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枝叶舒展,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好像在拼尽一切似的试图活着。
最显眼的还是摊开在收银台上的一本习题册。
虞姜翻开封面看了看,上面写着《1809省市中考试卷大全》。
这是什么地方的试卷?
他近来做了那么多习题怎么都没做过?
把工作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侧后,虞姜绕进收银台后坐了下来。
鬼神神差地拿笔。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又开了。
“欢......迎......光......临......”
这么大雨都有客人来?
更主要的是......
虞姜眉尖缓缓打了个结......怎么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仰起头,门口的是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外卖小哥。
他浑身都被雨浇透了,正哗哗地往下淌着水。
目光相接,两个人都顿了一秒。
“你......你这样可不行。”
他像松了口气似的,颠了颠手里的外卖盒。
一抬手,目光里甚至带上了点不赞同地谴责:“你怎么连工作服也不穿?年轻人,要敬业懂不懂?像我似的,干一行爱一行......你看我衣服湿成啥样了我都不脱?这就叫敬业!”
虞姜:“......”
他伸手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工作服递给他:“要先换一下吗?感冒了毕竟不好。”
外卖小哥:“好嘞!”
虞姜:“......”
可真是敬业呢。
外卖小哥擦擦身上的水,把工作服换了,竟自来熟似的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收银台前呼哧呼哧地吃起了手里的外卖。
是碗牛肉面。
可能是放得太久,汤已经被面吃进大半,使面看上去涨得像一根根圆圆的白萝卜。
他一边吃一边发出小猫似的咕噜咕噜声,嘴里含糊不清地挥着筷子:“我跟你说啊,你可得快点找到办法清醒过来,外面那多少人都急成啥了?偏偏雨中来客里只有我才能进来......我这跟你也不熟啊......这事你说我能咋办?”
虞姜:“......”
他看着他呼哧呼哧地吸完一碗面,最后连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所以呢,我就想啊——嗝,”他不太好意思地打了个饱嗝,“我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复原雨中来客的全貌试试看能不能让你想起点什么......怎么样?想起什么了吗?”
虞姜:“......”
他盯着他的脸看了三秒,缓缓一点头:“我知道了......”
外卖小哥眼睛亮亮的,只差没跳起来拉着欢呼了。
“我知道了......”虞姜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你的病叫你到处给人讲故事?”
他有点纵容,又有点敷衍地一点头:“你讲的还不错。”
外卖小哥愣住。
“......”
“???”
“你、你......”他深吸一口气,“好家伙......你不觉得你有病,你觉得我有病了啊?”
虞姜摇摇头:“你们这种人一般都不觉得自己有病,但你们确实有病......你自己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外卖小哥:“......你是不是还要建议我去治疗?”
他苦笑着问。
“当然不。”虞姜从收银台后站起来了,还顺手从身后抽出一柄伞,“治不好的,就连医生也都感染了——还能怎么治?”
这下外卖小哥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见虞姜好像有往门外走的意思,他立刻叫住他:“这个该死的世界!”
“喂、等等、等等,你看我,我没病,真的!”
嘎嘣一下。
他一伸手扭掉了自己的脑袋。
被他提在手中的脑袋,嘴巴一张一合,不符合人体构造科学的传出声音来:“你看,我根本不是人啊。”
虞姜:“......”
完了,完了。
这个世界必须得毁灭不可了。
病毒都把人给祸害成啥样了。
虞姜撑开伞,面无表情地走进雨里。
-
外面的雨太大了,虞姜撑着伞,都被雨打得像只落汤鸡。
他静静地在雨里站了一会儿,摇头叹了口气。
这种天气果然是不可能打的到车的。
但如果是地铁的话,应该还在运行。
虞姜凭借记忆往地铁站走去。
不知道是雨幕太大阻隔了他的视线,还是雨势减缓了他的行进速度,平日里不足十分钟的路程被他走了近半个小时。
“紫甘蓝......小区?”
这是什么时候新建的地铁站吗?
怎么好像他都没有听过啊。
雨大得几乎要把伞拍断,虞姜只能一脸狐疑地走进这个名叫紫甘蓝小区的车站。
紫甘蓝小区静得好像只剩他一个人,连一点杂音也没有。所幸不是真的没有一个人,售票厅里坐着一个售票员。
虞姜瞥向他的名牌——张榭。
张榭好像认识他似的,冲着咧出一口大白牙:“买票?”
虞姜点点头。
他手脚麻利地在机器上刷了一个目的地,就连虞姜想要去哪都没问。
虞姜:“......”
那他买的这是什么票?
这个售票员......这个紫甘蓝小区地铁站......真的靠谱吗?
张榭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没闲着:“我总觉得我好像丢了点什么东西,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究竟丢了什么......你知道我丢的是什么东西吗?”
虞姜一边觉得他的话很奇怪,一边却低头往身侧看了一眼——就好像那里应该有什么似的......或许,一个行李箱?
真奇怪。
什么行李箱?
他怎么会这么想?
虞姜了然......这个售票小哥被病毒改造的方向一定是总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吧。
他从他手里接过一张薄薄的车票,转身向地下候车区走去,张榭还压低了声音在他身后喊:“你一定要帮我想想我丢了什么东西呀!还有,记得不要在车站里大声喧哗哦!”
虞姜:“......”
他都多大个人了,怎么会在车站里大声喧哗呢。
地下层比上面还要更安静一些。
虞姜绕着站台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一个人。
直到走进女厕所——
才看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从厕所里走出来。
他身上披着一件染血的外套,一见着虞姜差点哇地一下哭出声。
扑过来委委屈屈地拉住他的手——
虞姜:“......”
