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听他态度有些强硬,叹了口气,这就是他不愿意在这个时代参军的原因之一,匪气太重。
眼看是不能轻易全身而退了,他卷了下衣袖,淡淡道:“来吧。”
正好顺便揍他一顿,替莺莺出口气。
周公子见他应了,眼中斗志昂扬,解下腰间的剑递给一旁的人,道:“爽快,既然是切磋,那我也不用剑了。”
屋内许莺莺一个人有些无聊,算着时间秦西也该回来了啊,正好阿英来找她玩,就委托她帮自己去院门口看看。
阿英是跑着回来的,慌里慌张道:“坏人又来了,有好多个,还拿着刀,秦公子被他们拦住了!”
许莺莺腾地站了起来要往外走,被桌角绊了一下,幸好抓住了椅背才没有摔倒,阿英急忙过来搀扶住了她。
被绊了一下,许莺莺反倒清醒了些,问道:“他们拔刀了吗?”
阿英回忆了下道:“嗯……好像没有……”
那应该不是山贼,不然外面的官兵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莺莺冷静了些,扶着阿英的肩道:“你扶我出去,不靠近,就远远地看着。”
阿英犹豫了下,还是带她出去了。
门口遇到了赵无异,也跟着一起去了。
赵无异远远就看到周子佑等人了,心头一喜,觉得自己终于能回归正常生活了,同时心里起了坏心思,仗着许莺莺看不到,幸灾乐祸道:“哎呦,这么多人打一个……”
“谁打谁?秦大哥呢?”许莺莺急切问道。
“说的就是他啊……”赵无异振振有词道,“哎呦,打得这么激烈!”
他们离得有点距离,中间两人又被遮挡了许多,根本看不清楚,阿英正要说话,被他制止了。
“秦大哥……”许莺莺呢喃一声,越过了阿英自己往前快步走去,赵无异步子比阿英大,急忙跟上了她,虚虚在她手臂处扶了下。
但嘴里不老实,又说道:“哎呦,见血了!”
许莺莺心头一慌,失声喊道:“秦大哥!”
姑娘家的嗓音婉转又绵长,带着担忧和难过的情绪,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没事。”秦西隔着几人回答她,“地上有水坑,你别乱动。”
许莺莺刚才隐约听到拳脚相接的声音,更加相信赵无异说的是真的。
现在听秦西这么说,觉得他是怕自己担心故意没有说实话。
一想到他被刀剑砍伤见了血,心都揪了起来,慌乱中大喊道:“我爹是镇北大元帅,你们敢伤我秦大哥,我让他把你们全都杀了!”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
许莺莺并不知道,她朝着声音的方向摸索着往前走,脚下踩到一块石头要摔倒时被赵无异扶了一下,立马推开了他道:“不准你碰我!”
人一下摔倒在地,身上沾满了泥水。
“莺莺!”秦西眼眸一沉,一手格挡 ,一手钳住周公子的手臂,没再遮掩实力,瞬间将人从肩头摔了过去。
不管周公子狼狈的反应,朝着拦路的护卫道:“让开。”
这时却听有人厉声道:“你爹是镇北大元帅?你怎么知道?你有什么证据?”
这人边说边朝许莺莺走去,秦西之前并未注意到这人是躲在哪里,眼见他已经走到许莺莺身旁,警告道:“别碰她。”
中年男人才见了许莺莺的半张脸就觉得手脚发汗,心噗通噗通直跳,根本没管秦西在说什么,伸手就去摘许莺莺蒙眼的素缎。
手刚伸过去还未触及,就听“铖”的一声,一柄长剑刺了过来,三分之一刺入地底,露在外面的剑柄摇晃着,正隔在他与地上的小姑娘之间。
他转头看去,见秦西旁边的护卫懵懵地握着空了的剑鞘,而秦西则是目光阴冷地重复道:“我说过了,别碰她。”
许莺莺茫然无知,但是感觉到有人在她身旁了,连忙撑着地面往后推去。
“别动了,你都一身泥了。”赵无异忙出声制止,又朝中年男人道,“她眼睛受伤了不能见光,别动她了。”
中年男人闻言一愣,默默退后了一步,朝周公子等人道:“放他过来!”
秦西过来后立刻把许莺莺扶了起来,摸了摸她眼睛上的素缎道:“你眼睛不能见水,不能哭知道吗?”
