伤口隐隐作痛。
女人祸水一样的。要不是女人,他也不会被追着到处跑,不会被伤了还不舍得还手。唉,人生不能想,想起来都是泪。
试了两条裙子的功夫,这家女装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明就里的看着有人围着,便相继再围上来,买完单的时候,差点被堵在店里出不来。
去男装店为他选衣服时,营业员问,“他是你什么人?不是本地人吧,啷个也忒俊喽,木的见过长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想了会,“是我叔叔。”
“你叔叔啊,那他有没有媳妇?”
“……有。”
回去的城乡客运上,他很不满,“谁让你说我有媳妇?挡了我的桃花,今晚把你藏着不给喝的那坛桃子酒拿出来孝敬一下为师,抵消一下你的罪过。”
以往每次都不同意的,这次却眼波一转,嗯了一声。
她睡着了,霍不弃嫌弃地推开了几次她不老实的脑袋,在她磕到车窗上疼得直皱眉时,又嘟囔了句,“欠了你的。”便把她的脑袋小心地揽过来,搁在自己的胸口。
她滑啊滑,就滑到他的大腿上。这个位置十分舒适,她还发出满足的哼哼声。霍不弃觉得十分奇怪,不晓得是心脏还是哪个内脏别扭着,手指情不自禁覆到她顶发处。
她的头发微卷而黑,长的很茂盛,如同她的生命力。他又情不自禁用手指绕了几缕,在指头上缠啊缠,缠得他心乱如麻,缠得他丹田混乱,像有一个着了火的小耗子到处乱窜。
下车的时候,她还没醒盹,一脚踩空扭了脚,只好坐在石头上,任由他检查,任由他骂也不吭声。
霍不弃骂完后,转过身半蹲弯腰,“上来。”
这是要背她。
也不是没背过。霍不弃嘴碎,常把她惹毛,惹毛之后还要哄,哄就要付出代价,有时是背着她在林间穿梭,她闭上眼睛体验风在耳边呼啸的快感。可这次她不晓得为何,扭捏起来。
“快点!”他不耐烦催促。
她磨蹭了会,还是依言趴在他背上。
他便明白了为何她会扭捏了。她真的长大了。胸前变得十分尴尬。回去后她洗了澡换上新买的连衣裙,浅绿色,大裙摆,纤腰合围,“师父,你看好看吗?”
霍不弃穿了新买的浅杏色裤子和白T恤,正扳着坛子喝她存了几年的桃子酒,眼皮都没抬,“好看。”
她哼了声,回到她的那个大山洞去了。
晚饭没人做。他像往常一样去哄她。她的巢穴空间很大,里面放了许许多多的坛子,多半是酒,少数是各种腌制的小菜,做的肉卤,咸螃蟹。
她的床铺了厚厚的蒲草,上面放了厚厚的褥子,褥子上放了竹席,她头朝里躺着。他把手臂伸过去,“咬这里,这里还有一块好肉,是你以前没下过嘴的。”
扑棱爬起来,她的手按在他的脖颈处,“咬手臂不解恨,我要咬这里。”
霍不弃打了个冷战,磨磨唧唧把衣领往下扯了扯,眼睁睁看着她的獠牙露出来,朝着自己而来,连忙闭上眼睛,连菊花都紧了起来。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发生。她柔软的唇贴在他的脖颈处没有动。他的丹田又轰然开了炉,里面熊熊燃烧起一团火。他的心脏也难受起来,肝脏肠子肺也难受起来。
他一把推开她,“你有病啊。”
山洞没有自然采光,一盏油灯灯光微弱,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好久没出声,连呼吸都隐匿了。霍不弃浑身燥热,先行一步退出来。
晚饭很丰盛,两个人沉默吃着。往常师徒二人这时不晓得磨牙交战了多少个回合了,这么安静,他不太适应。
“还有两个礼拜我就中考了,这次摸底我是全县第一,肯定会去一中,师父,我去一中旁边租个房子,你也搬去,我好方便照顾你。”
霍不弃说:“我暴露了。回来的路上,你听见那些女人说的话了吗?”
