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指尖触摸着月季花瓣,病态的白色映在娇艳的红,垂眼许下了愿望,将月季放入河中。
末了,对奥萝拉露出一个笑容。
与西泽温柔的笑不同,青年的笑容带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干净与纯真,亮晶晶的,夺目的如同绝世瑰宝。
青年嗓音也清凌凌的,含着不易察觉的冷:“谢谢公主。”
奥萝拉:“不客气。”
公主理应疑惑一下为什么要道谢,但她没有,所以话题理应这样终结的。
青年恍若未闻,执着的将戏唱完:“我家里很穷,每次到了这个节日,都只能看着别人点月季,看着那些热闹……”
奥萝拉不合时宜的想:
最初见面时,她以为西泽很穷。
那道身影与青年重合。
青年唱完了戏,见公主晃神,又微微抿唇:“公主殿下,您在透过我看谁?”
这是个很不礼貌的行为。
奥萝拉眨眼,按了按眉心:“抱歉。”
她跳过这个话题:“我送你回去。”
青年倔强:“我不要。”
“我不要您因为相似,而对我施舍温柔。”
奥萝拉:“??”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还没从懵圈中回神,青年就转身阔步离开,背影格外狼狈,像是落荒而逃。
奥萝拉:“???”
她一回头,跟着她的侍卫眼神很古怪。
侍卫叹息:“殿下,您伤了一位青年赤忱的心。”
奥萝拉眯眼。
侍卫察觉到危险,衔接毫无违和:“但这不怪您,您美丽而优雅,爱上您,要怪也只能怪那个青年收不住自己的心。”
奥萝拉懒得理他,上了马车。
忽然又听到侍卫小声嘟囔着抱不平。
“虽然长得像西泽大人,但也没必要盯着人家一直发呆吧。”
她打开马车门,想问问侍卫,哪里有一只盯着发呆?
猝不及防,撞进了侍卫碧绿色的眼睛。
……这个侍卫的眼睛,是这个颜色吗?
侍卫站直身体:“有什么吩咐吗,殿下?”
奥萝拉:“没。”
马车门重新关上。
她可能是太累了。
也可能是伤没养好。
奥萝拉按了按眉心,她不该这么频繁的想起西泽。
她与西泽。
是师生,是朋友。
即便关系很好,即便他因为她而失去踪迹,也不该频繁到无时无刻想起对方。
就好像……情根深种一般。
不应该这样。
回到皇宫。
奥萝拉先是见了国王。
国王正值中年,却一点也不显老态,处理完政务,关心自家女儿,问她有没有遇到心仪的男孩子。
奥萝拉的母亲在她出生没多久,因为受到魔鬼攻击而去世。
国王害怕奥萝拉因为失去母亲难过,或者是没有母亲而受到委屈不愿与别人诉说,便加倍疼爱,试图让女儿无忧无虑,千娇百宠的长大。
“有合适的一定要带回来,先让父王看看,知道吗?”
奥萝拉:“嗯好。”
国王看出她的敷衍,眼睛一瞪,忽然又发现了疑点:“你的月季花送谁了?”
奥萝拉:“不认识。”
国王惊讶:“怎么没问名字?”
这让他怎么作为老父亲去为难对方?
奥萝拉撒娇:“哎呀,他们都没有父王重要啦,我还想要一直陪着父王呢,才不要其他臭男人。”
国王被哄的心花怒放,又把前几天命人给她打造小型的防身□□送给她。
——奥萝拉失踪那三个月可把他吓坏了。
奥萝拉拿了□□,又陪国王说了会儿话,才道了晚安离开。
凯伊坐在房间正在缝补衣裙——因为她翅膀受伤,有些漂亮衣服的材质特殊,只能人为的在后面开个缝,让翅膀露出来。
见奥萝拉回来,手中又没月季,揶揄道:“是哪家的小伙子得到我们小公主的青睐了?”
