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阙凑过去,咬在尤玉玑的肩。不管是梦里的人是谁,你的梦外只可能是我。他抬手握住尤玉玑的下巴,扭过她的脸,去亲吻她。与他的力道相比,他的亲吻是另一种密密麻麻的温柔。
不由地,尤玉玑想起了刚刚的那个梦。
水汽氤氲的净室里,她一时之间竟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梦里梦外都是一场人间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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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南王得知尤玉玑将方清怡送了过来。他从王妃房中出来,快步走进前厅。
方清怡全身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没什么精神。她双手垂在身侧,左边的袖子上还沾着血迹。
晋南王快步走到她面前,抬手指着她半晌,生生把话咽了下去。最后又拂袖离去,一个字也没说。他怕他再待下去,会一怒之下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一刀砍死。
晋南王走出屋外,立在檐下,任由夜里的凉风吹拂在脸上,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长平沿着抄手游廊快步走过来,禀话:“王爷,用了刑之后,方姨娘身边的丫鬟已经什么都招了。”
绿梳可不是个胆子大的丫鬟,也没有什么誓死效忠的决心。长平略施刑法,她便自己知道的事情通通都招了。
晋南王长舒了一口气,克制着满腔的怒火,质问:“世子醒过来没有?”
“还没有。太医已经给世子看过,给开了强效药。太医说过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世子腹部受到的刀伤并不深,也并非要害,不要紧。只是世子爷手上和前胸的烧伤有些麻烦。”
晋南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问:“双手以后可会影响使用?”
“世子爷左手上的烧伤不严重,右手伤得有些厉害。依着太医的意思,日后能不能康复正常使用,还需要再观察一阵子。”长平禀话。
晋南王叹了口气,道:“等世子醒了之后,将人抬到前厅。同时去昙香映月把世子妃请过来。”
方清怡一个人的性命并不重要,如果今日能够用这么大的代价使陈安之醒悟,倒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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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南王派人去暗香院请尤玉玑去前院说话时,尤玉玑还在净室里。
枕絮站在净室外叩门禀话。
尤玉玑坐在桌子上,忍了忍声线里的颤,尽量用寻常的语气开口:“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枕絮转身去了小间,给尤玉玑准备外面穿的白狐裘,这么晚了,夜里的风寒着呢,夫人还生着病,可得多穿些。
尤玉玑抬脚去踢司阙,脚腕被司阙握住。
“别闹了……”尤玉玑蹙着眉,压低声音。
“没有闹。”司阙凑过去,吻了吻尤玉玑脚踝上的那粒红痣。他抬眼,对尤玉玑慢慢笑起来。
尤玉玑趁他不注意扯回自己的脚,又抬脚去踢了踢他的肩。她低声警告:“你再不分场合不分情况胡闹,姐姐可要换个听话的小情郎了!”
她从桌子上下来,去拿衣服穿。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桌子上的衣裳,手腕又被司阙握住。司阙用力一拉,将她拉回来,让人撞进怀里。
尤玉玑带着嗔意地瞪着他,这是真的要生气了。
司阙却无辜地说:“我只是想帮姐姐穿衣服。”
“还是先给你自己穿衣服吧。”尤玉玑顿了顿,补一句:“怪难看的。”
司阙怔住。难看?什么难看?哪里就难看了?
尤玉玑已经笑着推开了他,转身去拿衣服穿。她衣服还没穿完,那边枕絮已经从小间抱了她的白狐裘回来。
“夫人,我给您……”枕絮动作自然地推门。
尤玉玑瞬间变了脸色,看着净室的房门被推开一条缝,立刻厉声:“出去!”
什么都没看见的枕絮吓了一跳,推门的手一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她松了手,被推开一条缝的房门又重新关上,她呆呆望着面前的房门,不知道夫人为什么会突然发那么大的火。
“呵。”司阙忽然笑了一声。
尤玉玑心有余悸地长长舒了口气,便听见身后司阙的低笑声。她皱眉望过去,看见他笑得极开心的面容。
尤玉玑咬唇,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她将手里抓着的东西,没好气地胡乱朝司阙扔过去。她低声快语:“穿衣服!”
