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沈玉鸾看来:“只是我没想到,你竟变了那么多。”
沈玉鸾冷笑。
因为往前她无数次想要在两人中间横插一脚,讨好的手段用了不少,褚越和也依旧对她不屑一顾,沈玉致这才放心地任她占了皇后之位。
说占据也不对,只是由她代为保管。
“他会爱上你,也会爱上其他人,后宫那么多妃嫔,个个都得过他的垂怜。宫中虽只有钧儿一个皇子,但不会只有一个。我也不想整日与那些妃嫔争宠,那没什么意思。”沈玉致意兴阑珊:“我查过信王,他是个痴儿,比皇上有情义。若他当真登上皇位,也会留钧儿一条性命。”
到那时,她的孩子就是先帝唯一的子嗣,以她的聪明才智,能靠着孩子为自己谋划许多。
总比待在宫闱里仰仗一个已经不爱她的人的鼻息好。
沈玉鸾沉默许久:“你和我说那么多,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说不定回头我便将此事告诉皇上,与皇位相比,你也不算什么。”
沈玉致看她的目光里总算多了点姐妹之间的怜爱:“阿鸾,我了解你,你不是这样的人。”
“……”
沈玉鸾暗暗咬牙,气得攥紧了衣角。
不得不说,她的确心动。只是她没有沈玉致聪明,如今听这些好话,一时也抓不出错处。骤然听这种大事,沈玉鸾心中更乱,她想来想去,便道:“这也是你说的,我们王爷是老实人,可不会干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沈玉致叹一口气:“好吧,那你就帮我传个话吧。”
“……你当真想好了?”
“若是没想好,也不会说给你听了。”
沈玉鸾定定地看她许久,才急急忙忙出了宫。
作者有话要说:想过好几个结尾,最后还是决定这样写了
开始放飞自我~
第67章
沈玉鸾回去后,也屏退所有下人,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将话带给了褚沂川。
但对沈玉致,即使她把话说得再明白,两人谁都不信。
更何况他们虽讨厌皇帝,抛去那些私心,褚越和不算盛世明君,但也勤勉,在位期间还未出过冤案大错。褚沂川若真要动篡位的念头,那些站在他这边的老臣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褚沂川也道:“我还不及他。”
一个是自幼得先皇教诲,做了十几年储君,自小学习帝王之仪,另一个十多岁才出冷宫,彼时连书都读不全,即使褚沂川加倍发奋,如今得不少夸赞,一时也难以挽回十几年的差距。
沈玉鸾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忧心忡忡的:“我只怕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不知道,我大姐姐这个人,若是真下定决心做一件事,便是谁也拦不住她的。”
她当初说逃婚就逃婚,连皇帝都没找到。她又聪明又冷酷,沈玉鸾与她做了多年姐妹,最是了解不过。
她要是真的想做什么,他们也拦不住。
或者说,也不想拦。
毕竟对沈玉鸾来说,她也是自己的仇人。出于私心,她乐意见得那两人狗咬狗一嘴毛。
褚沂川眉头紧皱,思索良久,沈玉鸾亦是低头沉吟。
许久,直到外面传来茶具破碎声,二人才回过神来。沈玉鸾出门去看,原来是有一个笨手笨脚的丫鬟失手摔了托盘。
她皱着眉,命人将这片狼籍处理掉。
之后她与褚沂川都默认不提此事,不回应沈玉致的邀请,也不向谁透露沈玉致的打算。
沈玉鸾知道,她的大姐姐能耐不止这么一点,即便是找不到帮手,她也不会就这么罢手。所以她就开始等待起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隆冬年末。
宫中没再传来什么消息,皇后还是偶尔会召沈玉鸾入宫,但再也没提先前的事情,或许她是在有意帮忙,亦或是为自己打算,沈玉鸾进宫的时候,一次也没有见到皇帝。
年底,沈玉鸾也变得忙碌。
各府人情往来,年礼账务,不止是王府,还有她自己的,兰州那边早早就送来了今年的账册,还有余小姐送来的节礼,沈玉鸾忙得脚不沾地,幸好有福公公和珠儿在一旁帮忙。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信王府里又了能做主的女主人,但沈玉鸾并非是在名册登记的信王妃,本没有参加宫宴的资格。有皇帝默许,皇后拟邀,除夕这日,她也还是盛装与褚沂川相携同行。
那些探究窥视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落到她的身上,沈玉鸾一个也没有回应,大大方方坐在褚沂川身边,脊背挺直,矜持地抬起下巴,头顶的珠翠随着动作叮当响,只让旁人瞧见她今日的花容月貌。
二人都不去皇帝面前凑热闹,只是位置安排得近,想不瞧见都难。
沈玉鸾余光瞥了两眼,回头纳闷地小声问:“皇上近日生病了?”
