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嗜——或扉
时间:2021-10-18 09:47:18

  班内的排名表没有公之于众,每个人收到的都是只属于自己的成绩条,所以大家并不知道老师话里具体指的是谁。孙乐沉闷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
  岳辰在自己的小房间内转了一圈又一圈。晚自习放学后,他便处在一种跃跃欲试又坐立不安的焦虑与亢奋交织的矛盾状态中。
  他生日马上到了。
  与此同时,他在大考中取得了喜人的进步。
  他叉腰,深呼吸了几下。又忍不住走到床头拉开抽屉,里头放了个笔记本电脑大小的、印着夜空图案的扁方形密码盒。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打开来看,好像每看一次,他就能少一点对于未来的不安和忧虑,多一点前进的动力。
  压在最底下的,是一本珠宝系列的时尚杂志。其次,是一张过了塑的通知。最上面,轻飘飘地躺着一截沾了一圈口红的烟蒂,还有一根纯黑色的发绳。
  他将发绳捏在指尖捻了捻,上面似乎还遗留着他在浴室发现它时的微微湿润,和在它的主人身上沾染的淡香。
  没错。
  他就是个变态收集癖。
  他就是想珍藏她的所有。
  他就是想……拥有她的所有。
  少年搓搓脸,决定鼓起勇气为自己求一次奢想。
  他拨打了方幸珝的语音电话。铃响到三十多秒,对面接起。
  背景音有点吵,女人声音懒懒:“嗯?怎么?”
  他刚才看到她的朋友圈,知道她在跟路汀汀聚会,怕她注意不到消息,所以才直接打的电话。
  “姐姐。”
  他有一段时间没这么叫她,对面听得一怔,低低笑了声。
  岳辰说:“一模成绩出来了。”
  方幸珝笑:“看了。专程打来求夸呢?”
  岳辰又说:“我周六生日,十八岁生日。”
  方幸珝道:“想要什么礼物,说吧。”
  岳辰说:“有个以前合作过的商家送了我两张电影票,周五晚上十一点的场,是最近很热门的电影,我还挺想看的。”
  他听到对面轻呵。
  他低声喊:“姐姐。”
  是撒娇,是讨巧。是小狗垂下脑袋蹭蹭。是小猫翻滚敞开肚皮。
  “嗯……”对面终于悠悠应了声。
  “你答应了?”他直白地向她确认。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她说。
  “那就是答应了。”他径自下了结论。
  方幸珝又是一声笑哼,不再跟他拉扯:“挂了。”
  被挂了电话的少年浑身轻飘飘,去洗了个澡回来,心情还是像长了翅膀似的直要起飞。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就算看书也看不下去,干脆扯了草稿本和笔过来,趴在床上练字。这是他最近养成的解压的小小习惯。随便写了几句诗词,笔尖便不受控制地流出“从乐”。他不敢写心尖上的那个名字,只能写从乐从乐。因为乐字总也写不好,就一直写一直写,一遍又一遍。
  撑着脑袋的手掌最能知道嘴角肌肉的拉扯。怎么就一直笑个不停呢?
  心花怒放。这个词造得真好。原来人在感到幸福的时候,心脏真的会像朵花一样绽放开来。
 
 
第三十九章 人迹罕至,更深露重……
  上升期女星路汀汀偷得几日闲, 便跑回家乡跟友友会面,虽然另一个目的是来跟在夏城工作的男友卿卿我我。
  她们今晚在一家会员制酒吧蹦迪。热恋中的人有多可怕,路汀汀竟然趁方幸珝接电话的几分钟也打给靳洋热聊。
  方幸珝收了线, 她匆匆忙忙吻别。
  方幸珝冷眼觑她,她视若无睹, 一把抱上来。
  方幸珝感到胸膛软软, 忍不住笑了出来。
  路汀汀娇滴滴地说:“宝贝, 明晚靳洋他们剧组杀青宴, 你要不要来?里面有个靳洋的好兄弟, 人美歌甜,一定是你的菜!”
  大胸女孩再怎么清瘦,身上总是软软的, 方幸珝在她手臂的软肉上捏啊捏,略有些惆怅地说:“不行啊, 要陪小孩过生日。”
  “哦豁!”路汀汀坐直, 嗔道:“早几个月还说人家是弟中弟, 年纪还小呢。现在把小羊养肥了,就要端上餐桌了哦?”
  方幸珝但笑不语。
  路汀汀哼哼转了话题:“说要变白还真变白了。你真是爱折腾。”
  方幸珝挑眉:“胡说, 我最不爱折腾了。”
  路汀汀:“屁咧,你就是在折腾。”
  方幸珝:“怎么?你静如处子?”
