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垂眸,不肯给傻瓜多一个叹息。只想顺利揭过这茬儿,别让四哥对他们夫妻俩存了芥蒂。
弘历:!!!
就后悔,特别的后悔。早知道就不扯什么风雅,直接把弘昼拉到外面去。找个安全所在,弄些个精致酒菜。席间殷勤劝几杯,什么话套不出来?偏偏一时考虑不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好在他话到嘴边留半句,并没有直白说出来。
如今倒也不是没有丝毫转圜。
想明白其中关要后,弘历皱眉,一脸的痛心疾首:“弟妹妇道人家没念过许多书,也不了咱们弟兄的深情厚谊。会有误会也是难免,难道五弟也这般想愚兄?”
“枉爷瞧你日日往工部,却从不对工部事物上心。反倒将好好的工部,变成了你的演武场般。唯恐传扬到皇阿玛耳朵里,惹他老人家龙颜大怒,又拎鞭子抽你。这才急慌慌将你换来,衡量着劝慰一二。结果……”
“结果却没想到,弟妹竟然误会至此。不但翻墙而来,气势汹汹,还直接这么大口黑锅扣在为兄头上!”
混账玩意还性别歧视?
舒舒大怒,都忘了自己那温良端雅的人设。直接冷笑勾唇:“妇道人家怎么了?竟让四哥这般讥诮。奇了怪了,难道你不是妇道人家生的?”
这跟直接骂娘有什么区别?
没有啊!
登时让孝子弘历怒火窜起万丈高,手指着舒舒跟弘昼咆哮:“你,你就由着这泼妇胡言乱语,辱骂宫嫔?”
断没想到事情能急转直下至此的弘昼傻眼:“我……”
“你什么你?今儿你但凡眼中还有爷这个四哥,就好好教训她一顿,好让她知道宫中不是吴扎库府上,容不得她撒野!”吼完,弘历还一脚踹在了弘昼屁股上,非让他一振夫纲。
好让那吴扎库氏知道知道这规矩二字当何解!
结果,就是这一脚捅了马蜂窝。
早就瞧他不顺的舒舒终于找到借口:“敢打我们爷?我跟你拼了!”
直接以牙还牙,狠狠一脚过去
,四阿哥尊臀受力,直接变成空中飞絮。嗷地一声,被踢出去好远。惨叫起处,惊起一堆侍卫,事情就这么不可避免地闹腾到了养心殿。
初初听到报告的时候,雍正以为自己聋了!要不好好的,怎能听到那般惊世骇俗的消息?
连素来处变不惊的皇后乌拉那拉氏都花容失色:“什么?五福晋跟四阿哥起了争执,五福晋把四阿哥给打了?”
佛祖啊,这,这假的吧?
被帝后目光聚焦的苏培盛头皮都一阵发麻,可还是得勇敢点头:“回皇后娘娘,是,是的。四阿哥惨叫,引来附近侍卫。奴才等不敢擅专,遂报了上来。您看……”
皇上唯二两个皇子的对决,皇后懒得看。
可谁叫恰逢齐会,让她赶上,而身为皇后又有统御六宫之责呢?
皇后皱眉:“兹事体大,臣妾与皇上一道去瞧瞧吧。看到底是什么误会纷争,让这一个个的,连宫中规矩、皇家体面都给忘了。”
雍正黑着脸点头,帝后同往三个祸头子所在的勤政亲贤。
而此时,弘历仍在捂着臀部痛呼。弘昼如热锅上的蚂蚁,虽然满心大祸临头的恐惧,却也还努力安抚他四哥。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气得弘历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说他是被悍妇迷了心窍。
舒舒脸上微白,却依然倔强:“是四哥先动的手!你不踹我们爷,我也不能伸手……”
说起这个,弘历就要气疯:“长兄如父,爷恨铁不成钢踹他一脚怎么了?用你这悍妇从中挑唆,以下犯上?”
这傻子,果然是选无可选了,才轮到这么个玩意儿坐天下吧?
舒舒心中腹诽,决定给他个深刻的教训。好让他以后便当了皇上、坐了龙椅,也得牢牢记着疏不间亲的道理。少破大伯家家的,还试图管弟妹房中事,叫嚣着让弟弟教训弟媳!
远远的,听到细碎脚步声,知道帝后已来,舒舒可就越发的义正辞严了:“四哥还说我头发长见识短,没读过许多书。我看你这书,也读得马耳东风,根本没往心里去嘛。”
“不然皇阿玛龙精虎猛,你怎么说得出长兄如父的话?都是一样的皇阿哥,你又怎么是上,我们爷又怎么下了?”
“是啊!”雍正漆黑着脸步入室内:“朕也想知道!”
第24章 、护短
弘历:!!!