奥萝拉:“不认识。”
她坐到凯伊身边,看着这条裙子,跳过关于月季的话题:“如果是夏天,穿露背裙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凯伊缝补的动作微顿:“殿下,您是公主,不可以这样的。”
奥萝拉奇怪:“凯伊,你怎么了?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夏天穿露背装也不是没有啊。
而且有翅膀,有露背装也是理所当然的。
凯伊之前还说过,美是要大大方方展露出来的,说她是公主,就该这样光彩夺目的。
奥萝拉觉得凯伊也怪怪的。
凯伊收了针线,“好了,时间不早了。”
“殿下,您去洗漱一下,我好给您上药,上完药就要睡觉了。”
奥萝拉没再追问:“好吧。”
因为是冬季,翅膀又受了伤,奥萝拉洗漱的很快,她趴在床上。
“对了,我今天飞了两下,感觉翅膀好疼。”奥萝拉蹙眉,“可只是穿了个小环,会这么疼吗?”
而且她回来也有好几天了。
又用了最好的药,怎么会恢复的这么慢呢?
凯伊安慰公主:“会好的,殿下。”
她用棉签轻轻擦拭着被小环穿透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不容易看到的小洞,已经不会再愈合了。
一道永远的伤疤。
而真正需要上药的地方也不是那里,而且整个翅膀。
凑近了。
还能看到薄薄的翅膀,软肉上,布满了红痕,密密麻麻。
有人粗鲁地吻遍了这双美丽的翅膀,试图把这双圣洁而高贵的翅膀染上情-欲的韵味。
凯伊看着懵懂的公主,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尽是天真烂漫,注意到她的视线,还露出一个贴心的笑容。
她连忙收回视线,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凯伊收了药,轻轻说:“冬天太冷了,等到夏天,可以用丝绸做一条露背裙。”
奥萝拉眼神一亮:“好耶。”
拥有美貌没有错,错的是那些禽兽,凯伊也笑了:“晚安,公主。”
“晚安,凯伊。”
-
月季花节过去,那些漂亮的月季花仍然作为装饰摆满了大街小巷,残留着热闹而甜腻的节后气氛。
奥萝拉依旧待在养伤。
闲着没事去练武场试□□。
国王陪着她玩了会儿就离开了。
奥萝拉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
她走过去。
“你竟然敢偷东西!还偷公主的耳环!我一定要告诉公主,让她狠狠惩罚你!”
“我没有偷。”
熟悉的音调。
奥萝拉看到了那名青年。
……没想到青年竟然在皇宫当值?
“你还说你没偷!我都看到了,刚刚从你口袋里露出来的,就是公主的耳环,上面还有皇家的记号!”
他身旁的人拽了拽他,示意公主来了。
青年看着奥萝拉,脊背笔直,像是穷的只剩下清高骨气:“我没偷。”
“那你怎么解释你手中的耳环?”
青年抿唇。
奥萝拉示意旁边的侍卫开口。
侍卫接受到信号:“这不是您前天出门玩掉了的耳环?”
是月季花节掉下的耳环。
奥萝拉:“真的耶。”
指责青年的人有些呆愣,也有些尴尬,没想到会这样。
“你不知道这个耳环是我出去玩掉的,所以才以为是被偷走了。”奥萝拉宽慰他,“你很勇敢啊,能够勇敢站出来指责坏人,这是很优秀的品质。”
“你还能发现上面的皇家记号,也很细心。”
“不过下次可以问问清楚,审讯官判案也会审讯清楚的,你很有做审讯官的潜质哦。”
指责青年的人,眼中藏不住的欣喜与激动。
奥萝拉笑着看他。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干脆利落地对着青年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刚刚冤枉你了!”
青年还看着奥萝拉。
碧绿色的眼眸有着太多的情绪。
喜悦,兴奋,眷恋,以及委屈。
奥萝拉心想,委屈什么?
她让围观的人散了,带着青年去了练武场,“你在皇宫做什么?”
