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同乐,还真喝醉了大半个朝堂。
偏赶着夜里一场秋雨,气温陡降。翌日雍正就染了风寒,可把弘历跟舒舒两个知情者给紧张的。
奉药膳的奉药膳,张罗着宣太医的张罗着宣太医。
雍正还笑:“区区风寒罢了,也当尔等如此?朕看连药都不必,只一碗浓姜汤下去,好好发个汗,便可无恙。”
结果这姜汤喝了、太医看了,药膳也没少用。
非但没药到病除,还隐隐有高热迹象。
急得弘历直接在雍正屋里打了个地铺,要一天十二时辰地照顾自家皇阿玛。
净面喂饭,汤药先尝,简直当代二十四孝。往来后妃、朝臣与宫女太监等,无不称其善。连允祥都一脸艳羡,说自家皇帝亲哥养了个孝顺好儿子。
雍正看着他的目光也越发和蔼亲近,都,都快比得上雍正五年之前了。
让弘历万分激动,觉得这波要是能把皇阿玛保住。
一切都还有可能。
到底永瑛再好,也架不住他小啊。大清都已经吃了顺治、康熙两代主少国疑的苦。皇阿玛诚不能,也不该再立个娃娃皇帝。
这么一想,他侍奉得可就越发殷勤了。
从八月十六到二十六雍正终于痊愈,他足足掉了五斤秤。但若这能让皇阿玛转危为安,给自己迎来又一次机会,就万分值得。
果然,皇阿玛一好,流水般的赏赐就入了谨郡王府。他也结束了无限期的被养病,被派往理藩院当差。
虽然但是,也算个好开始不是?
弘历欢欢喜喜地上了任,结果没几日就听到皇上要礼部准备册封皇太孙事宜。
作者有话要说: 诗名上邪,两汉佚名诗人所著。
健康是1,摘自网络
第71章 、册太孙
听到消息的瞬间,弘历整个人都懵了。拔腿就往圆明园跑,跪求皇阿玛收回成命。别亲手打破了他说好的秘密建储。
虽然皇太孙三字一出,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只要一天明旨没发,他就还有那么一点机会不是?
后头的话不好付诸于口,他只掐着永瑛的辈分与年龄说事儿:“皇阿玛,您三思啊!到底永瑛侄儿再如何优秀,如今也只才过了六周岁生辰。不是儿子当伯父的刻薄,而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多少儿时惊才绝艳,到大却成了伤仲永的?当然儿子不是唱衰永瑛侄子,而是江山传承事,事关重大。儿子求皇阿玛慎重,慎重再慎重!”
雍正皱眉:“你这样说,置世祖爷于还何地?世祖六岁登基,定鼎中原,为大清立下万世不朽之基。圣祖爷登基之时,也只有八岁。身为他们的后世子孙,永瑛如何能差?”
两句话,说得弘历面如土色:“皇阿玛恕罪,儿子,儿子没别的意思。只恐皇阿玛冲动之间,少了考量。毕竟……”
“冲动?那倒没有。”雍正笑:“早在雍正十年,朕就开始考虑皇孙继位的可能性了。所以才下旨,将永璜、永琏与永瑛一道,都留在身边教养。可惜永璜虽年纪最大,性子却最为莽撞冲动。为将或可,为君不可。”
“永琏身子骨不甚强健,性子上也不免有些仁弱,恐弹压不住群臣。”
“倒是永瑛,年纪最小却最为聪慧孝顺。读书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习武天生神力,一日千里。连你十三叔都夸赞不已,常以能指导他为幸!”
“年方七岁,小是小了点。但只是立太孙,又不是即刻继位。焉知朕就没有你皇玛法寿数,能为大清再担十几年担子?”
这……
弘历敢说不,您不能。此番若不是儿子,您都怕是活不出来么?
不,他不敢。
毕竟要命。
还为盖棺定论时,一切皆有可能。要是小命没了,一切可就都完了。
思及此,他只能含泪摇头:“儿子,儿子只是不想皇阿玛这般……而且雍正初年,是您有感于康熙晚年诸子夺嫡的惨烈,对大清造成的不好影响。所以才决议废弃之,决定秘密建储。这等智慧的法子,不该还未开始就宣告结束啊!”
“还有,便皇阿玛欣赏永瑛,觉得大清在他手中会迎来更大、更好的转变。也不该直接立皇太孙,这,这让五弟如何自处?又让儿子情何以堪?”
“朱元璋越过诸子传位朱允炆,还可说礼法所限。到底嫡长子继承制下,长子无,嫡长孙就是第一顺位。但……”
“但咱们大清不讲究这个,素来立贤立能?”雍正接过他的话头:“朕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越过弘昼,直接传位永瑛。因他虽小,却德才兼备,有胆有识。”
“弘历你只说他小,怎忘了当初就是他个小小的人儿,一脚踹翻了丹炉?”
