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婠低着头,她昨天可知道得太多了!白衡竟然是龙族!龙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比朱雀还要稀奇。她从小就想捉一条龙当坐骑,后来她知道洛土没有龙了她还伤心了一把,可是现在她知道了,白衡是龙!
“师祖……”魏婠怯怯道。
“还叫我师祖?”
“真收我为徒啊?”那她岂不是和母亲一个辈分了?
夷岚看着魏婠柔顺的脸,不由感叹:“真是比我其他几个弟子好多了。我既然说你是我的徒弟,哪有反悔之理?”
魏婠仰着小脸,看向夷岚,吞了一口口水。
“你想说什么?”
魏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细语,“昨天白衡跟我说他是龙……我们合欢宗还有龙的?”
“所以呢?”
“所以……我能不能骑龙啊?”魏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夷岚。
夷岚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笑,“他是不是还跟你说让你做他的王妃?”
“对,但是我就想骑龙不想做王妃。”魏婠的眸子闪亮,像两颗星星。
“可以。”夷岚原本半卧着,如今坐起身来,露出一抹艳丽的笑,“当然可以,不就是龙嘛,我的徒弟当然可以骑!”
“真的吗?”魏婠吓了一跳,原本她也没想到夷岚这么容易答应,她只是想夷岚和龙族之间似乎有嫌隙,她告诉夷岚,夷岚或许不会阻止她,到时候出了事也许会帮她兜着。可没想到夷岚这么支持她。
“毕竟我当年被白氏骗得可惨了,白氏的王妃可不止一个。”夷岚笑着,笑容如一把刀,“这仇我也想报一报啊。”
夷岚年轻时遇到白衡的舅爷爷白淼,一时被他色相所迷,在他花言巧语之下答应做他的王妃。哪想到之后才发现一条龙可不止一个王妃!甚至姬妾也有一大筐呢!对的,一大筐,夷岚都可以把那些水产品煮了吃了!
夷岚一气之下回了宗门,只是她与白淼结了灵契,已有夫妻之名,她自己也解不开。她只盼着以后再也不要见到白淼才好。
可哪知她确实见不到白淼了,白淼寿元已至,临终时把他一家子人塞给了她,因为有灵契在,她竟也不能拒绝!
而宗门长老又觉得养几条龙和一锅锅海产品也不错,就把硬让她接下了这烂摊子,还开辟出了欲道,专给她养龙。
夷岚:我能选择去死吗?
后来,长老们又把从洛土各处来投奔的妖族都塞进欲道,美名其曰:爱护稀有种族。
是的,自几千年之前妖族就式微了,龙族也只剩下白氏一支。
夷岚被迫做起了欲道道主,不过她当这道主倒有许多好处,比如说,这些依附于合欢宗的妖族都喜欢给她送美男子,夷岚却之不恭,纷纷笑纳。
就因为这事,白氏对她十分不满。
夷岚可就恼了,她收留白氏不说,还收了白氏少主白乘风为徒,够意思了吧?这些只会骗无辜少女的龙族竟敢指责她浪荡!难道她还得为白淼守寡不成?
于是她大手一挥,从师父问道神君那里请来了九层塔琉璃塔。
还有不满的龙族?有不听话的妖族?给我关进去!
到现在还有一条龙被她关在塔里呢
第34章 她被一头母狼抢走了!……
夷岚越想越恼火, 瞧瞧这里,不是带鳞的就是带毛的,带鳞的和带毛的还互相看不顺眼, 整日闹得鸡飞狗跳。她这个欲道道主真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她眼眸一转, 就看着魏婠,漫不经心道:“可是你想怎么骑龙?除了白衡之外, 我的大徒弟白乘风是早就死了的,他的二弟白伏雪也就是白衡的父亲, 是给我师父问道神君做了坐骑。”
“那现在就只有白衡一条龙了?”魏婠有些失望,毕竟白衡是金丹期, 不好招惹啊。
夷岚食指指了指上面,魏婠抬头看,璧顶的白龙鼓着一双野兽的眼睛, 冷飕飕地看着魏婠。
魏婠先是一愣,然后感到后背一凉, 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它、它、它是活的?”
夷岚点了点头, 又蹙起了眉头,“你怕他作甚?你既然怕龙,还敢骑龙吗?”
魏婠心道,普通人要是抬头突然看见原本以为只是壁画的东西突然变成活生生的了, 能不怕?
不过这阵情绪缓过后, 魏婠便不那么怕了,反而仰头看着那条龙,问: “那师父, 为什么这条龙会是活的啊?”