  路汀汀不知被戳到哪个点, 忽地笑起来:“哈哈哈!行吧。那就祝我们~把握当下,及时行乐!”
  两个酒杯“铛”地一碰。
  酒到酣时, 她们加入群魔乱舞,扭到浑身大汗。她们跳累了, 便拉拉扯扯摔回卡座,拒绝搭讪,拒绝所有社交, 在喧闹中脑袋贴着脑袋,互相耳语,然后哈哈大笑。
  夜再深一点,她们都有些醉了。路汀汀满脸酡红,软软地伏在方幸珝肩上。
  察觉肩膀处湿润,方幸珝不禁摸摸她的脸,手上也湿了。
  她拍拍好友的脑袋:“怎么了宝贝?”
  路汀汀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有点、后悔了……有个事情,我一直都没敢跟你说,没敢跟任何人说。我在国外上学那会儿,有次他自己来看我……我把他灌醉,把他睡了……呜呜……我好后悔啊。”
  不说名字,方幸珝也明白他是谁。也只能有他了。路汀汀的青春,只有他一个人。方幸珝也难得唏嘘,安慰地把路汀汀抱紧了。
  “我很爱靳洋,可是、我现在……我都不敢跟他对视了,他的眼睛里太难过了。”
  路汀汀哭得更厉害了,说话也混乱起来:“……我、我明明知道他是那样一个人。一个捡回来的养子,他在集团步履维艰……他什么都能忍,他不想让爸妈失望,他不敢,他不能、他就打落牙齿和血吞。可是分明是他说我们没可能,现在我有了很好的男朋友,他在那伤心什么劲?呜呜呜……可是我好后悔啊,我不该招惹他。如果我没有招惹他就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想,可能忍几年就过去了……他那时都要跟人订婚了……现在我也要跑了,他还要在原地耽误多久?”
  ……
  当晚,两人就近宿于方幸珝自己的房子。第二日她们睡到下午才起,坐在床上互看了看对方浮肿的脸,又笑倒回床。
  路汀汀一双大大的杏仁眼肿成核桃,她对镜咆哮:“啊啊啊啊!今晚还要去跟靳洋见面呢!!!怎么办怎么办!方幸珝!快!V脸精华!按摩仪、美容仪通通拿来给我!!!”
  方幸珝被吼起来,睡眼惺忪地一会儿找这个,一会儿找那个,无不周到。平时都是她在使唤罗吉吉,天道好轮回,现在换路汀汀来使唤她了。
  等把路大小姐光彩照人地送出门,夕阳已到尾声。
  大部分家当都搬去那边了,方幸珝在自己家待着都无所事事,收拾好路汀汀留下的垃圾,她洗漱一番,准备离去。
  开春了,她便不爱用温水洗脸了。凉丝丝的水花扑腾在脸上,皮肤接收到的清爽直达大脑。
  她今晚好像有一个约会。她想起来。
  她抽出洗面巾轻压着脸上的水珠,走出浴室去找手机。
  语音通话记录表明,确有其事。女人视线抬起,飘到落地窗上,飘到外面,千万盏街灯在这一刻亮起。
  她怔了怔,回过神,发现对话框那边的人恰巧发来新消息。
  “我放学了。你想不想一起在外面吃晚饭?我请你吃好不好?就当谢谢你上次的广告费。”
  不知怎的,路汀汀在她脑海中哭得很大声。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呜嚎着:“我好后悔啊……”
  方幸珝闭了闭眼,冷静地回复道:“不了。我没有空。”
  对面也似是一顿,而后才说:“没关系。那我就在图书馆自习,晚点我们电影院见?”
  他把电影券截图发给她。
  方幸珝说:“我的意思是,我今晚没空。”
  她很冷淡。但这份冷淡里的收敛与躲避,有心人不会察觉不到。
  “你答应我了。”片刻后,他这样说。
  方幸珝眉头一紧:“没空就是没空。”
  他像是从这句话的语气中确认了她临阵脱逃的恼羞成怒,竟分毫不让:“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方幸珝瞪着手机,决定不再回复这个胆敢张牙舞爪的小屁孩。
  半个多小时后,她若无其事地回到尚远华庭。
  岳琦吃过晚饭,正在大厅用巨大屏幕玩赛达尔。见方幸珝回来,他忙不迭“姐姐姐姐”地叫,一声甜过一声。生怕他的姐姐立马让他停止游戏,这可是他每周唯一可以放松的时间呢。
  其实这个学期开始,方幸珝就没有强行安排他们上自习了。一方面是她自己工作方面的安排,时间更不固定了。另一方面,他们也基本上养成了自己的学习习惯,她觉得没必要再插手。但岳琦大概已经习惯被姐姐镇压了。
  “我就今天玩一会儿,这不是刚一模了,我也、挺稳定的……嗯,其实也有一点练习要写,我晚点写行不行?9点、啊不,八点半开始自习,怎么样?”