许莺莺抱着他胳膊吸了吸鼻子道:“我不哭。”
“我一点事都没有,还把别人揍了一顿,放心吧。”
秦西心中有了猜测就低声安慰着许莺莺,任凭中年男人打量,过了片刻,中年男人犹豫着开口问道:“……你真是谢必诚元帅的女儿?”
半张脸是有点像,可是哭唧唧的,这性格……不应该啊。
没人理他,他就又问:“你说你是谢元帅的女儿,有什么证据?别说单凭一张脸……还有你这眼睛,谁伤的你?你今年几岁?在哪长大的?”
他问了一连串问题,声音冷厉,口气生硬,跟审问犯人一样。
许莺莺等了一会没见秦西说话,就带着怒气道:“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中年男人重复了一句,高声道,“老子是你爹!”
许莺莺愣住,但是很快回过神来,拉着秦西后退一步道:“你胡说!我爹才不是你这样的!你分明就是坏人!你还让人打伤了秦大哥!”
中年男人,也就是谢必诚,转头看了看一身泥,嘴角淤青的周子佑,又看了看除了衣裳微乱之外,一点事没有的秦西,眉头一皱道:“你哪只眼睛……”
说到这看了看她被遮住的眼睛,停了下继续道:“……就练个手而已,你秦大哥一点事都没有!”
许莺莺不信,拉着秦西慢慢往后退。“我不信你。”
谢必诚觉得有些棘手,朝着秦西道:“你跟她说。”
“我没事。”秦西从善如流地与许莺莺说道,然后回答他,“我说过了,她也不信我。”
谢必诚沉默了一下,眼看着人小姑娘带着十足的警惕一步步后退,好一会之后,他指了指身后周子佑等人道:“是他们要跟你秦大哥切磋的,他们是坏人,我不是。”
后面周子佑等人:“……”
好吧,你是元帅你说的算,不是你让我去试探他的。
“那你怎么证明你是我爹?”许莺莺微微妥协,侧着脸问道。
谢必诚看着她侧脸,越看越觉得像自己夫人,心中一激荡,道:“我……我给你看军印!”
许莺莺道:“我又不认识军印,怎么知道是真的假的。”
谢必诚又道:“那你跟我去庸州府,去见见你娘你就知道了!”
“我不去,说不定你是坏人,是要把我骗过去卖了。”许莺莺防备心十足,抱着秦西的胳膊又道,“而且我又看不见,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怎么办。”
秦西旁听了好一会,眼看他们谁都不肯率先提出重要信物,这认亲不知道得认到何年何月,出声打断道:“等等再说吧,莺莺要先回去换衣服了。”
衣服上沾了泥和水,别冻着了。
眼看着秦西牵着许莺莺回了住处,谢必诚几人就守在门口,十几个人个个威武不凡,愣是吓得阿英一家三口不敢出门。
赵无异见着了自己人,现下十分轻松,在周子佑身旁嘲笑他:“还想试人家的身手,现在被揍了感觉怎么样?爽吗?”
他嘲笑着别人,冷不防被原本正在沉思的谢必诚一巴掌打在了脑袋上,一个趔趄差点趴下。
谢必诚冷声道:“你不是跟着她的吗?怎么会让她眼睛受伤?”
赵无异有苦难言,老老实实地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详细说给他听。
而扶着许莺莺进了屋的秦西则是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你爹是大元帅的?我没说过吧?”
许莺莺心情不好,嘴巴一嘟道:“都从大将军猜到伙夫了,我又不是笨蛋,早就猜出来了。”
“早就猜出来了那你不和我说?”
许莺莺耷拉着脸闷闷道:“逗你玩呢。”
秦西一下笑出了声,笑了一会,把她的包袱放在了床边,喊人来给她换衣服去了。
第60章 清楚 "我自己心里清楚。”
许莺莺换好了衣服出来, 又与秦西确认了遍他有没有受伤,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她信了,许莺莺还是生气, “那个赵无异,就没有说过一句实话!”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的,他要是老早说了实话就用不着这么坎坷了, 他也不用挨打了。
谢必诚也是这么说他的, 赵无异瘫着张脸道:“万一,我是说万一, 她是胡人派来的细作呢?我不得多考虑下?”
