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群流民, 大概是饿得久了, 竟然连人都咬。”
想到今早发生的事, 怀特还有些后怕。
在接到消息后他就带着手下人赶着上路了，因为时间和预期的有些偏差, 他们的行程也有了变更, 为了能够及时赶到, 他们昨晚是直接在野外休整的。
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再怎么说都是野外, 如果出现什么高阶魔兽, 他们受伤还算好, 马车和车上的物质却是万万丢不得的。
谁想半夜的时候魔兽没来，却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
怀特心善，看他们凄惨的模样，就起了接济他们的念头，但还没等他想好要从车上的物质里取出多少东西来，又要怎么跟主子赔罪，那些流民就直接扑了上来，手脚并用抓住最近的人就开始撕咬，完全不带商量的，那副凶狠的模样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
怀特懵了，他一边指挥侍卫击退流民，一边还要腾出人手来去护着马车。
但那些流民大概是真的饿得没有理智了，马车上有那么多物质不去动，偏偏就抓着他们的人啃，也不管他们的牙齿能不能穿破坚硬的盔甲，哪怕前面的牙齿都被崩掉了，他们也会坚持不懈的继续重复撕咬的动作。
好在他们就是些普通的百姓，攻击方式都是毫无规律的本能暴力，很快就被他们制伏了，没有杀死，只是一个个捆住手脚并排放在树下。
在怎么处理他们上，怀特犯了难。
若来的是强盗或是流寇，那他可以直接下令直接剿灭，但这些一看就是普通的平民，既没有武器也不会武技魔法，又是一副面黄肌瘦，难免会让他想到是不是哪里发了饥荒，这才把他们饿成这样。
怀特年幼的时候也经历过饥荒，他知道饿肚子的滋味有多么难受，但是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扒拉开那些人凌乱不堪，将脸挡得严严实实的头发，就又不这么想了。
无他，实在是这些人一点也不像是饿了肚子的，他一个个看过去，一群人里就没一个是面黄肌瘦，还十分精神的想要咬他伸过去的手。
看到他受惊的模样，还会从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笑声。
就算可以说他们是没饿那么久，但若是这样，又怎么解释他们‘吃人’的行径？
难道是生病了？
怀特更加头疼了，打算先让人把他们打晕了。
这一直要咬人的也不是个事啊。
可他却被告知做不到。
“什么叫做你打不晕他们？”
被怀特质问的那个年轻侍卫露出了带有自我怀疑的为难表情，“我试过了，但就是没办法打晕他们。”
再用力点，那可就要出人命了。
作为只杀过魔兽没杀过人的年轻侍卫，他其实还是有点慌的。
“然后我就先把他们送去最近的城镇了，这事公爵大人也是知道的，还是他派人来接的，怎么，大人没跟你说吗？”
还真没说。
芬恩板着脸说：“大人日理万机，自然是不可能这么小的事也特意跟我说的。”
怀特叹了口气，“说的也是，也没办法，谁让东国现在越来越乱了，你们这么早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西国也未必安全。
芬恩在心里补上一句。
一番商量后，两边的人都留在了船上。
怀特来这的目的一是给他们送马车物资，二是将船开回去。
一是完成了，但如今时间不够芬恩他们没办法走，他自然没办法完成第二个。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反正都是过了明路的，他还能当是放了一天假，除了没家里自在，其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尤其是在冒险者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后，怀特心里最后一点不情愿也消失了。
看着被冒险者们团团围住听故事的怀特，芬恩莫名就有些不是滋味。
不就是讲故事吗，谁不会啊。
弗兰克也有些不是滋味，前面他们还在聊他的事呢，结果这个什么怀特来了，他们就将他抛到了脑后，几个意思？
正当他在思考要不要现身吓吓他们的时候，蕾娜塔出现了。
她是来找怀特的。
“大小姐要见你。”
她对怀特这么说，又连带着将其他凑热闹无所事事的人，包括芬恩在内，都斥责了一顿。
只有造成了这个结果的怀特倒是因为贝拉的召唤而得以幸免。
但他本人对这件事还是有些害怕的。
“大小姐找我什么事啊？”
他有试着和蕾娜塔打听消息，但不管他明着问还是侧着来，蕾娜塔都一点反应也没有，目不斜视还着前方的道路，就好像他完全不存在一样，更别说回答问题了。
被她这么一弄，怀特心颤得更厉害了，一路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应该还是很严重的事，不然大小姐为什么要亲自见她？
然而他没有想到，贝拉见他居然是要问那些流民的事。
这可比他犯了错好多了。