夷岚轻描淡写道:“被我关在这的。”
魏婠也不问为什么一条龙会被关在这,只消看她对白乘风和白衡的态度就知道夷岚肯定对白氏有所不满。关一条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夷岚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想起正事一样,突然站了起来, 定定地看了魏婠一会儿,随后道:“随我来。”
魏婠莫名其妙地跟着夷岚走进内室,内室里也是珠光宝气的,闪烁辉煌,中间一张大床。
“躺上去。”夷岚道。
魏婠乖乖躺上去,心里有些忐忑。
夷岚食指点魏婠眉心,魏婠感觉一股热流从眉心穿过,整个人都突然恍恍惚惚的,想要睁开眼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闭眼,去看你的识海。”
魏婠闭上眼,顺着热流进入识海,只见一片雾霾般的混沌。这混沌像是黑沉沉的雾气,将她的识海入侵了,改变了。
“魔种就像一块墨源源不断地把墨水滴入你的识海,每一滴墨都在污染你的识海,我要做的就是把源头掐断。”夷岚道,她催动指尖的灵气,在魏婠识海里形成一层屏障。
魏婠的识海里就像有一只手在搅弄风云,黑色浓雾无处不在,夷岚形成的薄薄屏障将海与浓雾阻隔了,海之上的浓雾就逐渐浓缩成了一点,如水滴石穿般地顽固攻击着屏障。
魏婠感到一阵阵钝痛,像被刀子扎入血肉却无法□□那种痛。她额头布满了冷汗,身体也颤颤发抖,牙关紧闭,脸色愈发苍白。
“忍住。”夷岚道,“我不能彻底清除魔种,只能给你设下屏障,在我没想出办法之前,你要自己对抗它。”
魏婠的眼皮急跳,冷汗没入她的发丝,那阵阵钝痛似乎从识海传到四肢,令她动弹不得。好像是越过刀山火海,度过苦厄地狱,那一束希望的花才开了。
魏婠睁开眼,只见牛乳一般的月光浸满了整个眼帘,她好似在月光里飘荡。
魏婠感到整个人焕然一新,正要去找夷岚,就听到夷岚说道:“魔种只是暂时压制住了,清除魔种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那已经融入识海的墨水怎么办?”魏婠道,她能清晰地看到屏障之内的识海已经浑浊不堪。
“这就要靠你自己了。”
魔种不除,魏婠心头还是有些沉重,夷岚性格疏懒,随即就打发她离开。
从琉璃塔到洞府须经过一条溪流,魏婠没有飞行,沿路返回,到了溪流处,突然从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歪曲倾斜,面目像化在了水里。
过了河,魏婠回了洞府,正要落榻,就听见一个声音,来势汹汹:“屋里的人,出来!”
魏婠不明所以,看神识扫了过去,看到一个粉衣少女身后跟着两个黑衣少年。粉衣少女脸上怒气冲天,两个少年却颇为紧张,其中一个对少女说了些什么,少女反手推了少年一把,说:“你怕她,我可不怕!”
魏婠施施然出去,半歪着头瞧他们:“你们是来找我的?”
那少女看到魏婠,就冲了上来,冷言冷语:“你就是新来的那个?”
“是,怎么了?你是谁?”魏婠眨着眼睛问,那双眼睛无辜又纯洁,好似一朵徐徐绽放的白色忍冬花,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幽美。
两个少年难免起了怜意,方才被推了一把的对那少女道:“我说她或许什么都不知道吧,指不定是被白衡骗了。”
与白衡有关……魏婠暗道,等待下文。
那少女也没了方才的底气,弱弱道:“可是水碧告诉我的……”
水碧?魏婠想到昨日在白衡洞府的绿衣女子,当时她弯着眼睛,两颗猫眼般的眼珠子被挤成了月牙形,那眼珠子放着绿色的幽光,有一种森然的寒意。
“水碧是在白衡洞府里的那个女子吗?”魏婠又问,这时她的面庞染上了一点点粉色,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少女立时答:“就是她。”说完又有些脸红,瞄了魏婠一眼,随即撇过脸去,“你是不是和白衡结了契?”
她停顿了半刻,又说:“算了,就算你与白衡结了契我也不怪你,白衡那条龙惯会骗人,当初我也是被他骗了才……”
“我没和他结契呀。”魏婠道。
少女一溜说了许多,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没和他结契?”
魏婠点点头,露出一抹月牙似的笑容。
少女又重新打量了她一番,突然笑道:“那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了!”
魏婠初来乍到,深谙示弱之道,可怎么也没想到示弱示成了一个少女的宠物。
“你这是开玩笑吧?”
“我满月从不说谎。”少女高昂着头,下巴及脖颈的弧线如一张弓,是高傲的姿态。
魏婠刚要说什么,满月就瞬间把她揽到了怀里,再下一瞬,她就坐在一头皮毛光滑细腻的黑狼身之上,身下的狼对着两个少年吼了一声,就飞到了云之巅。
两个少年喊着“少主”,紧忙变成狼身也追了上来。
而坐在狼身上的魏婠还沉浸在惊讶之中。
方才那个粉衣少女竟然是一头狼?
