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雪深却摇了摇头,说:“还不够。”
“你要披荆斩棘,对抗天命,你要为此付出比其他人还要多出百倍的努力,你要一次次地质问天道、质问世界、质问宇宙,在无法得到答案之后仍然要保持本心,心怀热忱。更重要的是,你要继续爱她。修士的生命太长,感情更容易在天长地久中消磨掉,到那时,你会后悔。而你不能后悔。”
“谢微,你能做到吗?”
第31章 只要别沾上无极宗就好。……
魏婠的识海很痛, 像是灵魂深处有什么在撕咬着,一寸寸侵蚀着,她自身的力量与这痛楚抵抗, 反而引出一波波更难捱的疼痛。
她的识海出了问题。在白云城时她就查探过, 只是什么也没发现,回来之后也和魏灵提到了, 魏灵也没发现什么。
可是她很疼,尖锐的刺痛仿佛一片涟漪逐渐扩大, 使她全身都开始痉挛发抖,像是处在一片冰天雪地里。
魏婠不敢停下, 她怕她一停下就动不了了,只能咬紧牙关飞行,到了合欢宗才呼出一口气, 忽得连力气也卸去了,即刻从空中掉了下去, 不省人事。
梅林小筑里, 梅花落了满廊,好似一片红色川流。
太阳从窗口斜照进房里,照到魏婠惨白的脸上,她双眼紧闭, 额头直冒冷汗, 看得出来极为痛苦。
魏灵正为魏婠擦汗,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来,他一出现, 魏灵就要跪地行礼:“师父。”
男子正是魏灵的师父,合欢宗化神期老祖灵枢。
灵枢拦下魏灵,扶她起身:“是怎么回事?”
魏灵情绪激动, 眼角有些红:“我不知……”说着,眼眶中就有眼泪打转,“婠婠倒在了山门口,不见有什么外伤,我查看了神识也看不出根源。有弟子说她是去了无极宗,我问了封雪深,他说她离开时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魏灵越说越激动,气息急促,眼看眼眶里的泪珠就要阁不住了。
灵枢上前查看魏婠的神识,一面道:“先不要急,我先看看婠婠的情况。”
魏灵侍立在一旁,焦急地等着结果。
灵枢伸回手,魏灵便上前问道:“怎么样?”
这时又从空气中出现一个人影,正是封雪深。
灵枢先对魏灵说:“有些麻烦。”又看向封雪深,冷笑道:“我合欢宗什么时候这么来去自由了。”
封雪深微微颔首,看向魏婠:“灵……道友给我传信,我见她语气奇怪……”
“这话就不用说了。”灵枢冷哼道。
这时魏灵拦下灵枢的话头,“师父,婠婠要紧,再说……他再怎么也是婠婠的父亲。”
灵枢于是只当封雪深不存在,对魏灵道:“应当是有人在婠婠体内养了一颗魔种。”
“魔种?”魏灵顿时如雷霆乍惊,“可是婠婠怎么会?”她立刻就想到了檀若。
可是真的就是檀若,当年那个秀气腼腆的小和尚真的会如此心狠手辣吗?把她的女儿当作蕴养魔种的容器?
“是谁?”封雪深对魏灵的变化了若指掌。
魏灵没有看他,问灵枢:“师父,那要怎么才能剥离魔种?”
灵枢道:“我已经暂时压制住了魔种,只是我对这一方面并不太了解,这件事还要找找夷岚。”这时,灵枢突然看了封雪深一眼,封雪深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深沉复杂,随后又变成了面无表情,他上前摸了摸婠婠的额头,像是对待一块精致易碎的白瓷,随后便消失在床榻前。
见封雪深走了,灵枢继续道:“只是夷岚的性子你也知道,婠婠又是封雪深的女儿,只怕他没那么容易答应。”
“夷岚师伯虽然记仇,但也护短,他最多膈应一下封雪深,我想立即去找夷岚师伯。”
灵枢点头,看了一眼魏灵:“如今宗里沸沸扬扬都是婠婠和封雪深徒弟的事,她这次去无极宗做什么?也是为了见那个人?”
