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平静,事态越严重。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许听廊把手机拍到他胸前,只有一句话:“把她微信推给我。”
小袁把钟尔的微信推过去,顺便把那两张性感自拍也转给了许听廊。
一个平平无奇的看眼色小天才。
*
钟尔把照片发给小袁以后,就换了常服,出门和盛悉风会和。
小袁没回。
料他也不敢回。
估摸着已经屁滚尿流地前去找许听廊汇报了。
她有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目前对许听廊非常上头,对他有着本能的靠近欲望,她当然希望他看到照片就会吃醋来加她,她好想他能对她主动点,像她想他一样的想她。
但另一方面,她又非常矛盾地,不希望他上钩。
她说嘘嘘姓许,他就给了她《白首相离》。
她吃顿肯德基,他中途从饭局离场找她。
他的在乎其实已经够明确了,只差捅破最后的窗户纸。
如果她只是给他助理发两张照片,便惹得他方寸大乱,她就会知道,她赢了。
那个时候,她还能对他保持这样的兴趣吗?
她和许听廊只是年少相识,从第一眼到分开,全程只有短短几个月,本就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分别八年,要说她对他有多刻骨铭心的喜欢,那是天方夜谭。
但他的确一直在她心里占了一个角落,她总时不时地记起他,在孤单寂寞的时候,在夜深人静的失眠时分,在看到某个相似的背影或侧脸的时候。
人是需要爱情的。
这个爱情不止是被爱,更是去爱。不论这个去爱有没有回音。
人有了在乎的人,就有了个奔头,快乐也好,痛苦也好,丰盈的生命力才能填满身躯。
许听廊就是这样一个存在,支撑起她格格不入的爱情世界。
如果他也倒坍,她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她想要他的爱,却又倾慕他的遥不可及。
她没敢点开微信看答案。
两个姑娘抵达酒吧。
盛悉风说到做到,真的点了十几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钟尔虽然戴了面具,但气质身材和穿衣全在透露着大美女的气息,小伙子们对两位年轻貌美的富婆分外热情,殷勤备至。
可惜俩人都无福消受,气氛一度尴尬。
帅哥们费尽心思也没能把场子热起来。
“我们还是走吧。”盛悉风跟钟尔咬耳朵。
钟尔连连点头,二人逃也似的钻出包围圈,就近找了家咖啡厅。
因为是跨年夜,这个点了咖啡店的人还很多,都等着零点的时候去附近的广场数倒计时。
店员送来两杯咖啡。
怕喝了咖啡晚上睡不着,钟尔没入口,只是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咖啡,看着橱窗外的霓虹闪烁和来来去去的人流发呆。
“我真怂,如果今天是江开,一定左拥右抱不亦乐乎,他才不会为我守男德。”盛悉风恨恨地提及老公。
钟尔回神,点头:“我也很怂。”
她指不敢看微信的怂。
“还好你怂了,不然我明天就脱粉。”盛悉风看她一眼,“你是狼狼一个人的。”
钟尔让她气笑了:“你钓鱼执法?”
盛悉风嘻嘻一笑。
这时,一旁一个女生突然绝望地哭了出来。
咖啡店里的人纷纷循声望去。
她的同伴抱着她安慰:“我早就跟你说了,追星别太真情实感,不然人家还能真把你们粉丝当回事吗?”
女生痛哭:“我喜欢了她十几年啊……”
钟尔和盛悉风对望一眼,以为是哪个明星塌房了,不约而同拿起手机上微博。
不是塌房,而是华语影坛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的退圈声明。
「从业15载,体验了角色们千姿百态的人生,收获了鲜花和掌声,也受到了很多可爱的人们真诚的喜欢和关心,这一路收获满满。
今天我31岁。我想,该是时候回归生活,去过州围的人生了。
我将全面息影,并将在完成现已有的工作后结束演艺事业。
感谢大家一路相随。祝平安、喜乐、幸福。」
“我的天。”盛悉风惊呼,“这位比你还狠,双满贯临门一脚了,居然舍得退圈?”
说着她抬头,看到钟尔满脸的复杂神色,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钟尔没有心情为州围的退圈感慨或震惊。
她全部的心思意念都在于,州围是主动放弃的《白首相离》。
所以,许听廊,他并没有为她争取狼耳的二搭。
他还是好好地待在她铸造的神坛上,把她当做可有可无,排在他的事业宏图之后。
他依然触不可及。
第15章
钟尔两个小时前还在牛批轰轰地跟裴箴言扯犊子,放狠话说自己想吃爱情的苦。
命运奉召必应,二话不说给她一记天马流星拳,让她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爱情的苦是凡人能承受的东西吗?