怀特悄悄松了口气，虽然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将事情从头到尾都和贝拉说了一遍，内容也比对芬恩说的详细多了。
他想，大小姐不愧是公爵大人的孩子，哪怕还离家这么远，都不忘要帮父亲减轻负担。
虽然他也不觉得大小姐能做什么，不如说能不添乱就不错了。
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上司，不管心里想了什么，怀特都得在面上恭恭敬敬的，不然大小姐一个不高兴去跟公爵大人告状，按照公爵大人对大小姐的疼爱劲，那倒霉的只会是他。
甚至哪怕大小姐不说，她身边的人觉得她受委屈了，到头来也是他的责任。
这么一想，怀特对贝拉更恭敬了，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小心谨慎的斟酌过的，某些太血腥暴力的地方会故意忽略或是简单的一句带过，反正就是不能吓到大小姐。
但他都这么小心了，大小姐看着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怀特看得心惊胆战，差点就想自己上去把大小姐眉心的皱起抹平了，好像这样就能让一切不存在一样。
也是他想多了，贝拉这会皱眉，并不是因为不满意他。
她只是在想那些‘流民’和卡泽西镇外的‘流寇’之间的关系。
不可能是同一拨人，这点贝拉还是能确定的，毕竟卡泽西镇的早就被冒险者剿灭干净了，再者这‘食人’的特性也是新出现的。
“你是在哪遇到他们的？”
怀特还来不及深思，就下意识将答案告诉了贝拉。
“那些流民呢？可有注意他们是从哪个方向出现的？”
咦。
心下惊奇的怀特不禁抬头看了贝拉一眼，然后才回道：“是北面。”
公爵大人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公爵大人问他能理解，毕竟要追溯流民的来源地，再进而解决问题，但是大小姐问是做什么？
是觉得他没有将这事告诉公爵大人，还是觉得她能帮上忙？
想到后面这种可能，怀特又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可能。
他本来就是从北面过来的，再往北，那可是和亚圣格斯截然相反的方向，就是路过都不可能。
如果不是打算亲自去，他也想不到大小姐会这么问的用意了。
总不能是单纯的好奇吧？
这么一想，怀特又想笑了。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从怀特这得到了想知道的情报，贝拉就让他离开了。
“北面...”
她可从没去过那里啊。
蕾娜塔有着和怀特同样的担心，实在是那天在什古伦岛上贝拉做下的决定给了她一定的心理阴影，哪怕知道可能性不大，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大小姐，尤其是她知道就算把这件事告诉珍妮丝夫人，夫人多半是支持大小姐的。
说起来也怪得很，现在的夫人和以前的夫人几乎是两个不同的人，就算是用了药已经病好了，这变化大的也有些太神奇了。
当然这不是她一个下人能置喙的，她只是觉得现在改道去北面，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为此她只能想办法做大小姐的思想工作，还将公爵大人和夫人拉了出来，还有格兰瑟姆少爷，力求用这种办法勾起贝拉的归家之心。
不得不说她的办法还是很成功的。
贝拉确实是想家了，也还担心着格兰瑟姆，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对北面发生了什么产生好奇。
尤其是这件事明显和黑暗神殿有关。
弗兰克也是这么觉得的。
怀特走后，他直接当着蕾娜塔的面显了形，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他的‘专座’上，顶着蕾娜塔能杀死人的目光看着贝拉。
这是个进化的过程（猜猜我说是什么？）
第六十二章
“你怎么看？”
看似平静的一句询问, 贝拉却从中听出了杀意，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也是他伪装的太好，加上这段时间平静了太久，久到她差点忘了这人身上背负着怎样的深仇大恨。
“应该是吧。”
贝拉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等父亲派去打探的人回来, 就知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闻言, 弗兰克的眼中多了几分嘲讽, 同时发出一句不屑的啧声。
他并没有将心里想的说出来，而是话头一转, “北方的话, 我倒是可以去看看。”
“你们赶路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还是我跑着快，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活动过了, 也是时候舒展下身体了。”