“师父不必担心,”魏灵道,“我已经与婠婠说清楚了,她这次去是接了师门任务。”
“况且,婠婠的性子我清楚,”魏灵看着沉睡的魏婠,“她对什么都是三两天热度,从前让她学法术,她自觉会了就不再练了,第二天就忘得干净。她对谢微的感情,又能持续多久呢?况且她不是知难不退的性子,要说感情上,别人伤不了她。”
“只要别沾上无极宗就好。”灵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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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从树上落下,随微风划过阳光的轨道,落到了魏婠脸上,魏婠略睁眼,被这细微纤柔的触感弄得有些痒,跳入眼帘的便是阳光与树影。
“你睡了十五天了。”魏灵在一旁道。
魏婠坐起身来,迷惘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
魏婠想不起来,说:“我只记得我去了无极宗,见了成英真人和……”魏婠略去后面的事,说:“就想不起来了。”
魏灵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婠,半晌,垂下眼皮,说:“你师祖说,你识海里有一颗魔种。”
“魔种?”她识海里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东西?
“我已经去请过欲道夷岚老祖,只有他能帮你剥离魔种,以后你要随他修行,过一段时日他会来接你。”
魏婠张大了唇,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清醒之后,聂不疑和流明一同上门看她。一看到她,聂不疑就感叹:“你可错过了很多事。”
“什么事?”魏婠仍气虚体弱,声音也不高。
“明心道青鸾仙子白莹你知道吗?她失踪了!”
“什么?”这让魏婠很是惊讶,一个金丹修士,而且身边常常围着许多修士,怎么会突然失踪?“消息可靠吗?”
聂不疑坐在床榻边,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明心道的人还找上门来了,不过最后还是被赶走了,不信你问流明。”
魏婠看向流明,流明点头,道:“明心道还真不把我们合欢宗放在眼里,突然上门不说,还劈头盖脸地把我们骂了一顿,说让我们把白莹交出来。”
聂不疑接着说:“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不过……他们说有人目睹了朱雀勾结了白莹的灵宠。”
“说我什么呢!”这时,一道火红的身影飞了进来,站住了,是一个容貌略显稚嫩的少年。
“说你勾搭人家灵宠,听说明星道那只青鸾长得漂亮,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把人家拐跑了?”聂不疑嘲笑道。
朱雀瞪了她一眼,说:“我怎么会是这种鸟!而且青鸾也不是雌鸟,我拐他干嘛?你这人最好以淫心去揣度别人。”他反唇相讥,又看向魏婠,有些担忧地说:“婠婠你没事吧。”
聂不疑本来是开玩笑,也不知青鸾是只雌鸟,只是被朱雀讥讽一番,讨了个没趣,也就没说话。
一旁的流明拍了拍她的手,转而看向魏婠:“你昏迷不醒是因为偷进无极宗,我实在过意不去,酬劳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她将一个木盒子放在一旁,“二十株金焰芽,十株是向你赔罪,还有一颗补元丹,我的承诺你也可以随时找我兑现。”
魏婠犹豫道,“师姐……其实事情并非如此,成英真人并没有怪罪我。”
流明睁大眼睛,“真的吗?”她笑了出来,“他没伤你?我还以为是他伤了你,这些天都一直心惊肉跳的。那他有说什么吗?”
流明殷切地看着魏婠,眼睛里满是期待。
魏婠道:“他……把信烧了,把我赶出了碧波峰……”
流明肉眼可见地颓靡下去。
这时,朱雀突然道:“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跟无极宗的牵扯不清?”他眉头竖起,不大高兴,“流明,你还想和那个劳什子碧波峰主在一起?我看你师父不打死你。”
流明皱着鼻子,伤心道:“我也没敢想和他接受我,我就是想让他永远忘不掉我,可是他竟然把信烧了……烧了……”
魏婠暗道,如果是自己肯定也是要烧了的,就流明师姐那封信,私下里给成英便罢,还搞个自动播放,全碧波峰都听到了好么!成英真人当时那脸色,简直比炭还黑!不过,流明师姐的目的恐怕是达到了。一个元婴修士,恐怕遇不上比这还丢脸的事了。
不过魏婠却有个疑惑:“我在无极宗偷听到有人说,我们合欢宗与他们有血债,这是真的么?”
魏婠看向消息灵通的聂不疑。
聂不疑凝眉想了想,“我只听说过,有个诅咒,说是无极宗和合欢宗的结成道侣,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魏婠看向朱雀。
朱雀避开魏婠的视线,略抬了抬下巴,说:“我知道我不说。”
聂不疑和流明两个女修都有些惊讶:“你知道!”
朱雀有些薄怒:“我当然知道了!我可比你们大了几百岁!”