东西被司阙接到手里,他将尤玉玑过来的东西展了开,细细打量着。
尤玉玑这才看清自己扔过去的东西是她贴身的心衣。
第103章
尤玉玑走过去拿回自己的心衣,可司阙举高了手,她便够不着。
尤玉玑才不如他的愿,做些踮着脚角与他抢衣裳的举动。她索性收了手,含笑望着他,说:“那好,给姐姐穿上。”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可柔情的表面下又悄悄藏着另一种命令的口吻。
司阙皱了下眉,垂眸瞥着她。
尤玉玑眼尾轻挑,噙着一抹浅笑,扬声问:“怎么,不愿意?”
如此,司阙确定刚刚不是错觉,那的确是命令的语气。
他放下手,一边盯着尤玉玑的眼眸,一边将手中握着的心衣贴到唇鼻前轻嗅。简单的举动,却带着过分暧昧的意味,让尤玉玑也不由目光略略躲闪。
司阙将心衣绕过尤玉玑的身后。
明明是紧贴在胸前的部分,被他贴在了尤玉玑的脊背。原本系于后身的上下两条系带,便到了前面。
他饶有趣味地捏着上面的系带,长指翻转间,系于尤玉玑的锁骨下,指背时不时蹭到一片柔软。系过的绸带沿着沟壑垂下去。
他的目光再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下移,捻起她腰身两侧的系带,长指将系带理顺,将心衣下面的系带系于她的前腹。
尤玉玑惊愕地看着他的举动,无奈地叹气一声,道:“不要胡闹了。”
司阙收了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慢悠悠地说:“我在帮姐姐穿衣,没有胡闹。”
简直不可理喻。
尤玉玑伸手去解系带,想要将心衣脱下来重新穿好。可她的手腕却被司阙拍开。
他捏住尤玉玑腰侧的布料用力扯拽,将贴在尤玉玑后背的心衣正面逐渐拽过来,衣料紧紧贴着尤玉玑的身体擦过,终于被他拽正。司阙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下摆。
尤玉玑瞧着司阙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容,她也不由被他这小孩子心性的举动逗笑了。
不过她很快收了笑,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司阙很快注意到了尤玉玑的神色,抬起眼睫望向她。尤玉玑浅浅一笑,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然后转身去拿余下的衣服,很快穿戴好。
司阙立在原地,皱了皱眉,还在琢磨尤玉玑刚刚那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尤玉玑刚要推门出去,手指抵在门上,又停下动作,她回头望向司阙,询问:“对了,你确定方清怡在酒里加的东西是燥怒散吧?”
司阙不悦地抬了抬眉,望向尤玉玑。
开什么玩笑,这是在质疑他辨毒的能力?
他就这点本事了,也要被质疑?
尤玉玑换了个问题:“你给方清怡用了什么药,她才浑身无力那个模样?”
“不是我干的。”司阙无辜地说。
尤玉玑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自是不信他这话。
“停云干的。要不然扛不动啊。”司阙不大高兴,“现在药效已经过了。什么都查不出来。”
尤玉玑眼前浮现停云的模样。
“燥怒散是从毒楼买的。”司阙又随口说。
尤玉玑惊讶地望向他,质问:“你早就知道她心怀不轨?”
“没注意。”
司阙这答话,属实让人一时听不太懂。
尤玉玑大致弄明白就行,也不刨根问底。她缓缓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换上另一种让人想入非非的妩柔语调:“把衣服穿上吧。”
她嘴角轻扬,勾出一抹绯丽的笑,目光在他身上颇有深意地再停留了一瞬,然后转身推门出去。
司阙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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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玉玑走出净室,看见枕絮低着头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她的白狐裘斗篷。尤玉玑抿了抿唇,想起刚刚失态训斥她的事情。
“走吧。”她朝枕絮走过去,主动拿过枕絮臂弯里的斗篷。
她穿上斗篷,一边系着领口的银扣,一边斟酌了言辞:“刚刚不是故意凶你,只是……”
“我知道!”枕絮十分难得地打断了尤玉玑的话。
尤玉玑惊讶地看向她,撞见一双明亮的眸子灿灿有光。
枕絮认真点头,一脸认真地说:“夫人不用解释,枕絮都懂!”
懂、懂什么?