天真!
那是人世间除了生老病死之外最烈的毒药。
盛悉风奔跑在吃瓜第一线,没留意到钟尔的异样。
她就差拿个放大镜了,把州围的退圈声明逐字逐句研究了好几遍,忍不住感慨:“真的太狠了,这种时候退圈就算了,居然真的到最后都没有公布她和林纵横的恋情,他俩不去情报局真是屈才了。”
州围和绯闻男友林纵横的起点与狼耳极为相似,同是年少时候因一部be电影结缘,十余年来绯闻几度闹得沸沸扬扬,但俩人咬死了不肯承认。
“妮多,你和狼狼以后会公开恋情吗?”盛悉风问钟尔,她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一定霸占头版头条,全民吃瓜,网络瘫痪,粉头我也能扬眉吐气。”
哪壶不开提哪壶,钟尔现在听到许听廊的名字就惆怅。
盛悉风自问自答地说上了:“可是狼狼之前明确说过,交女朋友了不会公开。他说不喜欢私人感情被大众关注,会尽量保护对方。”
钟尔对许听廊这一茬倒是完全不知情:“采访么,随便听听就好了,我老瞎回答。”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盛悉风发挥粉头的蚂蚁属性,“他那么说的意思就是,他要找的女朋友是圈外人士,所以才要保护起来,那差不多是三年前的事,你还没复出,可不就是一个圈外人士。”
cp粉的脑补能力竟恐怖如斯,钟尔十分震惊。
州围退圈的新闻撼动整个娱乐圈,热搜前排全被她的相关关键字占领,一对三四线明星情侣千挑万选择了今晚公开,却不料杀出程咬金,恋情几乎无人问津,白白损失了一波热度。
除此之外,今晚还有一个人的热度也被州围围剿。
《白首相离》片方官宣女三号,这是片中最大的女反派,原作者将她塑造成一个敢爱敢恨的形象,深受原著粉喜欢,虽是女三号,但话题度远超女二,甚至一度逼近女主。
饰演该角的女演员名叫冉虹,曾饰演过《不是山谷》的女二号,那时候,她对钟尔颇多照拂。
其实她有颜值也有演技,为人低调又务实,但一直不温不火,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只能饰演一些女二女三的角色,如今年纪也快过女演员的黄金期,再不火,怕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钟尔复出以后,向她示好的圈内人士数不胜数,但冉虹从未前来攀交情。
因此她也不敢冒昧对冉虹表达问候或关心,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从施与者变成被施与者。
之前刘导随口问过钟尔,有没有推荐的女演员,钟尔特别郑重其事地向他推荐了冉虹,并特别仔细地叮嘱:“千万不要说是我推荐的。”
刘导挺诧异:“没想到你还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冉虹成功通过试镜并拿下角色,女三这个角色要是演好了,一定圈粉无数,钟尔打心眼里为她感到高兴。
接近零点,窝在咖啡厅里取暖消磨时光的人鱼贯而出,涌往不远处的露天广场。
钟尔嫌冷不想去,被盛悉风生拉硬拽地拖了出去。
江两岸林立的建筑都亮着LED屏,循环播放新年快乐的动画效果。广场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密密麻麻多到恐怖,年轻人居多,很大一部分是情侣。
“妮多。”盛悉风的脸被江风吹得微微发红,她拂开眼前的发丝,因为现场人太多,她不得不在钟尔耳旁用尽全力喊,“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你和狼狼也可以一起来跨年。”
“那你呢?”钟尔问她,想听听她对自己婚姻的计划。
“你把我也算上了吗?”盛悉风跟她根本不在同一个点上,“那我要在你们中间,左手拉着你,右手拉着狼狼。”
“……”钟尔觉得这个画面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然后你是不是还想喊我们一声爸爸妈妈?”
盛悉风:……?
新年还剩十秒,所有人整齐划一,大声倒数,震耳欲聋的声音飘荡在空旷江面上方,江面上漂浮了寥寥几艘船只,随着江波轻轻晃悠。
“……五,四,三,二,一,零!”