青年鸦睫颤了下,又恢复平静:“是来送药材的。”
公主失踪回来,翅膀受了伤,但不管怎么涂药都无法治好。
巫医说药材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国王便在族中有偿收集药材。
奥萝拉没想到还和她有些关系,“你平常采药生活吗?”
青年欲言又止,“不是。”
奥萝拉还没接他的表情。
青年硬着头皮,再次独自把戏唱完:“我母亲曾经被魔鬼攻击过,受了伤,身体很虚弱,所以家里总会放很多药材。”
奥萝拉:“有稀缺药材吗?”
青年不明白她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浮现出因为贫穷而带出的窘迫:“没有,殿下。”
“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药材。”
奥萝拉点头。
那就好,免得把稀缺药材送了进来,再耽误了青年的母亲治病。
虽然皇宫会给他一大笔钱,但稀缺药材向来有市无价。
□□射完了。
戏的高-潮才刚刚来临,青年鼓起勇气:“我可以留在您身边吗?”
奥萝拉:“……?”
青年理性分析:“您总是透过我看您的朋友……我猜,你可能需要一个寄托,我可以做这个寄托。”
说的很委婉。
但这不就是替身吗?
前天不还说,不需要因为相似而施舍的怜悯吗?
奥萝拉心想,年轻人怎么堕落的如此之快,专门挑不劳而获的道路走?
青年抿唇:“我要的不多,一天……两个金币。”
奥萝拉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怎么不去抢?
怎么好意思一天两个金币?
大概是奥萝拉太过震惊。
青年垂头:“两个银币也可以。”
#身价骤跌#
奥萝拉没出声。
青年贱卖:“一个铜币也行。”
#身价暴跌#
奥萝拉心想,一个铜币能做什么呢?
一天的开销都不够。
她想了想:“我陪你去看看你母亲。”
青年低落:“公主不信我吗?”
奥萝拉心想,这和信任有什么关系。
回头就发现侍卫正谴责的看着自己。
“??”
-
青年的家格外破旧,在寒冷的冬季,到处都透着风,屋内甚至比屋外还要寒冷。
奥萝拉感觉自己站在风口,四面八方的风刮过来,吹的生疼。
青年搬了把椅子:“请坐。”
奥萝拉看了看,房间里好像就一把椅子,“你平常做什么?”
青年:“我之前是驱魔者。”
奥萝拉来了些兴趣。
青年:“后来受了伤。”
话题止住了。
很悲伤。
可是,“受伤或者退休的驱魔者都能得到免费医治,药材都是成本价,还会给安排工作……再说了,没工作的前六个月,有救济金的。”
受伤特别严重的,还可以一直领救济金。
福利政策可以说是非常好了。
青年面色有些僵硬,努力圆回来:“我不愿意领救济金。”
“……”
不愿意领救济金,却甘愿做替身?
“那工作呢?”公主问。
青年沉默两秒,彻底放弃:“我想要不劳而获,做个用身体赚钱的男人。”
奥萝拉大为震惊。
青年的母亲醒了,与青年长相不能说相似,几乎可以称得上一模一样了。
奥萝拉:“您都听到了?”
慈祥的母亲点头,掷地有声:“我支持祂。”
奥萝拉:“……”
我的天呢,这都是什么价值观?
都不需要搭层布料遮挡一下吗?
青年竭力自荐:“我听说您一直受到噩梦干扰,我有办法可以让您免受困扰。”
奥萝拉依旧想要拒绝。
答应了,就等于把一位曾经在战场上厮杀的英雄拉入了罪恶的深渊。
青年:“您可以先试用一晚。”
青年碧绿色的眼眸注视着她。
奥萝拉有些眩晕。
西泽的身影涂抹开,摊在了青年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她不受控制般抬起手,抚摸青年的脸颊,似是怀念,又是痴迷:“好。”
这之后,便猝然回神。
奥萝拉猛地收回手,翅膀抖动了下,散落出一些金色的粉末,像是阳光洒下的碎影。
不对。
这不对。
即便西泽真的在这里,她也不会去摸西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