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姜饼——唯酒
时间:2021-10-19 11:17:02

  林鲸摇头,“我不是在想这个。”
  “她唯一能挟制我哥的,就是他在我们家住了十年,我妈总觉得她对他有养育之恩。明明对他也没那么好,非觉得自己付出了天大的恩情。”
  林鲸问:“姑姑这样,是想做什么呢?”
  叶思南:“怕哥哥以后不管我舅舅呗,我舅舅那个人你结婚的时候看见了吧?帅是帅了点但人品渣的要死。”
  她怕自己会无意说到陈嫣,想打住,又忍不住要说。
  “我舅舅年轻的时候作孽做多了,不管老婆孩子。我妈觉得现在的舅妈也不靠谱,只是图他的钱,到时候老头子一无所有了。所以就用亲情绑架我哥,一直给舅舅洗白,撮合他们父子关系。”
  林鲸说:“你舅舅——就是,他真的有那么过分吗?”
  以至于蒋燃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翻脸。
  叶思南:“我原来的舅妈一死,他就把我哥哥丢出去,自己娶老婆帮别人养孩子了,你觉得呢?”
  “我敢保证,他要不是看我哥现在活出人样的份儿上,才不会眼巴巴上来当舔狗呢。”
  “……”
  “所以我哥恨死他了。”
  林鲸囫囵听着叶思南乱七八糟的输出,难以想象蒋燃小时的艰难,心像被绞了一样。
  两人一起把餐厅收拾好了,因为叶思南今天告诉了她很多事,导致她忽然并不讨厌叶思南了,打开餐边柜,翻出一些东西来。“家里还有蒋燃出差带回来的咖啡豆,给你拿两包?”
  叶思南:“我擦这好贵啊,我要!我看你冰箱里还有挺多车厘子能给我拿点走吗?”
  林鲸笑了笑,“我在山姆买了五箱,你随便拿。”
  叶思南故意逗她:“我哥好宠你,你们家好吃的真多,我给你们俩当女儿吧。”
  林鲸正要给她找袋子装,书房门被打开,蒋燃先走出来,“叶思南,过来。”
  叶思南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来了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蒋燃递给她一把车钥匙:“送你妈回家。”
  “哦哦哦。”叶思南什么话都不敢说,只道:“不用,我们自己开车来的。”
  说完,她把蒋蔚华往外面拉。
  片刻后,客厅恢复安静,微微残余着晚餐蒸鱼的味道,还未散去,宛如故事的余音。
  林鲸想走过去找蒋燃说说话,但是他站在落地窗边,拳头抵着玻璃,一动不动,背影落寞的破碎感,写满了“生人勿进”四个字。
  林鲸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饭桌上还有书房里的吵闹声,声声回荡在她耳边。
  她抠着手在原地站站,摇摆不定。
  夜深人静,此时此刻,她竟然有点想哭,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蒋燃转身才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差点儿把她撞倒。
  好在他伸手及时把她抱了回来,两人都惊魂未定,她眼尾泛红,似是要哭了。
  他低声问:“ 我吓到你了?”
  林鲸摇头,小心翼翼地说:“没那么脆弱,就是——”
  蒋燃手指摸了摸她的眼角,还有睫毛,把包裹在眼眶里的湿意擦掉;下巴贴着她的发心,就这样抱了一会儿。
  “抱歉,你一个人在家里可以吗?我想出去透口气。”
  “我可以陪你。”林鲸说。
  蒋燃无奈一笑:“我想一个人待会。对不起。”
  林鲸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蒋燃出去,关了门。
  现在家里终于只剩下林鲸一个人了,这套房子像是一个空荡荡的檀木盒子,被人丢在仓库,落了灰,等待腐朽。
  林鲸堵得慌,心态微崩,什么都干不下去,手足无措地坐在地板上抱住自己的膝盖。
  连续三天,已经发生了太多让她心态崩溃的事情了。
  她不敢追出去打扰他,也不敢打电话,陡然看见进门柜子上有个白色的纸盒子,是她前两天发在朋友圈的那个牌子的蛋糕。没想到蒋燃出去办事时,竟然就给买了回来。
  纸盒子被蒋蔚华走的时候,拿包的动作给撞翻了。
  林鲸小心翼翼地将蛋糕碰到餐桌上,草莓炸|弹的形状已经被破坏了,沾满了盒子顶部,像一抹被甩到墙上的颜料。
  林鲸捡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十分新鲜,草莓的香甜味很足。
  蒋燃,出门会记得买她爱吃的蛋糕,哪怕和长辈争吵过后还会叮嘱人安全回家,那么温柔,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用指腹摁压着酸涩的眼球,迫使不仅要掉眼泪,她不伤心,只是些许难过。
  蒋燃并没有走远,他只是一个人在楼下静静呆着;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被风吹得猎猎,头发也乱了。
  初冬的夜晚空旷清冷,绿植边的地灯趁得人影有几分落寞之感。
  他点了烟,缓缓抽着。人坐在台阶上,大脑一片空白,渐渐地又充斥着很多画面,糟糕透顶的家庭,被亲人要挟的无奈,还有林鲸。
  家庭和事业两全很难,他又怕伤害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男人真的都会变成蒋诚华那种人吗?女人也默默接受?