  方幸珝森森一笑:“既然你这么想跟姐姐一起学习,那就如你所愿。”
  岳琦:“……哦。”
  “对了,”方幸珝问:“岳辰呢?”
  岳琦说:“谁知道。反正没跟我一起回来。”他想起什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状:“他好像明天生日啊!今晚说不定哪个女生约他出去了吧,一定是这样!”
  方幸珝附和:“哦……十八岁嘛,出去玩一玩也没什么。”
  岳琦:“……?”他明明是在告状来着,他姐怎么突然这么善解人意了??
  岳琦践行诺言,八点半前结束了他的游戏之旅,乖乖去到小课堂就坐学习。现在他们已经无谓时间限制了,基本上是觉得啥时候学饱了,啥时候停下。
  岳琦自觉地一直写试卷,方幸珝就安静地坐在他对面工作。没有人刻意看时间,是岳琦的生物钟提醒他,他感到疲倦袭来,打了个哈欠。
  “姐,我困了。那我去洗澡睡觉了。”
  “嗯,好。”
  方幸珝也收拾东西回自己房间。她很快便听见岳琦脚步从房间出来浴室的声音,然后淋浴的水声哗哗响起。
  屋子好像格外寂静。
  她起身下楼,在餐桌边的柜子里翻到那款由她源源不断供货的蜂蜜威化饼。
  再一次吃,还是那么齁甜,到底什么口味的人才能面不改色地吃了一袋又一袋?
  黏在舌根和喉咙的糖分杀死了她的耐性。
  四十分钟后,她驱车来到老城区的市中心星光广场。
  这里可以说是夏城最早的商业步行街之一,主打大众和亲民,很受学生和年轻小情侣们的欢迎,时常拥挤不堪。方幸珝一直敬而远之。
  位于步行街起点的电影院入口建在长长的阶梯上,其主体建筑是一个硕大的球体,一到夜里,就闪着五彩斑斓的光。
  午夜已至,平日里人满为患的这道阶梯也只得与冷风相伴。正因如此,方幸珝一眼就看见了蹲在中央花圃边上那坨人影,与头顶星光闪闪的大球天差地别,像个蔫瓜。
  她把车停在路牙边,拎着钥匙就下了车。
  女人太过气势汹汹,甩门的瞬间就引起了那坨蔫瓜的注意。
  高跟鞋清脆地敲击台阶,她的怒容在他的视线里越发清晰。
  岳辰站了起来,定在原地没动,等着她的迫近。
  比她先到的,是一大把钥匙,子弹般地冲向他的腹部。他躲不过,接得手疼,但忍着没出声,只咬着牙甩了甩。
  这几下的功夫,肇事者便来到他跟前。她朝他摊开手,他沉默地把钥匙还给她。
  “不进去看电影,也不回家,蹲在这给谁看。”
  她的讥诮和冷漠令他难过,为对抗这种难过,他也硬邦邦道:“反正电影放完了我就会回去。”
  方幸珝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也告诉过你,到此为止。小孩子不要妄想玩成年人的游戏。”她的手指从他的领口缓缓滑向腹部,最后在他刚刚被砸到的地方轻轻一戳。
  他吃痛一颤。
  方幸珝微微仰头,在他耳边低语:“除了这个,你的其他,我都不会接收。”
  他抓住她收回的手,他们离得极近。
  “那我也说过,就算这样,我也愿意。”执念使他的面容变得异乎寻常的妖冶,花瓣般的嘴唇也吐出了绝不纯良的话语:“如果你只是想要这个,别人可以,为什么我不行?你明明喜欢的。”
  方幸珝长眸微眯:“你以为我不敢?”
  岳辰直直地看着她:“那你来。”
  她忽地笑了笑,眼尾扬起了锋利又婉约的小弯钩:“这也是你的手段,对吗?知道我关心你,所以就肆无忌惮了。其实不管我昨晚答不答应,你都会在这里,因为你赌我会来找你。”
  心被刺破,他乍然惊痛,眼底通红。
  方幸珝看在眼里,便知他刚才那番话是在逞强。果然还是这幅好欺负的傻样对她胃口。
  “你讨人喜欢的地方,有时也真让人讨厌。”她大概是有些恶劣的,非想要彻底撕下小孩伪装的面具,就是见不得他对着自己装模作样。
  下一秒她就见他嘴唇抿得发白,手也要把她甩开。
  疯了,他赌气的模样怎么会这么可爱?
  方幸珝抓着他领口把他扯回来,似有若无地叹气:“行,你赢了。”
  岳辰好像气得声音都抖了:“赢什——”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