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妃:!!!
真·六月飞霜,含冤莫白。
只委屈哒哒跪下:“皇上明鉴啊,妾这一生只得弘昼一子,永瑛、永璧两个好乖孙。这世上再找不出几个如妾一样,盼着他们平安顺遂,无病无忧的了。怎,怎可能在孩子面前说这个?”
“不怕他移了性子,也不怕童言无忌直接捅到御前么!”
如现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顿狠批。亏得她如今是个妃,儿子位高,孙子得宠的。换个没名没姓的小可怜,怕是都直接拉出去杖毙了,连点解释伸冤替自己辩白的机会都捞不着!
“是啊,皇阿玛。”弘昼也给自家额娘作保:“这其中一定是有所误会,您先消消气,容儿子查查到底是哪个弄鬼……”
雍正能相信他的能力与效率?
果断不能啊!
事实上,打从永瑛说起那番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派粘杆开始查了。等到宴会结束,宾客尽散。质问到裕妃当面,事情什么的,也就查了个七七八八。
粘杆们查证加上裕妃自己的回忆,拼凑出全部的真相。
话是裕妃说的不假,但绝不是对孩子吐槽,而是跟五福晋吴扎库氏。
彼时八阿哥殇,紧接着熹妃娘娘薨,四阿守孝。作为皇上有且唯一一个没受影响的皇阿哥,和亲王弘昼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雍正五年选秀时,各家烧香拜佛地求不进五阿哥后院。如今却又变了态度,恨不得脑瓜削尖地要挤进和亲王府。
宁可为侧、为妾、为丫鬟。
前倨后恭的令人作呕。
裕妃娘娘耳清目明,不肯让这等小人坏了儿子儿媳的好日子。没少咬牙切齿地跟五福晋这般说,强调自己要且只要她这么一个儿媳妇的立场。其中三两次,小皇孙在场,许是听在耳里记在了心上。
雍正细细一问,还真就对上了。
就不能不让他再一次被小孩儿的记忆与逻辑叹服,吴扎库氏有妊的时候,那都差不多快一年前啊!!!
两周岁多点的小屁孩,能有那么能耐?
雍正有点怀疑,于是带人往弘昼那绝大部分时候都用来摆设,专职附庸风雅的书房。
随便抽了两本小家伙绝美看过的书,随意念了几段,再让他复述。
第一遍记了七成左右,第二遍增加到九成。
到了第三遍头上,全对!!!
这,这虽称不上过目不忘,可也相差无几了吧???
瞬间,雍正就从狂怒到狂喜。
甚至一把把小家伙捞起来,原地转了几圈:“朕的乖乖好孙儿,你怎么这么能?”
永瑛牢牢抱着自己的头:“皇玛法快放孙儿下来!额娘说过,小孩子不能摇,会把脑子摇混沌。跟那被震碎的豆腐脑一样,稀碎稀碎的,整个人就傻了!!!”
这观点过于新奇,以至于雍正印象特别深刻。不用提醒,也知道儿媳在多久远的曾经提起过。
再次佐证孩子记性好,是个小天才。
雍正笑着把人放下:“好好好,是皇玛法太过激动忘了这茬儿,皇玛法跟咱们力儿道歉好不好?”
永瑛小大人儿似的点头:“嗯,力儿原谅皇玛法,但是皇玛法也要引以为戒哦!可不是每个孩子都像力儿这样,天生有把好力气,格外皮实。”
雍正含笑点头:“好好好,皇玛法记住了。力儿不是要去看弟弟吗?快去吧!他这么大的孩子每天都在吃吃睡睡,醒来的时间可不多。”
“呃……”永瑛有些小迟疑:“孙儿想看弟弟,也舍不得皇玛法呢。接下来的六天,孙儿都能跟弟弟在一起。却有足足六天的时间,见不到皇玛法您。”
“前头孙儿给您留下的信,皇玛法看懂了吧?会照着做,是不是?”
“叔爷说您是大清的国君,一身关乎着江山社稷。让孙儿一定记得,时不时提醒您,一定要保重龙体。每天按时用膳,早睡早起。不可以沉迷政务,废寝忘食……”
叔爷最为敬重皇玛法,提起有关他龙体安康的问题,就有说不完的话。
久而久之的,永瑛正经记下来不少。这一说起来,就颇有点滔滔不绝。
听得雍正心里暖暖的:“看懂了,看懂了。会照着做的,好孙儿放心。等你回宫之后,一定能看到个健健康康的皇玛法。”
永瑛软乎乎一笑,连连点头:“皇玛法一言九鼎,孙儿自然相信。”
雍正摸了摸他的头:“去吧,去跟你弟弟玩一会。六日见不到皇玛法,但之后九日,你也一样,见不到额娘和弟弟呀!”