介于对方是个孕妇的前提下,虞姜温声问道:“怎么了?”
顾秋秋抽抽噎噎地:“你还不懂吗?”
虞姜:“?”
“没、没事......就是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居然还没生出来......心里难受。”
他又开始抽抽噎噎地哭了。
虞姜感觉脑袋都要被他哭大了,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多、多长时间了啊?”
“约莫有一年了吧。”
顾秋秋摸着肚子,小声嘀咕。
虞姜:“......”
你这怀的是个哪吒啊?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的时候,才有了一种终于要写完了的不真实感...然后松了口气,妈呀,可算是要完结啦!
第167章
这个世界好像一眨眼就变得古怪起来了。
等虞姜终于从地铁站走出来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此刻雨已经停了,遥远的天际发出蒙蒙的青光。
奇形怪状的人类把自己涂得五颜六色,在地铁口支起了一个小摊子。
上面烤得油光滋滋响的不明物体散发出阵阵难言的味道。
虞姜被叫住了。
叫住她的人是这一堆彩色怪人里唯一肤色正常的人类。
他乌黑的发丝下是一双隐隐泛红的眼睛,一见她转头看过去就笑起来,扬了扬手中的烤串:“爱情亲自为你烤的爱情,来一串吗?”
“先说好,可不能不买啊,你都从我这烤串身边路过了,烤串脏了,你不买,谁买?”
虞姜:“......?”
路过一下......就脏了吗?
看着那串红通通的不明物体,虞姜沉默一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多少钱?”
艾青笑笑:“别人嘛,我最多给打八折,但你不一样,你要买的话......”
在虞姜以为他要免费送给自己的时候,却听他道:“凭咱俩这关系,我怎么都是要给你打7.9折的吧?”
虞姜:“......”
咱俩这关系也就能多打0.1折......想必咱俩关系也不怎么样吧?
在她花了七块九接过这串不明物体、重新踏上回家的路后,好悬没被一个长条撞个跟头。
像蛇一样的长条游移着,撞上一个个障碍物。
障碍物被它撞上后又肉眼可见地消失。就好像......贪吃蛇?
这又是什么东西?
病毒还能把人变成这样吗?
贪吃蛇很快就游远了,剩下虞姜望着它的背影沉思。
她咬了口手中的爱情,默默地往小区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时候也发生了一件怪事,她明明记得她家小区叫“紫竹林小区”。
可......
“幸福路阳光小区?”虞姜迟疑地念出刻在小区门口的名字。
这是哪儿啊?
她往小区里的建筑看了看。
......是熟悉的建筑没错。
她不过一晚上没回来......小区居然改名了?
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感觉这个世界好像不需要她毁灭就要坏掉了。
虞姜踩着老旧的楼梯一直向上,在家门口再次撞见一个怪人。
这是一个已经上了年岁的老大爷,双鬓斑白,身体看上去倒依旧健硕有力。
只是......虞姜觉得他脑袋可能不是那么好使。
他手里明明就掐着家门的钥匙,却硬说门打不开,要虞姜帮他开门。
虞姜一时间连自己都有点恍惚......她明明是准备毁灭世界的啊,怎么又是在便利店当收银员、又要在地铁上照顾孕妇......现在还得当一个帮老大爷开门的热心市民?
不过......
她看了看一脸慈爱的老大爷,接过了钥匙。
在毁灭世界之前,总得先让一位说不定脑袋已经不太清醒了的老年人走进家门吧?
她两根手指掐住钥匙。
“咔哒”一声。
门开了。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对上沙发上女人的脸——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虞姜:“......”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灵异的部分呢。
她面无表情地拔出钥匙,交在老头手里:“大爷,锁该换了,锁芯已经老化了。”
老头一叠声地应了下来,还不忘提醒:“我姓张,你叫我张大爷就行。”
虞姜:“......”
姓什么......也不太重要吧?
她马上都要毁灭世界了。
虞姜淡淡点了点头,转身拉开自己的家门。
还好家里跟她走之前没什么变化,客厅正中央摆着一座透明鱼缸,鱼缸里游着一条又呆又蠢的大鲤鱼。
说不定已经快要五斤重了。
她先喂了鱼,又洗漱一番,才往卧室走去——
就发现自己卧室里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撩起把脸完全遮住的头发,冲着虞姜龇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嚷嚷着: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虞姜:“......?”
“不是说好了要给我介绍牙医吗?我等你那么久......你该不会把这事忘了吧?”
虞姜:“......”
好了,好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骆夏夏,下来。”
她说。
骆夏夏:“为什么?”
“双人床难道不可以睡双人吗?”
虞姜:“......”
双人床可以睡双人。
但是这张床已经有两个主人了。
双人床......总不能睡三个人啊。
第168章
这个世界,是从虞姜一千多年前的记忆中提取出来的。
换句话说,这些事情都曾经发生过。
但部分细节被篡改了。
比如一千多年前,虞姜没有被感染。
打从一开始,被感染的就是越涟。
那时这也不是一个副本。
......甚至就连宝塔都还没想到能以副本的形式阻止每个世界的崩溃。
骆夏夏松了口气,又有点骄傲地扬起小脸:“看来别人都没有用,还是我才能让你想起来这是一个副本嘛。”
虞姜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嗯。”
但她小脸又很快垮下去:“但我们现在就没法出去了。你不知道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虞姜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落在她软软发顶的手指有点凝涩:“没事,我会带大家出去的。”
“可是......”骆夏夏有点犹豫又有点讷讷,“这个副本的通关规则是杀死感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