真再没想到皇阿玛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进来,并有此一问。
尤其他老人家那脸上的漆黑,浑身的冷冽,让他很轻易地,想起当初三哥弘时惹怒皇父,旋即被出继的场景。吓得他当即匍匐跪地,连磕了几个头:“皇阿玛明鉴,儿子,儿子决没有那个意思,是,是吴扎库氏那贱……五弟妹恶意曲解,诋毁儿子好减轻罪责。”
“哦?”雍正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舒舒:“老五家的,你怎么说?”
舒舒被这声朴素无华的老五家的震得一激灵,真·鸡皮疙瘩掉一地。
但这回可是一不小心,绝对连累全家的大场合,容不得她在这等小事儿上计较。于是她深深憋了口气,让颤抖来得更真实些:“回,回皇阿玛的话,今晚种种,儿媳虽有失礼之处,但事出有因。”
说完,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辗转反侧间唯恐辜负皇上期待,于是月下徘徊沉思,结果却好巧不巧系列和盘托出。
包括但不限于弘历嘱咐弟弟振夫纲,吐槽皇父心狠,连亲儿子都说过继就过继的那段。
成功让雍正脸上越黑,都能跟传说中的包大人顺色。
就这,舒舒都还没停止煽风点火:“四哥只说儿媳也就罢了,可他不该妄议皇阿玛!儿媳虽不才,也知道先帝晚年颇多贪腐,又有水旱两灾,民生颇多疾苦。还是皇阿玛登基,肃清吏治,严惩贪腐,才有如今这煌煌盛世。”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再不是孤家寡人的舒大师也得学习语言艺术。
免得龙颜大怒下,她自己倒霉还连累家人一起。
抱着这个方针,逮着雍正初年在贪腐上做的努力认认真真夸一波。她才又情真意切道:“儿媳本就奉了皇阿玛口谕,要好生敦促、辅佐我们爷。又实在敬仰您,容不得哪个对您有半分诋毁。”
“这才想也不想地翻墙而入,这,确实是儿媳失礼,疏忽了规矩。但错非如此,儿媳也断不能信世人口中文武双全、孝顺双亲、友爱手足的四阿哥竟然……竟然能一言不
合就殴打兄弟。”
“我们爷说天字出头是夫字,丈夫便是妻子的天。儿媳深以为然,哪容得谁在我面前欺负我们爷呢?”
“所以想也没想的,就一脚踢了回去。算是以牙还牙,但……”
舒舒弱弱伸手做发誓状:“但皇阿玛明鉴,儿媳真的没用力!倒是四哥踹我们爷那脚,没怎么留情。”
彻心彻骨的疼,怀疑自己骨头都断了的弘历:???
直接一连串的冤枉叫出来,恳请皇阿玛一定明鉴,还他个公道。
于是乎,两位皇子双双被带到了隔间,由皇上心腹太监检查了尊臀。结果丝毫没提过这茬儿的五阿哥半边臀通红,都有些微微见肿,过定是免不得青紫。一直喊疼,好像骨头折了似的四阿哥却丁点伤痕不见。
只一片耀目的雪白。
这?
伤重的五阿哥默默隐忍,没怎么着的四阿哥却在不依不饶?
能被雍正命令检查两位皇阿哥的,自然都是他心腹中的心腹。据实以告,未有丝毫隐瞒。
真·疼得要命弘历:!!!
越发觉得自己伤在骨,太监经验浅薄看不出来。于是,太医院擅长骨伤科的国手悉数聚集养心殿勤政亲贤,轮着班地瞧了四阿哥的尊臀。结果却也还是一样的结果:连油皮都没伤着,更别说是骨头。
当然,作为淫浸宫中多年的老油条,太医们的说辞肯定更加柔和婉转。
但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照样听得皇上恼火,皇皱眉。那阴沉得快出水的脸色看得弘历心下一懔,忙哀哀捂着臀部:“皇阿玛,儿子发誓决没有骗您,是真的疼,锥心刺骨的疼!”
雍正挥退诸太医,嘱所有人等守口如瓶,否则提头来见。
诸太医战战兢兢磕头,发誓绝不多言半句。
所有人等退下,偌大的勤政亲贤只剩下帝、弘历与弘昼夫妻。
冗长的沉默,弘昼拉着舒舒跪下:“皇阿玛,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混账,不配入朝听差。这就滚回去,好生闭门思过。什么时候皇阿玛气消了,什么时候再滚过来给您请安。”
“哦?”雍正勾唇,脸上冷得能掉冰渣子:“那你倒是说说,
自己错在哪里啊?”
“啊!”弘昼挠头:“这,儿子,儿子不该在工部练武?儿子若不在工部练武,四哥就不会担忧,就……”
“就没有续那许多了!可……”
“皇阿玛要不坚持让儿子非得往六部听差,不给福晋那道口谕,也同样没有这许多了呀。皇阿玛要不要考虑收回成命?横竖朝中多才俊,为您分担的人才多着。您又何必赶鸭子上架,难为儿子这个愚的呢?”
快放我当个自由的皇家纨绔吧!