“相比之下,还是跟皇玛法一起的时间最长。”
永瑛算了算,果断扎了个千儿:“孙儿谨遵皇玛法口谕,皇玛法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孩子!”裕妃微笑摇头:“也是宫中憋了太久,太想念他额娘和期盼已久的弟弟了。所以才……”
“皇上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雍正摇头:“爱妃不必多言,永瑛能如此孝顺父母,友爱手足,朕这个皇玛法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对孩子多生怨怪?”
“倒是爱妃别与朕生怨才是。朕……”
裕妃急急打断他的话头:“皇上也是没想到,咱们永瑛能聪慧如斯,简直要过目不忘。那小坏蛋还一口一个玛嬷说,难怪皇上会误会呀!”
雍正笑:“谁说不是呢?不想上苍竟对这孩子,对大清如此厚爱。只是孩子聪慧,天赋秉异,对咱们这些当长辈的要求就尤其高些。”
“务必得谨言慎行,尽量少给孩子做些个不良的示范。尤其弘昼你!”雍正皱眉,抬腿一脚踹在了满脸不以为然的弘昼身上:“既然让你好狗命,得了这么好个孩子。你就给朕好好的,尽一个当阿玛的责任……”
又是滔滔不绝一顿狠训,让弘昼揉着尊臀的时候都不禁心中怨念:皇阿玛是越来越小孩子气了,酸就酸,还上手打人!
不过……
自家永瑛这样生来便带有武力与智慧双重外挂的孩子,也确实是让人很难不眼红。
怕再被揍,弘昼满心得瑟不敢表露。只忙不迭地点头:“皇阿玛放心,以后,嗯,至少在您那宝贝孙子面前,儿子肯定谨言慎行,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说一字半句。”
雍正眯眼:“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的话……”
“朕就派你南下北上的代天巡狩去,孩子们不长大,你甭想回来!”
嘶!!!
弘昼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就对着额娘质问了句:这,这真是儿子的亲阿玛吗?
真有亲阿玛,能对自家儿子下这样的狠心吗?
好在他理智尚在,没有真的问出来。不然的话,裕妃娘娘准会让他想想还在行宫的四阿哥。
弘昼:……
便没学过地理,也觉得人生仿佛站在了北极点上,左右为难(南)。
夜里夫妻聊天,提起这个的时候,他还忍不住连连喟叹:“爷原本还想着,将来永瑛接了爷这和亲王的班,永璧做个郡王。一家子咸鱼,荣华富贵的。”
“可现在看着,爷没掉进去的污泥潭子,爷的宝贝儿子却不免要走一遭了。也怪福晋过于争气,孩子生的那般好。”
“不但天生神力,还一张巧嘴,整天叭叭叭,句句说在皇阿玛的心坎上。三个小皇孙里面,本就属他最为得宠。这近乎于过目不忘的能耐一出,皇阿玛当时兴奋到失态。”
“现在就铆足了劲儿,要好生教导于他呢!甚至威胁爷,若不能在孩子面前谨言慎行,就要被南上北下地待天巡狩,孩子不长大之前,都不许回京城呀!”
呃……
为了培养好皇孙,竟然牺牲至斯?
舒舒惊呆,也是特别佩服皇帝公爹的决心了。不过也确实,他老人家前头因为没有选择而委委屈屈了好久,骤然之间发现了个良材美质。好比沙漠之中禹禹独行良久,终于遇到了绿洲,怎不让人欣喜若狂?
不过这话,她还是不说来打击某人了。
只恶狠狠地拽住他的袖子:“怎么着?听你这个意思,本福晋把孩子生的太好,也是罪过咯?”
那只要点头,你小子就死定了的危险眼神。弘昼就是有心点头,那也不敢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弘昼慌忙摆手,把头摇成拨浪鼓:“福晋还不知道爷吗?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这……”
“这绝对是夸你的意思!”
“其实细算算,额娘说的一点都没错呀。在遇到福晋之前,爷虽然也是龙子凤孙。可有三哥那个长子,四哥那个珠玉,爷这个文不成武不就,只荒唐之名震朝野的,还真是让众家闺秀避之而唯恐不及。”
“当初选秀的时候,爷跟四哥给各自额娘请安。离得那么近的延禧宫和景仁宫,爷经过的时候,一路都安安静静碰不到一个不该碰到的人。”
“哪像四哥呀?不是捡到了秀女的帕子,就是见到正弹琴的,唱曲的,锻炼舞蹈的。英雄救美的机会一把一把的,想进四阿哥府上的秀女多如过江之鲫!”
时隔经年再度想起,弘昼还不由感叹。哪想着命运竟如此无常?
当年允文允武,前途无量,俨然已经过了半明路的四哥,竟然会被他那蠢额娘拖累到如斯地步。至今深陷行宫,不得回归。
倒是他这个素来不被看好的,娶了个了不得的福晋。接二连三地,被福晋带着白得许多功劳。竟然从光头阿哥,一路到了贝勒、亲王。
现在还生了这么个了不得的儿子,若皇阿玛所想成为现实,他日后可就是新君之父,活生生的太上皇啊!!!