  林鲸却根本不懂他在想什么,他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也不想要她陪着。
  林鲸等了半个多小时,蒋燃没上来,就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先睡了,你早点回来。】
  很可惜,蒋燃的手机丢在书房,根本没带下去,他看见这条微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林鲸本来睡着了的,但是蒋燃一开门,她就醒了。
  扒开被子,露出上半张脸去瞅他。
  待蒋燃进了浴室,她才偷偷从被子里爬起来,赤着脚跑去浴室门口,想看看他怎么了。门半掩着,从里面漏出一罅橙黄色的光线,从她的眉骨到鼻梁,再到胸口,一路弯折下去。
  她听见里面传刷牙的声音,然后是水声。
  这个样子其实有点好笑,但是每次自己不开心躲在卫生间哭或者生闷气的时候,蒋燃也是这样在门口守着她出来。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当。
  正要趴过去听得再仔细点的时候,就听见蒋燃的声音:“地上那么凉,你想感冒吗?去穿鞋子。”
  听这个声音是很正常的,林鲸被吓飞了胆子,赶紧一路小跑回床上。
  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多久,蒋燃就回到床上,掀开被子,一阵干净轻柔的味道扑面而来,是他睡衣上的洗衣液的味道。
  林鲸呆滞了几秒,默不作声地滚到他怀里,蒋燃也把她接住了,往臂弯里一搂;他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又很闲地问了一句:“不是说抱着睡会热吗?”
  林鲸揪揪嘴角,“我愿意。”
  林鲸脸压在他颈窝里,时间长了呼吸窒闷,便挪了挪角度,贴着他的下巴。
  “你的蛋糕我吃到了,很好吃哦。谢谢。”
  “嗯。”
  “今天叶思南跟我说了点你小时候的事,但也没有很多。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谁也不说。”
  “说什么了?”
  “算了。”
  “为什么算了?”
  “怕你不开心。”林鲸说:“我只是想跟你说,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在你的身上也要奏效。你不高兴的时候我也会不开心的。”
  “哦。”蒋燃阖上眼,微凉的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致。
  林鲸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依然很不好,而且是那种积压许久的沮丧。
  “姑姑今天要来,是因为我没拦得住她。本以为只是过来看看,没想到她要说些那么奇怪的话,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更有原则。”
  过了好久,他才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叶思南跟你说什么了?”
  林鲸微微心虚:“就是一点点你爸爸的事,也不多。”
  蒋燃默了默,问她:“还记得年初四吗?我在家里晕倒。”
  “嗯。”那天他也跟现在一样又丧又颓废,嘴上却开着玩笑,让人猜不透心思。
  蒋燃说:“其实那天,我是给她扫墓去的。我外婆走了之后没人记得她了,只有我。”
  林鲸心一惊,心中知道那个“她”是蒋燃的妈妈。
  “我妈在冬天走的,癌症。从知道病情到去世,不到半年时间。”蒋燃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像被劈开的干柴,“她舍不得走,为了我选择做手术,化疗,头发掉完了,曾经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呵。”
  林鲸楼他腰的手,紧了紧。
  “蒋诚华在她化疗期间,有了别人,那个人是我的英语家教。两人明目张胆,出双入对。”
  林鲸知道,那个人就是出现在婚礼上的张阿姨,陈嫣的妈妈。
  为什么蒋诚华还有脸带过来呢?