“是他谨慎观察,大胆判断,将朕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还顺带救了你。也是他,为了朕身体故,与朕同吃同睡。换着花样地与朕用排解丹毒的食物,还是他,首创了表格式奏折,大大减少了奏折繁冗。”
“你这做伯父的,总说孩子如何如何欠缺,颇多诋毁。永瑛却从未在朕面前说过你半句不是,即便你曾那么恶意地揣测他最敬爱的额娘。”
弘历一噎,忙委屈哒哒说:“儿子……”
“罢了,你不必再说!”雍正摆手:“你只消知道,原本朕也不想这么早就公布。但因此一病,因你这骤然而起的孝顺名声。朕深感世事无常之余,也怕给了你跟某些朝臣不该有的遐想。”
“所以才更改了原计划,提前准备了册封仪式。不管是祖孙深情,还是从江山社稷考虑。此事断无更改,你且退下吧!”
弘历震惊,死死盯着雍正:“皇,皇阿玛此言可为真?”
雍正只轻轻点了点头,弘历却觉得整个天都塌了。所以,皇阿玛不但早早地就把他摒弃在选择之外,还唯恐他再有遐想。
干脆快刀斩乱麻,直接推翻了自己的所订的秘密立储制度,将永瑛那个小不点推向了太孙之位么???
这消息简直如当胸一剑,狠狠插在了弘历的心窝子上。
直让他一口老血吐出来,猝然倒在雍正面前。
太医诊脉之后,给了激怒攻心四字。说需好生将养,若再不注意,可能会影响寿数云云。
直让雍正震怒。
原就不希望儿子这么一小点点就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弘昼拧眉,听信儿就往养心殿进言:“皇阿玛,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横竖您春秋鼎盛,原也没必要早早地立什么太孙。就如以前一样,只好生磨练永瑛那小子呗!”
“若他成器,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成,您还可以早做其他考虑不是?”
雍正不语,只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朕意已决,不必赘言!”
“可……”
弘昼才张口,雍正又恶狠狠一眼瞪过来:“怎么,还想挨揍?”
“没没没!”和亲王拱手求饶,躺平得可快了:“您是皇上,是大清之主,您说什么是什么。儿子就,就白嘱咐两句。想着但凡能缓,就缓几年,免得您有更好的选择了,徒让永瑛尴尬。”
废太子能得个善终的都少,废太孙,想必也是一样一样的吧?
作为亲阿玛,弘昼虽然总被不省心的儿子气到,但也还是希望他能顺顺遂遂,没有任何风险纰漏。
而回答他的,是皇帝亲阿玛越发凌厉的一脚:“混账东西,说得好像自己多慈父一样。也不想想,但凡你争气点。朕用得着越级传位,让永瑛个小小孩子担如此重担?”
弘昼讪讪,别说抬头了,连揉揉巨疼臀部的勇气都没了。
只委委屈屈地道:“这,这天赋所限。也不是儿子努力,就可以达到的啊。儿子,儿子所能做到的,也就是安安分分不作妖了。皇阿玛在,就以皇阿玛为天,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皇阿玛不在,就以您选定的新君为天。”
“不管何时何处,都不做对大清有害的事情。一日咸鱼,终生咸鱼,绝不因为身份地位发生改变,就妄图翻生!”
雍正:……
就算知道这小子是在向他保证,保证不会胡作非为。哪怕他百年后,也不会借着太上皇的地位对新君与朝政指手画脚。也依然忍不住这满心火气,想一脚把人踹到海角天涯。
但是想想怒急攻心那个……
算了吧,弘昼这小子虽然不求上进,但好歹对自己有个清醒认识。
不像弘历……
雍正叹息,亏他前头还觉得这孩子虽屡次犯错,但好歹孝心可嘉。现在看着,这孝心又哪里纯然了?
不过是他妄图大位的表现工具罢了!
得,这么一吐血一晕,不但于储位无益。还把这些日子辛苦付出,累积那点好感都给悉数弄没。
等弘历醒来,就看到他福晋富察氏无限关切的脸,发现自己人已经在谨郡王府。获悉皇上怜他近来忧劳,特特又放了旬日假。当然,他若觉得区区十日,远远歇不过来。还可再行告假,或者辞官休养。
皇上有言,一切,以谨郡王的身体与意愿为主。
弘历崩溃大哭,知道自己算是彻底没了机会。
果不其然,皇阿玛是铁了心要让永瑛个黄口小儿继任皇太孙。便他这个儿子吐血昏倒,也没让他有半点动摇。
册封典礼,依然如火如荼地准备中。
好好的,皇上竟然推翻了自己琢磨出来的秘密立储。又改常规方式确定继承人,还越位传给皇孙永瑛?