褚沂川捏着酒盏,也朝那边瞥了一眼。
今日是大好日子,可皇帝看起来有些精力不济,的确是略有病容。
他道:“许是年关事多,有些操劳。”
沈玉鸾也只是问问。
褚沂川往她身边坐近一些,高大的身躯挡住大半窥探的视线。他在桌子底下握住自己王妃的手,觉她指尖微凉,也往她面前的小酒盏里添了热酒。
“少喝一些。”他叮嘱。
沈玉鸾端起酒盏,在宽大的袖子后面白他一眼:“你怎么和福公公一样啰嗦。”
褚沂川也不恼,手掌包裹着她的手,等她的手掌心也热起来了,低声说:“正月十五,你随我出府,我带你去玩。”
“不去。上元节那么多人,我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早就看腻了。”
褚沂川:“你好久没回京城,说不定有了没见过的新玩意儿。”
“左右不过是几个新花灯罢了。”
“……”
沈玉鸾瞥他一眼,见他眼尾耷拉,拧着英挺的长眉,好像是错过了什么天大事一样的为难模样,她只好说:“好啦,陪你去就是了。”
褚沂川眉头一松,又认证纠正说:“是陪你。”
沈玉鸾才懒得与他计较。
酒过三巡,御膳佳肴也填饱了肚子,舞姬乐师也纷纷退场。钟鼓声悠长,也将众人唤到了殿外。
沈玉鸾裹着披风,与褚沂川一齐站在人群之后,仰头看天上的烟火。
一只汤婆子悄然放进她的手中,沈玉鸾握紧了,而后半边身体也被圈住,衣物的熏香与残余的酒香混在一起,变成了奇特却不难闻的另一种味道,连空气中的淡淡硫磺味也遮掩住。
天上烟火明灭,绽放时如绚烂繁星,满目都是橙黄火光。沈玉鸾恍惚想起,某一年她看到的是漫天孔明灯。
她总算想起来了。
手伸到身后偷偷拽了一下某人的袖口,她不确定地问:“不会是几年前说是要一起出宫过上元节……”
“嗯。”
“……”
沈玉鸾呐呐。
她早就忘了个干净。
褚沂川闷闷道:“但我失约了。”
“……也不怪你。”沈玉鸾干巴巴地安慰。
实则连她自己也忘了。
还在宫里时,她三天两头就能听到小川的保证,什么带她出宫,以后好好孝顺她,诸如此类的,许诺的话听了一箩筐,多得她都记不清。后来褚沂川上了战场,她自己也当真出了宫,哪里还能想得起来少年人这些随口的话。
却没想到褚沂川还记着,还打算一件一件补回来。
沈玉鸾心虚,状似若无其事的提起:“说起来,你以前也没过几次上元节……我给你买个河灯吧?”
听起来倒是像在逗小孩儿。
褚沂川也不知发现了没有,半晌才应了声好,将她抱进怀里,斗篷将寒风挡得严严实实。
今日皇帝身体不适,烟花落尽后,人群也逐渐散去。
二人披着一身风雪归家,王府里更是热闹,到处都还亮着灯,福公公与珠儿领着丫鬟下人在打牌九,两个主人回来以后,众人更是成群排着队来说吉祥话,沈玉鸾预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被他们瓜分了干净。
按照规矩,除夕这夜是要守岁的,沈玉鸾便拉着褚沂川一起加入了打牌九的队列。只是她的手气不好,没多久,大把银子都落入了褚沂川的口袋。
她半点也不气,反正如今整个王府都是她的,大过年的,正好给小川发个压岁钱。
……
年关休息了几日,庆贺过新年后,文武百官又开始上朝了。
皇帝告病了许多日,再出现在金銮殿上,面上也出现了明显病容。
他正是年轻身强体健时,忽而得这一场大病,御医被许多大臣拉着仔细问候了皇帝的身体,只是御医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说是皇帝前些年太过辛劳,寒冬过了病气,只要多加休养。
沈玉鸾也听说了这事,她拉着褚沂川问了细节,只是褚沂川知道的也还是那些说辞,便是觉得不对,连御医也看不出来,更何况是他了。一时间,京城里都是关于皇帝的风言风语,沈玉鸾与其他府的夫人会面时,也听其他人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皇帝正是年轻,也向来健康,有个头疼脑热也有御医医治,怎么会忽然病下来?