又是一年崭崭新新地来了,带着一切可以重头来过的美好希冀。
情侣们热烈拥吻。
盛悉风说:“希望明年这个时候,你也可以和狼狼在零点的时候接吻。”
面对她真诚的眼神和诚挚的心愿,钟尔于心不忍,拍了拍她的脑袋。
明年这个时候……
除非她一整年下来都没能泡到许听廊,不然的话,她怕是早已换了好几任男朋友,把许听廊忘到了大洋彼岸。
倒计时过后,广场上的人群陆陆续续离场,钟尔和盛悉风也回了家。
和盛悉风道别之后,钟尔点开微信,看到了许听廊的好友申请。
这桩折磨她半天的心事,因为有州围退圈的事在前,变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点下通过验证,俩人成为微信好友。
钟尔对着手机等了半天,这期间她把他的头像和朋友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头像是中中,朋友圈一共五条动态也全是中中。
他到底是多喜欢中中。
许听廊始终没发消息给她。
他已经主动加她微信——虽然她耍了点小手段,但总归是他主动发起的,既然如此,钟尔成功说服自己,当那个先打招呼的人。
你可爱的爹:「干嘛?」
许听廊回复倒挺快。
X:「少招惹小袁」
钟尔心里不痛快,他又这个不好好说话的语气,大过节的一句好话没有,上来就是责难,她一股无名之火直冲头顶,只觉自己费尽心思吸引他注意力的行为愚蠢又犯贱,当即阴阳怪气地敲了一段字出去。
你可爱的爹:「你以什么身份管我们呢?」
X:「你懂不懂分寸的?」
「他从来没谈过恋爱,经不起你那些花招」
你可爱的爹:「经不起就经不起呗,大不了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他一块给你当助理」
聊天聊到这个程度,已经超越许听廊继续跟她交流的忍耐极限。
他没有恋战,直接选择不回,俩人不欢而散。
他不回,钟尔的怒火无处发泄,到阳台上转了两圈让外头的冷空气冻了一会,嗡嗡响的脑袋才算平静下来。
老子再也不吃爱情的苦了,她盯着皎皎的一轮月发誓。
再回到温暖的室内,她把《白首相离》的剧本给翻了出来。
剧本她之前已经读过几遍,现在又进一步熟悉,一边看,一边细细琢磨每一幕场景的表演方式。
以前接戏的时候,她从来不曾这么用心。
实在是今天州围退圈的事情给她的刺激太大了点,这事不但说明许听廊没有争取狼耳二搭,更说明她在演技和角色贴合度上并没有什么优势,如果州围也参与试镜,也许这个剧本根本就不会到她手上。
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第二天一大早,钟尔就有行程安排,要为一个歌手的新单曲拍摄MV。
一路上她困得哈欠连天。
小方贱兮兮地怼她一下:“妮多,昨晚干嘛去了?”
“看剧本。”钟尔不耐烦地甩一下肩膀,“别烦我。”
小方根本不信。
钟尔这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演技天赋,什么时候对剧本上过心,反正随便她怎么演都在及格线以上。
还看剧本。
以为他不知道内情?
他语气更贱:“跟我说说嘛,小袁都告诉我了,许听廊加你微信了吧,你俩昨天是不是忘记时间,聊了个通宵?”
“再跟我提这个名字,信不信我缝了你的嘴。”钟尔唰地睁开眼睛,蛮不讲理地命令小方,“你也不许跟小袁联系了,所有跟许相关的人事物都不许再接触。”
她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连许听廊全名都不愿意叫,小方抱头鼠窜之余,不怕死地提醒她:“他怎么你了,我不提有用吗?用不了一个礼拜你们就要一起上技能课了,到时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是小方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
五天后。
《白首相离》剧组人员陆续抵达训练营,剧组在泉市地广人稀的草原上搭了个临时马场,接下去的一个月,相关演员将进行集训,具体时长和项目根据角色设定决定。
钟尔戏份多,是所需技能最多的演员之一。
刘导平日里是个慈祥的中年男人,但导戏的时候,他是出了名的严苛主义,力求每一个镜头的完美,例如正片中不到十秒钟的舞剑场景,需要钟尔进行至少七天的专业学习,并在后续保持持续的练习。
在这个急功近利的年代,已经鲜少有人愿意做这种性价比极低的买卖。
一月的草原还没有抽新芽,枯黄的干草绵延至视线尽头,一路可以看到零零星星牛群或羊群,缀在天地辽阔间悠悠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