也算在理, 勉强放过了他。
秦西扶着许莺莺出来时,谢必诚已经被请进了屋,大马金刀地坐着, 身后一左一右站着赵无异和周子佑两人,气势逼人。
就是看着不像是元帅, 更像是哪个山寨里的土匪头子。
但是秦西进来后低着头提醒许莺莺小心门槛,许莺莺又看不到,两人都很格外淡定, 慢悠悠地落了座,秦西还先倒了杯茶水递给许莺莺, “不烫,放手里暖着。”
许莺莺很挑剔, 刚碰了下茶盏就推开了,张着手掌心跟秦西道:“外面沾了水啊。”
秦西只好拿了帕子给她把手擦干净,杯子外面也擦了擦再次递给她。
这些做完了,他才看了眼谢大元帅, 见他身前什么都没有,也倒了杯水推了过去,客气道:“请用茶。”
然后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人,想了一想,起身站到许莺莺身后去了。
气势是上来了,就是这场面有点怪,不像是认亲,倒像是谈判。
茶是许莺莺要的花茶,一股子茉莉花的清香,轻轻袅袅的,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谢必诚看了看许莺莺,她穿着一身看着就很暖和的红色袄裙,外面罩着白色的绒领外袍,双颊和露出的手指都白白嫩嫩,一看就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点。
正捧着茶盏放在嘴边吹了一下,些许热气被吹起飘直到她蒙起的双眼前又渐渐消散。
怎么看都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既不像自己,也不像自己那个一言不合就抽人鞭子的夫人。
“莺……莺莺是吧?”连名字都软得很,喊起来让人觉得浑身别扭。
赵无异也觉得这场面像谈判,并且自己家老大一开口就落了下乘,弯腰在谢必诚耳边道:“元帅不用紧张,说不定只是碰巧长得像,根本就不是……”
“小王八蛋找抽是不是!”谢必诚老脸一红,凶狠地骂了他一句。
再看向许莺莺时,他眼神闪了闪,余光看到秦西同样淡定的样子,觉得自己被压制下去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他想。
然后猛一拍桌子道:“许莺莺是吧?把你从小到大所有事情都给我说清楚了!”
许莺莺被他这下拍桌震得指尖一晃,茶水差点洒出来。
秦西干脆把她手中的杯子拿下了,扫了眼谢必诚,道:“别对她——”
“——这么凶。”赵无异接了下半句,然后走了两步站到了许莺莺身后去了,表情诚挚道:“元帅,我觉得你已经输了,我还是站到这边吧。”
谢必诚:“……”
谈判刚开始,对方主帅还一句话没说呢,自己这边已经有大将倒戈了。
有点生气,可是看着许莺莺,又觉得不是很生气。
他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先开口说什么才好,说轻了感觉没气势,说重了怕吓着小姑娘。
倒是许莺莺没把他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也没回他的问题,很平静地问了:“你女儿是哪一年丢的?为什么会被弄丢?”
她最想知道的就是后面这个问题,谁家父母会不小心把孩子弄丢了啊,真是太不靠谱了。
前一个问题好答,年份季节都与许猎户夫妇捡到许莺莺时一致,后一个问题就有些难以启齿了,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清楚。
大概就是谢家老夫人,也就是谢必诚的后母,当初偷偷带五个月大的孩子去城外上香,回来后孩子就没了。
说是被流民冲撞了,有人想要劫持她勒索财务,谢老夫人带着孩子躲藏,可是小孩子不懂事一直哭,她就把孩子放在别处了,躲开了流民之后忘了把孩子放在哪了。
谢必诚说这些时,脸色难堪,好不容易说完了,羞愧地几乎抬不起头,许莺莺也一言不发。
还是赵无异心念旧主,在一旁解释道:“后来老太婆就被送到乡下去了,元帅与夫人循着线索到了庸州府一带,十多年来从未停止过寻找。”
“什么线索?”许莺莺追问。
谢必诚犹豫了一下,答道:“当初包着我家女儿的那块包被上有我谢家家徽的刺绣,我女儿她是被好心人捡走了,对方留了半块系在了树上,还托人指了路。”
他盯着许莺莺,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低沉问道:“你说你是我女儿,那你可见过那半块织锦包块和上面的图腾?”
“骗人。”许莺莺说道,声音听着委委屈屈的。
谢必诚脑袋一沉,感觉心里有点发凉,她说骗人,那是不是两边信息不一致?她不是自己女儿?
他呼吸重了些,感觉全身血流都在加速,想快点听许莺莺说下去,为什么说自己在骗人。
可是许莺莺那边已经跳转到了别的话题了,是秦西听她声音不对劲,弯了腰提醒她:“不准哭啊。”
许莺莺听了他的声音,转过身想要去抱他,被他按住了双臂转了回去,“别乱动,都看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