“几百岁才金丹?”聂不疑怀疑地看着朱雀。
朱雀脸皮一红,“我们妖族寿命长,几百岁也才成年。”
“那你说说无极宗和我们宗到底有什么纠葛。”聂不疑问。
朱雀不告诉她,聂不疑追着问个不停。被她问得烦了,朱雀突然变成原形,振翅飞走了。
聂不疑没拦住朱雀,气急败坏,又坐下来,灿然一笑:“婠婠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什么约定?”
“举办夜宴的事啊!”聂不疑兴奋道,“我与几位师兄都说定了,流明也邀请了几位女修,那位欲道的修士也会过来,到时候你就可以……”说着,她向魏婠眨了眨眼。
魏婠久病初愈,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参加什么夜宴,但是听到有欲道修士来,她不禁起了些心思。魏灵说让她以后跟随欲道老祖夷岚修行,可是夷岚是怎么样的人,欲道又是如何,她想多打听一下。于是就答应了聂不疑。
不多时,聂不疑就要和流明告辞,魏婠赶紧说:“流明师姐,另外十株金焰芽你还是拿走吧,让你担惊受怕,我实在受之有愧。”
流明却摇头,笑道:“就当是给你的礼物吧,庆祝你平安,这事是我不厚道。”
言毕,就与聂不疑离开了。
聂不疑办的夜宴在半个月之后举行,只是已经不算事夜宴,白日是以物易物摊市,晚上则是经验交流感情联谊会。参与的不仅有内门弟子还有外门弟子,欲道修士男男女女也来了好几个。
不过魏婠付清了白云城的债务,一时也没什么想要的,所以到了晚上才出现。
一看到魏婠,聂不疑就拉着她去见各色人物,让魏婠看花了眼。
聂不疑见魏婠一个也不感兴趣,于是四处张望,喃喃道:“也不知道白衡什么时候来。”
“白衡是谁?”魏婠问。
“就是那个打听你的欲道修士,夷岚老祖的徒孙。”聂不疑说,目光盯着一处,惊喜道:“他来了!”
魏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夜色朦胧之中,一个玉冠束发,身着白衣,姿容秀美的青年挽琴而立,嘴边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正向她们走来。
第32章 或许师妹喜欢的是梅花?……
聂不疑悄悄对魏婠说道:“他是妖族, 也不知什么妖。”
“你总撺掇我去找他,到底有什么事?”魏婠怀疑地问聂不疑。
聂不疑这人,总体上说是无利不起早, 虽然与魏婠有些交情, 但是也常常做出出人意料之举。她介绍白衡与魏婠认识也太热切了些。
聂不疑抿唇一笑,用眼神示意魏婠看白衡那边。
白衡缓步走了过来, 玉面令仪,对聂不疑道:“聂道友, 这位就是魏道友了吧?”
这样的人,一出现便夺了许多人的目光。他看向魏婠时, 柔情四溢,让魏婠颇不自在。
聂不疑立刻道:“是,这就是魏师妹。”
魏婠这倒觉出不同了。白衡称聂不疑与她都是道友, 可是都是一宗之人,这称呼也太过生分了吧。
魏婠悄悄问了聂不疑一句。
聂不疑道:“他们欲道向来如此, 觉着我们占了主宗之名, 心里不忿罢了。”
“那你还让我与他……”魏婠很怀疑聂不疑的居心。
“金丹修士要到浮山境试炼,我们情道名额不过五十人,我胜算不大。”
“所以你希望通过他……”魏婠一面对白衡表示友好地点了点头,一面问聂不疑。
聂不疑对白衡侃侃而谈, 从如何认识白衡到感谢他几次相助, 在这空隙间她对魏婠道:“两年后就是浮山境试炼,这次不去又要等五十年。欲道那名额多,我想找他买个名额。”
而白衡的反应客套冷淡, 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婠。
“这事能成吗?”一宗试炼之事能用买的?
“我的消息渠道告诉我,白衡答应了就能成,这得靠你了。”聂不疑拍了拍魏婠的胳膊, 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就找借口离开了。
只剩下魏婠和白衡,而周围又是人来人往,一半的目光都在两人身上。
“白师兄……”魏婠话出口又觉不对,改口道:“白道友,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白衡不介意地笑了笑,与魏婠并步而行,“其实过段时日师妹也要归入我欲道,提前叫师兄也无妨。”
魏婠也客套地笑着,心道欲道确实界限分明,“那白师兄,能不能跟我讲讲欲道的事情?”
“魏真人没跟你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