  他哑然失笑,声音又风轻云淡得像是事不关己。
  “蒋诚华没去过病房几次,我想给她陪床,她却说病房不吉利,不肯让我呆在那。起夜的时候见我偷偷趴在床边就给蒋诚华打电话,让他接我回去。电话是那个人接的。”
  “她知道真相,含恨而终。”他轻飘飘地讲着这些久远的事,袒露不为人知的恨意,“生为人子,我无能为力。除了恨蒋诚华,与他一刀两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点什么。姑姑跟我吵再多次也不能让步,这是我的底线。”
  林鲸眼泪不值钱,又冒出来,她手指紧紧掐着枕头布料,微微颤抖。
  “林鲸,有些事情不能忘,忘记就代表背叛。”
 
 
第30章   从头到尾不知道她……
  自时序进入初冬以来, 夜晚总是格外的寂静宁人。
  湖上偶有打捞船在夜间工作,汽笛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拉长了夜的漫长, 更像是拨开泛黄的胶片亦或是古早的午夜电台。
  她的私人情感专家鹿苑女士曾经说过,可以欣赏一个男人的外貌, 能力,性格,但是千万不要心疼他。
  当一个女人开始心疼一个男人的时候, 她就彻底完了。
  林鲸觉得自己在清醒的沉沦, 眼看着自己泥足深陷。算了, 就这样吧。
  她在被子里动了动,不知碰到什么部位, 蒋燃低下头,冰凉的唇从她的脸颊轻轻滑过, 然后找到她的唇。
  两人来了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唇舌相触,交换唾液, 呼吸共连。
  林鲸躺在蒋燃怀里精疲力尽地耷拉上眼皮, 睡前犹记得他没有说有关陈嫣的事,她承认在这样的时刻想这个人,很不道德,但是没有办法。
  也许这也是蒋燃痛苦和意难平的一部分, 只是她想不通, 既然这么恨父亲和那个女人,为什么又要与那个人的女儿恋爱;他总是过分清醒地权衡着利弊,难道真的是因为无可取代的爱情吗?
  隔天是周日,她该回去上班了。
  闹钟一响, 她从床上起来,为了不打扰蒋燃继续睡,轻手轻脚趿上拖鞋去洗手间,不料身后传来悉嗦的声音,蒋燃也醒了,抬手拿床头柜的手机扫了眼时间,坐起了身。
  林鲸说:“我吵醒你了?”
  蒋燃:“不是,不想睡了。”
  两个人一同走进浴室,林鲸对着镜子看见自己有些浮肿的眼睛,双眼皮都变浅了好多,她抬手给自己撸了一个丸子头造型,看上去更像一枝嫩生生的向日葵了。
  身旁的男人早起也是一身清朗,只有头发微微凌乱而已,带着赏花的意味看她弄头发。
  林鲸挤牙膏的时候,他不动,像个少爷一样拿起自己的牙刷在那等着,等林鲸挤完顺便又给他的刷头上,他才纡尊降贵地亲自刷起了牙。
  林鲸从镜子里偷瞄他,完全没有昨日情绪坍塌的痕迹,慢条斯理的刷牙,刮胡子,看上像少女漫里标准的冷清总裁或者斯文教授。
  她多虑了。
  一起吃过早饭之后,蒋燃随她一起出门,林鲸问:“你干什么去?”
  蒋燃:“送你上班。”
  林鲸摁电梯:“走路两分钟,你认真的吗?”
  蒋燃一身休闲的衣服,在电梯反光板上衬得比真人更加高瘦,他在T恤外面套了件卫衣开衫,手机拿在手上,看着像出去散步。
  他瞥了眼林鲸,“你确定?等电梯已经过去了半分钟。”
  林鲸赧然地笑笑,凑近他身边互相蹭了蹭手臂,“哦,我是争分夺秒去投胎的吧。”
  电梯门打开,蒋燃牵上她的手走进去,问道:“再去上班,会紧张吗?”
  林鲸道:“有点像……请了很久的病假的学生,再回到班级怕跟不上节奏,又怕被同学孤立,不知风向如何变化了。”
  她揽镜照他,轻声笑说:“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很像第一次送女儿上学的爸爸。”
  蒋燃垂眸睨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眼,“大白天,就这么嚣张了?”
  林鲸刚要开口说话,电梯门又打开,进来一对中年夫妻。男的一身休闲西装,上了点年纪的样子;女的明显保养的更好,穿着fendi针织套装,腕上挂着一只漆皮的戴妃包,精致感十足,像职场剧里的女总裁。
  林鲸认出这对业主,她现在穿着工作服就代表上班状态,于是立刻挣开蒋燃的手,冲对方露出礼貌的微笑,“早上好,吴先生吴太太。”
  “早上好,小林管家。”女人温婉地对她一笑,目光扫到两人紧挨着的手臂,又说:“你老公送你去上班啊?”
  “啊?”林鲸愣怔一秒,脸蛋微红地问:“这也看得出来?”
  女人打趣她:“赶紧牵上你老公的手吧,他刚刚都不太高兴了。”
  “……”
  林鲸一大早就被奚落了一番,在一楼和那对夫妻告别,羞耻得不敢跟将燃说话,在前面走得飞快。
  将燃憋笑:“小林管家,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她不说话,狠狠瞪他,将燃无辜地摊手:“我什么都没干,也要被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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