弗兰克又一次表现出了离开的意思，只不过这一次贝拉没有马上拒绝。
之前没有线索的时候她把人扣着不让走也就算了, 像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她还态度强硬的不让他走...她又不是要个弗兰克结仇, 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也只有同意了。
“可以。”
她应得这么爽快, 反倒是弗兰克有些诧异了。
不过很快他就收起了这些不合时宜的情绪, 试探着问贝拉要了些东西。
他没要马，但是像干粮净水这种生存物资却是不能少的, 要在野外过夜的话还得带点火折子，最好还能来点补魔药剂，那可是他赶路的必需品。
这些东西他本来都是准备了的，但是到卡泽西镇的时候就差不多用完了, 之后还没来得及进行补给就被蕾娜塔带到了贝拉面前, 以至于到现在他的包裹还是原来空空如也的状态, 不然他也不用求到贝拉头上来。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搞到这些东西, 但那些都太麻烦了，他身上又没有多少现钱，怎么想都是找贝拉要来得方便点。
毕竟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也是在为她工作，不是吗？
事实是就算他不说，贝拉也会帮他把所需要的物质准备好。
不仅如此，她还给了他一个比他身上这个空间大上好几十倍的储物袋，一时间让弗兰克有种自己暴富了可以携款跑路了的感觉。
正当他如此动摇的时候，贝拉又取出了一个装满了金币的储物袋，内里的空间容量和他手上这个差不多。
此时的弗兰克露出了和当初的三人同样的呆滞表情。
“这...这...”
他进过无数贵族的小金库，但真正说起来那些都是贵族里的中下阶级，再往上的他进不去也不敢进。
而在那些贵族中，他所能偷到的基本都是些贵重物品，金币什么的当然是要随身揣着，他很少会在他们的仓库里见到，但贝拉这一手，却给了他一种能够躺进去游泳的感觉。
夸张了点，但绝对能说明他现在的心情。
这就是上层贵族和下层贵族的区别吗？
曾经的盗贼王忍不住想到。
怪不得有种说法是乔伊斯家才是东国的依仗，他当时偷听到那些贵族私下里这么说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乔伊斯家打算谋朝纂位了，所以在四处拉拢人，现在想想，他们可能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管心里想了什么，最终他说出来的只有一句。
“...你可真有钱啊。”
“还好吧。”贝拉表现得好像刚刚出手一笔巨款的人不是她一样，“以前做过几样小玩意，请父亲帮忙卖了出去，这些是我的分红。”
言下之意这些钱都是她自己赚来的，他可以放心的用，不用担心是被贵族收买了。
“哦。”弗兰克彻底木了。
什么小玩意能卖这么多钱？
人和人真的不能比，他在贝拉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什么来着？
算了，还是不要再谈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了。
等离开了房间，弗兰克忍不住问了蕾娜塔一句。
“你家大小姐是不是对金钱没什么概念？”
不然怎么金币一把一把给的？
蕾娜塔深以为然，这是大小姐的另一个众所周知的小毛病，但她也不能在一个外人面前这么说大小姐。
所以她反过来刺了弗兰克几句。
没有粗俗的用词，语气也一如既往地平静，却也是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蕾娜塔把弗兰克交给了芬恩，自己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你们两个什么情况？”有那么点小心思的芬恩忍不住在弗兰克和蕾娜塔之前来回扫视。
对此，弗兰克只是一脸疲惫的回了两个字。
“呵呵。”
弗兰克离开了。
芬恩本打算给他一匹马，弗兰克很坚定的拒绝了，坚持说还是他跑起来快，并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话，在芬恩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没了影。
芬恩下意识就想让人去追，但随即就想到是大小姐让他走的，就又放下了已经抬起的手。
蕾娜塔正在船上看着这一幕。
位置高了她看的地方自然也就更远，芬恩可能看不清弗兰克是怎么‘消失’的，她却能将他的逃跑路线看得一清二楚。
哦，已经不能说是逃跑了。
不过不得不说，他动作确实很快，如果他本来就有这个速度的话，那他们之前还真不一定能拦住他。
大小姐应该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让他离开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