弘昼星星眼,看着雍正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求。
把雍正气得,抬脚就要踹过去。却不料弘昼身边跪得好好的舒舒突然而动,将人带到了边上:“皇阿玛可使不得,我们爷都已经受伤了!您,您好歹等他好一好的。”
雍正怔愣,弘昼震惊。
倒是再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儿的皇笑:“看不出来,老五家的竟然这般护短。”
舒舒低头,俏脸红逾晚霞:“皇额娘见笑了,儿媳……”
“儿媳也是投桃报李。”
“到底当初延禧宫中紧张失控,儿媳都已经做好了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准备。承蒙皇阿玛开明,亦蒙我们爷不弃。非但不以为忤,继续婚事。我们爷更是以皇子之尊亲去捕雁,亲往吴扎库府迎亲,陪儿媳归宁……”
“处处恩遇,让儿媳成了皇子福晋中的头一份儿。儿媳,儿媳这心也是肉长的,自然也对我们爷万般回护!”
到底拜过了天地,有了婚书。那在名义上,就是她的人,哪有任人欺凌的说法?
可惜皇权天下,阶级森然。
她的武力值也早就没有往日彪悍,以至于不能把心里话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只能这般迂回一下,换成更符合她如今身份、经历与性格说辞。
不想正是这样,才触动了皇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当年潜邸时,本宫就是这般与皇上同心协力,才终于度过那段最难的日子。弘昼啊,有妻如此,是你之福啊!”
“可得好好珍惜着,莫让你福晋冷了心去。”
本就感动得不轻的弘昼认真拱手:“多谢皇额娘提点,儿子省得的!”
有皇这么一搭茬,舒舒刚刚的行为立即变成了护夫心切,免了一波申斥。可今晚这事儿兹事体大,绝不是这四个字可以搪塞过去的。
首先四五两所虽然毗邻,但中间亦有高墙阻隔。就算五福晋天赋异禀,可以翻越高墙,那周围的侍卫呢?
皇宫大内,每处皆有侍卫昼夜不停巡逻检视。
何以在舒舒翻墙当时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直到动静闹大才引来侍卫?
是否有人玩忽职守?
侍卫来报,说两所挨着的那堵墙光滑无比,明显有长期往来攀爬痕迹。墙头上,甚至还留了能借力的坑洞。
提及这个,四五两位阿哥脸上就是齐齐一白。
无他,那侍卫,那痕迹,那坑洞,都是他俩共同努力的效果啊!
今上完美承袭了先帝对皇子教育的重视,甚至犹有过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万寿、皇子本人生辰与冬至、新年等,加起来也不足六天的假。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学渣弘昼受不了这苦,这寂寞,好学生弘历耐不住自家皇阿玛那过分的俭朴。
于是乎,小哥俩一拍即合。你帮我作业,我帮你偷渡美食的,感情就在这偷偷摸摸中越发深刻。
迟到数年才知道其中究竟的雍正:!!!
就,一肚子火亟待爆发。
连皇都福身认错:“臣妾督导不严,竟没发现两个小阿哥的瞒天过海之计。亏得列祖列宗保佑,两人平安无事至今。否则,妾身万死莫赎。”
雍正亲手扶起皇:“这两个混账作耗,与你何干?弘历生于康熙五十年八月,弘昼生于同年冬月。搬到阿哥所时,都已经十多岁的半大小伙,又不是无知蒙童,还要人拧着耳根子叮嘱!”
混账一二号齐齐羞愧跪地,认错不迭。
最的最,舒舒这个擅自翻墙,殴打伯兄的因情有可原故,只罚了禁足、抄经、背诵宫规三件套,为期三个月,即刻执行。
辱骂宫妃是没有辱骂宫妃的。怪四哥心思敏感,想太多,生生给误会了去!
事情解释清楚,舒舒就被准许回到阿哥所。
留下吓退侍卫,频繁翻墙还贿
赂四阿哥帮忙作业的弘昼被他皇帝老子亲自动手揍了一顿。
并连点养伤的时间都不给,限时三天,赶紧滚出宫。
挨揍而已,这个弘昼很熟练。
只管放下脸面,扯开嗓子,一叠声地号:“皇阿玛,皇阿玛您可轻着点儿!儿子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嗷~亲爹哎,好歹嫡亲父子一场,您还真舍得把自己亲骨肉往死里打么?”
挨打不停,哀号不止。
甭管是将皇阿玛或者皇额娘号出了恻隐之心,还是把皇帝老子气乐再挥不动鞭。亦或者拖延时间,等到亲额娘裕嫔的支援。
横竖三中其一,他就能少受许多苦。
今儿的皇阿玛就厌烦极了他的鬼哭狼嚎,抽了几鞭子就喊他滚。然而……
皇阿玛开恩,他却不能不仗义啊!
弘昼可怜兮兮地抹了抹脸,积极给四哥求情:“皇阿玛,今儿这事儿真就是巧合,巧合来着!四哥只关心儿子,怕儿子荒唐,惹您龙颜大怒。遂设酒款待,试图安抚儿子,劝儿子好生当差,莫辜负了您的殷殷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