她说:“我不在乎,我自己一个人住这里,从五六岁镇上就有人编排我,早习惯了。”
“可是名节对一个女孩子是很重要的,小千,你现在还小。”他很少这样一本正经说话,自己也觉得别扭。
“我们问心无愧。”她搁了筷子,端着碗筷去了山泉那里。
霍不弃跟偷了别人钱似的,紧张心虚。他有句话没有说出口。她问心无愧,他问心,却有愧。
这小丫头这六年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从开始的装酷,到后来整日笑靥如花,没事儿还哼个小曲——这里没通电,她没什么机会看电视的缘故,唱歌没一句能找到调门。
他对她也算倾囊相授,个中辛苦不与外人道,她小小年纪竟然也能坚持下来,乐意与他分享把欺负她的人打趴下的桥段,还不忘补充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不惹我,我不会动手的。”
她的天分极高,到了第三年就已经可以与他一起在林间与野兔赛跑,并把兔子跑到投降。
他跟她讲许多外面发生的事,她就跟他讲她看的书。她无比热爱看书,赚的钱大都买了书,正版盗版来者不拒。
变化是从她十二岁开始的。她开始拔节长高,且开始发育,开始害羞,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有时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自个儿的脸就红了。
他年长她十四岁,自然懂得这是怎么回事,多少次想敲打敲打她,话到唇边,又舍不得。他二十六七岁,男人的正当年,一个妙龄少女整日在自己身边,有那么点耳鬓厮磨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每次动心思都会骂自己一百句“畜生”。私下已经做过好多次决定,走出不到三里地他就后悔。
现下,霍不弃也有些摸不准自己的心了。
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发觉这张板床真特么不舒服。她换了纯棉的睡衣走进来,将一杯温水放下,“温度刚刚好。”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对着他手背朝外挥挥手,“往里点。”
下意识朝里挪了挪,把半张床留给她。
不是没有一起躺过。她小时候躺在这里,两个人天南海北聊着天,聊着聊着她就睡着了,有时就在一张床上睡到天亮,有时他会把她抱回她的床。
可这次,似乎哪儿不一样了。
她身上很香。是一种廉价的叫孩儿面润肤霜的味道,奶香奶甜。她那么随便擦点润肤的东西,就觉得肤如凝脂。
霍不弃轻轻拉了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身。
“师父,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他大分贝笑着,“我霍不弃怕过什么?”
“师父和徒弟不能在一起吗?”她侧过身看着他,“杨过就和小龙女在一起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表白,霍不弃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把手找到他的,握住,“我想好了,高中我去县一中,大学我去清华,你陪着我,大二我就满十八岁了,我就可以……”
“你有毛病吧。”他粗暴地将她的手甩开,从床上爬起来,一脚将她踹下床。没有防备之下,她摔了个结实,痛得好一会没起来。
本来想说什么来着?一句也想不起来了。霍不弃真想给自己一拳。应该要补充些什么,却一句也没补充出来。
她捂着胯骨一瘸一瘸走出去。
三更半夜,他后悔得肠子都绿了。
她睡着了,枕边洇湿,脸上泪痕未干。
他便开启了碎碎念,不晓得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墙上的壁虎听。
“小千,师父从小跟着我的师父云游长大,念书只读到小学四年级,除了会些功夫没有其他谋生的手段,我不愿意开武馆,不想给人做保镖,不愿意做苦力,不想给人打工看人脸色,更不想……被有钱有权的女人包养……”
“现代社会,留给师父这样的人没多少条路。小千,师父在你这里软饭硬吃了六年,是我人生最安逸的六年,看上去是我罩着你,其实全是你在照顾我。小千……”
他哽咽住,“你学习这样好,师父很欣慰,去了一中,好好学习,考到清华,给师父争光。可是,师父不能耽误你,不能用我自私的贪欲把你困住,未来你会遇到更合适的男人,他会像师父一样对你好,但一定不像师父这样……无用……”