她被一头母狼抢走了?
她被一头狼当成宠物了?
这到底是什么走向?
而身下这匹雌狼,像抢到了宝物一般兴奋,向月而奔,对月而嚎。
第35章 “你,想不想骑龙啊?……
少女坐在狼背上, 优美修长的脖颈像蓬勃生长的月桂树,她双手紧紧抓着满月长长的毛发,疾风一路追逐着她们, 夜幕像一块帘子挂在天上, 那圆月就轻巧巧在他们身后,又大又圆, 仿佛夜幕睁开了一只眼睛。
满月缎子般顺滑的油光闪亮黑色皮毛上流淌着银色的月光,她快活地伸长了脖子, 狼嚎声从她喉咙里倾泻而出,在夜幕间回荡, 那声音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满月的皮毛蓬软,魏婠坐在上面就像坐在一张毛毯上,她们越过小溪涧谷, 绕过琉璃金塔,一眨眼就把身后两匹年轻的雄狼远远甩在了后面。
她们像是在乘风而行。魏婠觉得整个天地都随之远退, 只有风追了上来。她长发飘舞, 衣袖翻飞,随着满月的跳跃忽上忽下,一会儿落到山岗,一会儿渡过溪水, 满月的速度太快, 连溪水都来不及溅到她们身上。
魏婠突然觉得,不能乘龙,骑狼也不错啊!
前方无边无际, 就像世界展开了它的身躯,魏婠在到欲道之后,第一次感到如此开心。
月亮圆圆, 星光闪烁。
满月钻进一片林木,密密的枝叶让她的速度减缓,她七拐八绕到了一个洞穴里,黑色的圆乎乎的鼻头突然耸动了一下,然后打了一个响鼻,洞穴里就燃起了灯,照亮了各色被咬坏了的棉布娃娃,几个金光闪闪的灵石,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和一张凌乱的、落了毛发的床。
满月把魏婠放下来,变成人形。她变形之后似乎有些不舒服,扭动着四肢,对魏婠说:“怎么样,做我的宠物吧?”
魏婠轻轻拂下满月头顶的树叶,笑着问:“我做你的宠物有什么好处呢?”
满月睁大了眼睛,好像是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她伸出手指算了算有什么好处:“你成为我的宠物就不会有人欺负你,白衡也不行,你还可以骑在我背上,你还可以吩咐我的仆人给你做事,更重要的是,你的主人是我。”
满月的眼睛圆圆的,看着魏婠,好像在说:你的主人是我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了呀。
“那我为什么不去做白衡的王妃呢,王妃听上去要比宠物好得多。”魏婠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的冲动。
满月的人身要比魏婠矮一点,因此魏婠对满月说话时是微微低下头的,她看着满月,就像看着一只小狗,目光满带怜爱。
“可我的宠物只有你一个,而白衡要找很多很多王妃呢!”满月不高兴地说,她仰着头,眼睛里闪着怒火。
魏婠却说:“你是不是也是白衡的王妃?你大晚上把我掳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不做白衡的王妃吧?”
满月眼睛里的怒火果然消散了,反而有些心虚有些内疚,眼神躲闪,“我是想让你做我的宠物呀。”
“那你和白衡是什么关系呢?”魏婠循循善诱,“如果你是白衡的王妃,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宠物呢?”
满月撅起嘴,“都是因为白衡骗我说当王妃可威风了,我才不想做王妃呢,我可后悔了。”
魏婠笑出声来,她坐在满月的床上,就像坐在自己的床上那样闲适,右手支撑着下巴,乐不可支地说:“那我们是站在同一边了?对不对,你不想让我做白衡的王妃,我也不想做白衡的王妃。”
魏婠是带着鼓励性的语气说的,声音轻轻柔柔,仿佛一根羽毛落到了满月耳朵里。
满月觉得没什么不对的,她点了点头。
魏婠于是又站了起来,像满月伸出一只手,目光里带着期待,“那我不做你的宠物,做你的朋友,可以不可以呢?”
满月觉得自己很难拒绝。可是她还是更想让魏婠做她的宠物,因为她不懂朋友是什么意思。
“那做我的朋友有什么好处呢?”满月学着魏婠问。
“是我们做对方的朋友,”魏婠纠正道,“我做你的朋友,你做我的朋友。做我的朋友好处可多啦,我会帮你梳理皮毛,给你讲故事,给你准备好吃的,和你一起教训白衡。”
“你,想不想骑龙啊?”
满月答应了魏婠。
她想着魏婠枕在她的原型上,给她梳理皮毛,为她吃东西,跟她讲故事哄她睡觉,不由得脸红了。为什么不答应呢?她再没有想象过比这更美好的事了。族里的人都是臭臭的,不管是雌性还是雄性,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宠物……哦,不……是朋友。朋友是香香的,让她想起春天草地里的味道,又或者是夏日清甜饱满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