只是连御医都诊不出个所以然,大臣们虽然着急,也只能干瞪着眼。
反而是褚沂川还得了不少大臣暗地里的示好。
有些人从皇帝的这场大病里窥出些什么,总觉得皇帝活不长久,赶紧先拉拢更加年轻的信王。
为此,沈玉鸾乐见其成。
上辈子这时候她早就死了,不知道皇帝究竟有没有生这一场大病,也不知道后来朝堂的局势如何,她帮不了什么,有皇帝再三针对在先,褚沂川想要在朝堂上站稳跟脚,自然是有越多的大臣相助才好。
至于这些人是忠是奸,是真心还是假意,自然只能靠褚沂川自己分辨。
好在这方面他做得不错。
沈玉鸾暗地里总在自得:她不是个聪明人,他们全家的心眼都长小川身上去啦
第68章
上元节后过去许久,春衫穿在身上都觉着热,沈玉鸾又收到了入宫的帖子。
这回是慧妃找她。
沈玉鸾方入宫,便觉出了些许不对,所有宫人都小心翼翼,整个皇宫的气氛压抑沉重,没见到有任何人面上露出笑颜。
便是慧妃也是神色严肃,挥退所有宫人后,只剩下他们二人,才总算放松下来。
“这是怎么了?”沈玉鸾纳闷:“难道出什么事了?”
她闻了闻,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药味。
慧妃对此已经习惯:“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皇上的事。皇上病了之后一直不见得好,近日脾气也变得不好,整个皇宫上下谁都提着一口气,生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太医没说什么吗?”
“太医只开了几服补身子的药,也瞧不出什么好歹。”正说着,便有宫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热汤药过来,慧妃吹了吹滚烫的热气,见沈玉鸾看得好奇,把药碗往她面前一放:“喝吧。”
沈玉鸾哭笑不得:“我又没病,喝什么药?”
“不是治病的药,是补身体的药。”慧妃说:“皇上这病来得蹊跷,连太医都看不出什么,万一我们也得了怎么办?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
“是药三分毒,没病就少喝点。”
沈玉鸾嫌弃地把碗推开,正好慧妃也不想喝,就撇到了一边。
“不只是我,如今宫中上下可都在喝着,前几日丽妃补过了头,当着皇上的面流了鼻血,可丢了好大个人。”
“你找我来,就是说笑话的?”
慧妃总算是正了脸色。
她连自己的贴身宫女也赶出去,压低声音道:“你是怎么想的?”
“想什么?”
“自然是……”慧妃朝着皇帝寝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有许多流言在说,兴许不太好了。”
“不是还在上早朝吗?虽然是病了,病了也能医好,怎么就说是不好了?”
“这病来得那么蹊跷,连太医都诊不出来,谁能说得准呢?”慧妃的声音低到几乎不可闻,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若当着到了那天,便是信王得势的时候了。”
沈玉鸾不动声色。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因此偷偷来找褚沂川示好的人更多,皇帝心知肚明,也难免打压他,令他如今在朝堂中愈发艰难。
“皇上膝下还有太子。”
“太子年幼,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全。”
“兴许是你们想多了。”
慧妃拧着帕子,一脸愁容:“最好是我多想了。我本想着皇上年轻,身体强健,日后还长得很,若是……日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玉鸾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宫里这些后妃自然是最担忧皇帝身体的,她们年纪尚轻,本还有大好春光,若有个孩子傍身还好,总不好在这把年纪就入了宗庙养老。
她想了又想,说:“不如去问问皇后娘娘。”
慧妃愣了一下,而后探究地朝她看来,也不知道她那个七转八绕的脑袋里想了什么,最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瞧着时候不早,沈玉鸾才起身告辞。
在出宫的路上,梁全堵在前方,笑眯眯地请她去御花园里小坐。
沈玉鸾对他翻了个白眼,大太监眠不改色,赔着笑说:“沈姑娘,您就别让老奴为难了。”
宫女太监挡住了她的去路,沈玉鸾无法,只好去了御花园。
那儿果然是有人在等着了。
沈玉鸾走近了,闻到更重的一股药味,她皱起眉头,待入了凉亭里,便见在春衫还嫌厚的天气里还支了一个炭盆,而皇帝更是如变了个人一般。
距离沈玉鸾上次在宫宴里见他已经过去几月,他脸上病容更重,眼底青黑,唇色苍白,已是一副病秧子的模样。许是久病不医成了皇帝的心病,连气质也变得阴郁,让英俊的面庞增添几分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