尤玉玑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才再开口,绵长地“嗯”了一声。她再去打量枕絮的神色,见这姑娘翘着嘴角在笑,好似得知了一个大秘密似的。
“夫人,枕絮以后做事会更加小心的!”枕絮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尤玉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身边这几个人都瞧出了她与司阙的关系不太正常,只是她们都不知道她与司阙可并非磨镜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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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杏跪坐在窗下的床榻上,她将窗户推开朝外望去,努力寻找月亮的影子,可惜今晚的云朵太厚,遮了星与月的踪迹,她什么都看不见。
窗户开着,院子里的两个小丫鬟的说话声时不时传进她耳中。两个丫鬟正在谈着今天傍晚的那场大火。
她原先只是府里普通的丫鬟,后来被提成了通房丫鬟成了半个主子,也没有把自己真的当成主子,她面团子似的性格使然,没有立什么规矩管制身边的两个丫鬟。
“谁能想到,这事儿会是方姨娘做的呢!”一个说。
另一个不太认同:“真的假的?瞎猜的吧?表姑娘平日里多清雅高洁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么黑心肠的事情?我不相信。”
“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你想想,如果不是她,世子妃干嘛将人抬着送到王爷眼前?听说人现在还绑在王爷的前厅里哩。”
两个丫头低头交耳又说了好一会儿,一个相信,一个不相信。相信的那个拼命找理由说服不信的那一个。
春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多时,春杏忽然听到她们两个的谈话中提到了望江。春杏惊讶地望过去,仔细听了听,赶忙又出声询问:“你们刚刚说的是世子爷身边的小厮望江?这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
她尽量用寻常的语气,以来隐藏心中的七上八下。
两个小丫鬟坐在台阶上,也没起身,回头望向春杏。
“具体怎么回事也不清楚,就听见管事吆五喝六地四处找望江,说他犯了事。”小丫鬟呶呶嘴,“今天最大的事儿就是那场火呗,兴许有关系。也是我猜的。”
另一个小丫鬟亮着眼睛询问:“姨娘,需要去打听打听消息吗?”
“不、不用……”春杏摇摇头。她转过身,换了坐姿,软绵绵地倚靠着窗下冷硬的墙壁抱膝而坐。冬夜的凉风从窗户灌进来,从她的后颈吹进她的衣服里,一阵森然的寒意。
她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里一直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总是反反复复想起前天望江来找她的场景。他千方百计寻了借口,亲自拿了过年置办的东西过来。他望着她,如往昔一样远远地望着她,所言所行尽合规矩。
只是他在临走前,悄声说:“不要怪我。”
这句话,春杏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她当时就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很快有人经过,不方便开口,她便没有再开口。
不知道是府里还是府外忽然有人燃放爆竹,忽然的炸响,让春杏打了个哆嗦。她不由抱紧了自己。
又要过年了。
她与望江,自小就认识。
她小的时候,十二国战事不断,百姓苦不堪言,遍地都是穷苦人家。在没来晋南王府之前,她连吃饱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家里实在挨不住,在她六岁的过年前夕,将她卖了。母亲抱着她哭,自责自己养不活女儿,又叮嘱她大户人家要规矩听话,总能混口饭吃。
那也是个冬天,她穿着草鞋,和同村的孩子们一起上了牙子的车。马车越走越远,她望着爹娘哭成了泪人,邻居家的大哥哥给她擦眼泪,劝她不要哭。
那个邻居家的大哥哥,就是望江。那个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
“别哭了,等咱们长大了还能回村子!”
春杏泪眼婆娑哭了一路,被泪水弄花的视线里,村落彻底消失再也不见。
她的村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月亮湾。
她与望江先去了另外一户人家做事,那是个商户,主子不算心善,总是苛待,挨饿是小事,打骂更是寻常。每一次,望江哥哥都拼尽全力地护着她。
那些饿着肚子躲起来哭的夜里,望江总能变戏法似的拿出吃的给她。她人呆嘴笨,远没有望江那么容易讨主子欢心。
好在他们在这户人家待了不到两年,又被卖进了晋南王府。晋南王府规矩森严,他们小时候也没少挨罚,倒是再也不会饿肚子。等他们慢慢懂了规矩,自然不再挨罚,日子越来越好。
每一年过年的时候,他们总偷偷跑到一起。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对方。都不是值钱的玩意儿,可都是他们挖空心思准备的心意。
她时常与望江说想家。
每一次,望江都会安慰她,都会如小时候那次说的一样——等咱们长大了就能回去了。
他们慢慢长大,又一年的新岁临近,两个人偷跑到山坡上,望着夜幕里的月亮。春杏将眼睛弯成月亮的形状,说:“过了明天我就十五了,算不算长大了?”
本就是春杏随口的玩笑话。身为奴籍,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能。”
春杏诧异地望过来。
“过了年,我去找世子求个恩典。”望江微笑着,深深凝望着她。
春杏怔怔回望他,忽然就懂了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