再次哽咽住,“……小千,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世间所有的相遇都会面临别离,谢谢你陪师父走了这一段……小千,江湖路远,一别两宽。”
霍不弃不见了,什么东西都没带,她一直以为他是外出散步了,随时会出现在门口,敲敲门板说,“瞧,师父又跑死了一只兔子。”
可接下来,三天,五天,他再也没有回来。
她哭了六天六夜。
中考结束后,她在镇上找了好几份兼职,倔强地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她不知道,那些日子霍不弃就坐在山中的高树上,看她开心地笑着邀请新的朋友到她的石屋做客,才翩然离去。
他的徒弟,自然是最坚强的。
那是几个穿戴极其考究的年轻男孩,十七八岁的年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她该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不被霍不弃拖累的人生。
霍不弃,该放手了。
无风,树梢晃动,她倏地转过头看去,天空中,只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悠然飞过。她静静发了会呆,就听到对面这个大男孩温和地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说,“千千,我申请的学校,是斯坦福医学院。”
第3章 江破阵 禁毒支队直属一大队在行动……
正文
卷一
时间坐标为2010年五一假期,这座位于华东北部地区的小城,未到正午,温度已经飙升到三十二摄氏度。路边一串串月白色槐花挤挤挨挨的,像极了堆叠的雪,幽香扑鼻,香甜发腻。
于佳敏说春天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儿们,被强势的夏天这个大老爷们给干晕菜了。
所以春天特别短.
她还说夏天就是个老流氓,最喜欢搞得燥热无比,然后光明正大看着满大街美女露出白晃晃的大腿。
书上总是说,夏天多么曼妙,多么优美。在于佳敏嘴里,夏天成了一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整天瞪着色眯眯的小眼儿,张着嘴流着口水,看上去成了一十足的大傻缺。
这种说法一旦被植入大脑,便挥之不去。
只要到大街上,汗水涔涔开始流,满脑子便跳出来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恶心得令人恨不得爬到贞子待的那口深井里去。
傍晚这个时刻,晃着大白腿的于佳敏被困在“生命的狂想”三楼一间包房的女厕,她从里面栓了门,外面几十个拥有白花花大胸和大腿的女人边骂骂咧咧边撞门。
“我的千儿(敲黑板!此处儿化音,念法请参考郭德纲呼唤于谦昵称,谦儿),你敏敏姐活下来的可能性可是取决于你到来的速度!”
于佳敏坐在马桶上,听着外面的叫骂声和撞门声,脚趾头紧张到可以就地抠出一套三室一厅。
“特么的真倒霉,前些日子截胡了一个帅帅的小哥哥,今儿他的女朋友找上门来,特么谁知道他女朋友是个大鸡头!我艹,点儿背不能怨社会。”
琅琊大学408寝室里,唐一千刚洗完头,用吹风机吹了个半干,“我帮你报警。”
“别别别祖宗,我今天那啥,稍微磕了点儿,就一点儿,千万别报警啊!”
对面传来懒洋洋的一句:“五百。”
“唐一千你大爷的!”于佳敏扯开喉咙骂了一句,想想自己的处境,又秒怂,特卑微地讨价还价,“两百。”
“……二百五。”
“成交。”
一秒后,话筒里嗤一声笑,挂了。
于佳敏才反应过来,瞬间想顺着信号穿过去掐住她的脖子。
“大爷的!”
一楼大厅是独立摇吧迪厅,正中一个椭圆形舞台,中间还竖了一根钢管舞的柱子,泛着银光,只留了周边一圈暖光灯用于照明。
光线昏暗,音乐震耳发聩,男男女女群魔乱舞,酒气混合着香水味还有浓烈的荷尔蒙气味交织在一起,令人瞬间以为穿越到了西游记里的某个洞穴,里面是一帮各个种族的妖怪在开Party。
江破阵看着那个只穿了三点式的女人,双手把着钢管翻滚旋转,心想着今天的嫌疑犯真特么狡猾,在这样的地方交易,不仅不容易抓捕,还太容易打草惊蛇,也容易伤及无辜。
缉毒行动如果要定罪,需要讲求人赃并获,好在对方约定交易的那个包间一切准备就绪。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