越想越叫人心潮澎湃,有没有?
只是夺嫡之路万千险阻,他家好大儿才这么点点大……
舒舒抬手,抚平他纠结的眉峰:“事已至此,你多想也是无用。这,或者也正是上天赋予那孩子如此多天赋的用意所在呢?”
“身为额娘,我当然也希望孩子以后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生在皇家,自由本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按着永瑛如今这个受宠程度,若不能顺利登顶。以后不管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也无法对他没有丝毫防备吧?”
所以不管是为了扛起大清这个重责大任,还是为了保护他们一家的安全,永瑛其实都别无选择。
只是他直接从今上手中接过权柄,还是先让弘昼干个几年,再传给她这个嫡长子的区别。
而现在看着自家这位的咸劲儿,跟皇帝公爹对永瑛的看重,第二个选择已经就不存在了。
弘昼沉默,良久之后才说道:“那,爷要怎么做,才能不给孩子拖后腿?”
答,继续荒唐呗!
只有他荒唐到皇上不会考虑,群臣也不会帮他考虑,将来这个越级传位所受到的阻力啊,才可以忽略到不计。
弘昼挠头,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认福晋说得确实有理。
于是继续安安心心伺候月子,任由工部那边几度派人来请,也跟没事人一样。
被告到宫中,也一副积极认错,绝不悔改的样子。
记得雍正扬言要废了他的亲王,他特别无所谓惧地叫嚣:“废啊,您倒是废!不当亲王了,儿子就不用起五更爬半夜地来上朝。更不用辛辛苦苦,去往工部应卯。每日里在家陪福晋,逗孩子,小日子要多逍遥,有多逍遥。”
“不过您可想好了,废了儿子,您那好孙儿便也不是世子了!”
“你,你个混账东西!”雍正气结,瞪着他那眼睛里都有腾腾的火焰。
可就是这,帝王也没上来倔脾气,没直接一道圣旨废了他,将他撸成光头阿哥。
而是直接转身拂袖,生生罢了早朝。
让见惯了一气之下,能将长成皇子里边最年长的三阿哥弘时出继、除籍一条龙的满朝文武:……
简直跌碎一地眼镜。
等知道小皇孙替父道歉,几句话哄得皇上龙心大悦。竟说自己也有不对,脾气忒急了些。并于当日下午便再度传了和亲王爷进宫,父子祖孙三个共用佳肴。席间,在小皇孙的极力撮合下,父子两个重归于好时。
众人心中便都有了一杆秤,越发和亲王父子无限拔高,放到一个只可谄媚不能得罪的位置。
当然除了知道详情的允祥,暂时还没有人脑洞那么大,敢往朱元璋越级传位朱允文的方向想。
毕竟弘昼这个二代还在。
只以为皇上欲效仿当年明成祖朱棣事,因着好圣孙,要捏着鼻子把皇位传给不大喜欢的荒唐皇子。
弘昼就这么我行我素地荒唐着,才不管别人如何忌惮又怎生谄媚。
反正他心里自有一把尺,一杆秤。
言语谄媚的,悉数听着,高兴了还要夸夸对方的眼光。请客吃饭试图拉进关系的统统推掉,王爷他绝不为任何无所谓的人耽误自己宝贵的老婆孩子热炕头时间。
行贿的,悉数收下。
转头连人名带赃物一起送到御前,保险对方不管在设圈套还是真投机,都会被刑部或者宗人府审得明明白白,绝对勿忘勿纵。
给王爷送美人?
哦不,经过去年那茬子,已经没有人傻成那样了。
反正靠着这连番的骚操作,弘昼特别成功地得罪了许多大臣。也让剩下的绝大多数望而却步,再不敢试图跟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爷搞好关系。
但是东方不亮西方亮。
和亲王在朝臣之间就如他的理想,咸鱼般臭不可闻。但在民间,这位就是活菩萨、再世包青天好么?
因为他跟福晋的奇思妙想,有了牛痘的广泛传播。
如今从南京到北京的,越来越多人积极参与到种牛痘防天花的行动中去。以往让人闻之色变,赶上就是十室九空的天花恶疾,如今得到了极大遏制。
托牛痘微毒,便是几个月大的幼儿也能用得,效果也是一样的好。
以至于养儿才一半,出花才算全这句老话啊,渐渐成为过去。并终将随着牛痘的普及,湮灭在时光的长河里。这,这岂不都是和亲王的功劳?
可别说福晋发梦,福晋主意。没有王爷点头,一个女流之辈再能又怎样?也别说都是皇上圣明,皇上都圣明了十年,也没圣明出个牛痘来不是!还得靠王爷的万金求方,啧!听说不止牛痘,还有什么草胶、弹簧的,也都是好物,都是王爷重金赏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