好比是万钧巨石砸进平静的水面,登时掀起千顷浪。
翌日朝堂上,求皇上慎重的,都不仅仅是科道官员,而是满朝文武跪了九成九。
也就怡亲王跟那几个有份教导永瑛的老大人觉得皇上慧眼独具,永瑛阿哥人小才却高。若大清将来有他,实在江山之幸。
其余人等,都在苦劝皇上三思。
连永瑛的亲郭罗玛法五什图都跪下:“皇上,永瑛阿哥固然聪慧,远超等闲童稚。”
“可,可到底年幼。而且直接立皇孙,让和亲王情何以堪?您……”
雍正摆手,打断他即将开启的长篇大论。只闲闲一眼看过去:“那为了不让和亲王难堪,就要将江山传承视为儿戏?”
这话五什图哪里敢认?忙跪下磕头,细说他家王爷女婿种种好处。
这回不等雍正冷哼了,他家王爷女婿就忙不迭过来拆台:“可别,别别别!小婿感谢岳父抬爱,竟如此看得起我。”
“要是别的事儿,就冲您这份欣赏,小婿都捏着鼻子试试了。这等关乎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儿,小婿可真是不成。万一一个不好,把花花江山玩儿没了,咱翁婿俩可都是千古罪人。”
五什图:!!!
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接了,只讪笑又说王爷过于妄自菲薄。又说外孙虽好,到底小了些。
他都这么说,后头附和者自然众多,越发一哄声地求皇上收回成命。
针对着皇孙太小的问题,还有人推举侍父至孝的谨亲王。
连人小但辈分大,颇有些聪明的十阿哥弘曕都被提名。
你有你意见,我有我章程的,简直要吵成一锅粥。还是雍正一顿杯盏,直接给这争执画了休止符:“好了,诸位爱卿别吵了!朕知你们诸多考量,皆是为了大清。”
“但此事,也确实是朕反复思索,谨慎决定的。和亲王世子永瑛天生神力,聪慧过人。资质在所有皇子皇孙中,都称得上首屈一指。”
这一点没人可以否定。
毕竟他们现在能清清爽爽写折子,不用通篇累牍地吹捧皇上,还都多赖世子爷之功。
但,这也不能掩盖他年纪小,辈分也小的事实。
对此,雍正只笑:“只是册皇太孙,又不是即刻传位。朕未必不能再坚持个十年八载,等到皇孙长大成人。”
那您也不一定能呢!
群臣心中腹诽,却没有任何一个敢诉诸于口。
只乖乖跪下,口称皇上圣明。
至此,册永瑛为皇太孙的事情算彻底定下,只等吉日行册封礼。
速度到舒舒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就,就这么定下了?”
“嗯,定下了!”弘昼笑:“只等吉日到,行过册封礼,你就是皇太孙的额娘了,爷也是皇太孙的阿玛了。可真是,古往今来都难寻的体验呢。”
“特别的打破常规!”
舒舒眨了眨眼,第一次发现心大也有心大的好处。
满朝文武都替这家伙捏把汗,替他鸣不平呢。他自己却适应良好,没有半点委屈颓唐。
还特别的洋洋得意。
倒是永瑛担忧不已,忙不迭跑来保证:“阿玛额娘放心,儿子别说当太孙,就算当皇帝。您们也都是儿子最最敬爱的阿玛额娘,儿子也依然听您们教诲。除朝政之外,儿子以您们马首是瞻!”
“少来!”弘昼摆手:“你皇玛法既然选中了你,你小子也愿意为咱们大清发展出一份力。那就好好的,勿以阿玛额娘为念。”
“咱们自己自律,也约束好永璧跟三胞胎。”
“哪怕不能成为你的助力呢,也好歹别给你添乱。剩下的,可千万别来麻烦咱们。爷但凡有那么点插手朝政的雄心壮志,也不至于被你皇玛法踹了又踹!”
永瑛:!!!
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只眨巴着狭长凤眸,满满求助地看着自家额娘。
舒舒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都知道你阿玛是条咸鱼了,还做什么盼他翻生?现在是个闲散王爷,以后就是个闲散老王爷呗!我儿莫恼,皇储、帝王之路对于额娘跟你阿妈来说,都是条过于陌生的路。”
“往后得靠你皇玛法指导,你自己努力了。阿玛额娘给不了你什么帮助,只能保证不给你拖后腿!”
永瑛笑着摇头:“不,阿玛额娘的支持对儿子来说,已经弥足珍贵。儿子何其有幸?能够生为您跟阿玛的儿子。”
舒舒看出孩子激动之外的浅浅不安,直接伸手将人揽在怀里:“别怕,我们永瑛这么优秀,一定会克服所有困难,做到最好。而不管你是皇太孙,还是皇上。都是阿玛额娘最最疼爱,最最引以为傲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