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过初一——丧丧又浪浪
时间:2021-10-20 09:49:52

  钟尔根本没有眼泪可以流,只是做了哭丧的表情,好在本来就在湖中,头上脸上的水珠不停掉落,也分不太清泪水湖水。
  但这显然无法糊弄刘导。
  俩人上岸,众人纷纷围堵过去,拿大衣裹的,帮擦头发的,递暖手炉的,送热水的。
  知道他们冷,刘导这次没有骂人,还安慰她:“小钟,情绪很不错,但是不够激烈,还要再往上提。你要知道这可能是张银翎最后一次见叶璟,是生离死别。”
  钟尔第二次NG,刘导也还算温和,又给她讲了两遍戏。
  第三次NG,他已经没有好脸色了。
  第4次,忍无可忍,开骂。
  钟尔简直怀疑自己会死在今天。
  俩人一趟趟下河,一趟趟上岸,后来哭戏被单独拎出来拍,重点指导,依然无济于事。
  她整个人渐渐冻到麻木,每一寸发肤都像不是自己的,只有小腹的痛一浪高过一浪,痛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除了刘导,所有人都露出于心不忍、却也无法理解的表情。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没法发自内心地哭出来,明明寒冷、痛经、被骂,亦或是母亲关于“旅游”的言论,随便哪一个都够引发眼泪。
  出了戏她甚至都不敢看许听廊,因为她NG一次,就意味着许听廊也要陪她经受一次折磨。
  这么反反复复,进进退退地,第21遍哭戏终于入了刘导的眼。
  虽然没有百分百达到他的标准,总觉得缺了一点点什么东西,但是细究起来也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
  总之,这已经是一段很合格的哭戏,感染力、爆发力都有。
  “可以。”
  这声音宛若一道天籁传入钟尔的耳朵,她瞬间脱力,站立都成问题,一边许听廊毫无反应,并没有扶她一把的打算,幸而几个工作人员听到刘导的吩咐都齐刷刷围过来,要拉她上去。
  钟尔刚要伸手,就听许听廊说:“刘导,再来一遍。”
  钟尔像见了鬼似的猛然回头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许听廊看着她,说:“还是不到位。”
  “我不要。”钟尔拒绝配合他的完美主义。
  导演都说可以,他凭什么还挑三拣四?
  许听廊说:“最后试一次。”
  钟尔不跟他废话,扭头要借着工作人员的搀扶上岸。
  哪晓得背后一只手袭来,在她的惊呼中,不由分说将她重新拖拽下水。
  工作人员犹疑地望向刘导,刘导已经进入状态,几人默契地退开。
  新一轮的拍摄工作开始。
  “我要回去……对不起,银翎,我必须回去。”得到开始的示意后,许听廊无缝进入角色。
  钟尔仍在惊惧和怒意之中,并没有马上接他的戏。
  但这自然流露的情感,放在这里意外的合适,刘导盯着监视器,唯恐错失一帧画面。
  停顿两秒,许听廊在水下掐了掐钟尔的腰。
  他眼底有心疼和歉意,是给张银翎的。腹部的疼痛几乎要把钟尔淹没了,她闭眼复睁眼,依照她一贯的脾气,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配合的。
  但她浑身冰凉地站在这里,对这幕剧情的认知忽然冲破瓶颈期,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就像她对许听廊的感情,也冲破多年性单恋的阴影,雾破云开,豁然开朗。
  刘导一整个下午的责骂,母亲以百对一的偏心,居然都抵不过他这伸手一拽带给她的委屈,以至于她只是这么看着他,便当场落下泪来。
  这是她时隔了起码十年,落下的第一滴真情实感的眼泪。
  此时此刻的钟尔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幕落泪将会成为她演艺生涯最高光的出圈名场面,在演员的哭戏盘点中拥有好评如潮的一席之地。
  而她也凭借张银翎一角,杀出重围,夺得两项重量级影后桂冠。
  这会的她只知道,原来,谁能让她痛,谁才能让她忠。
  作者有话要说:救命,终于要甜了,大家等得辛苦了!!!
 
 
第56章 
  短短一个须臾间,钟尔在拔腿走人和演下去之间左右摇摆了起码八百次。
  就算她真的走了,没有人可以指责她不负责任,忍着痛经在冷水里断断续续泡了一个下午,早就濒临生理极限,先前那段表演也已经获得导演的首肯,不管是从态度还是从结果出发,都担得起敬业两字。
  可是入戏至此,张银翎仿佛成为她生命的另一种载体,以至于她好像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张银翎的呈现有所缺憾。
  脑海尚未做出最终决定,她的身体已经做出选择。
  “你有你的国,你的使命,可我只想你活着陪在我身边。”
  她说出台词的那一瞬,不管是监视器后的刘导,还是陪她泡在湖水里的许听廊,皆是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
  哭戏因为是被单独拎出来的,整段也就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可就是这一分钟,钟尔肝肠寸断,眼前的许听廊是坚定的,冰冷的,无可挽留的,亲手放挚爱的人送死的悲痛像一把利剑穿透她的心。
  怪不得说沉浸式演戏伤身体,这简直是把自己的血肉搅碎了去铸造角色。
  念完最后一句台词,吊着钟尔的那一口气也彻底消失,许听廊眼疾手快扶住她,将她交给围拢过来的工作人员。
  这个过程中,他没错过她的反应,话都没力气说了,还要比着口型骂他:“滚。”
  把戏演得出神入化是一回事,被他自作主张拽下水去再演一遍是另外一回事。
  一码归一码,她分得清清楚楚。
  许听廊目送她被工作人员带走,自己披上军大衣去找刘导。
  方才那段戏,按照剧本要求,张银翎应该全程痛哭流涕,但钟尔只有最初的一个落泪,后面的台词只剩间或的哽咽。
  他不确定刘导会用哪一个版本,私心而言,他自然无条件偏向最后那版。
  “辛苦了辛苦了。”刘导亲手拿毛巾给他擦脸,“冻坏了吧。”
  “我还好。”许听廊冻得嘴唇微微颤抖,“钟尔比较难熬。”
  “也是真的不赶巧,拍这种戏刚好撞上生理期,之前排戏的时候问过她那边的,想着给她避开,但她经期不规律,没法提前排。”刘导叹气,随即揶揄他,“知道人家难熬,可没见你心疼啊,拽下水的时候一点没手软。”
  许听廊笑一下,没有解释。
  他相信刘导是明白他的,他强制钟尔再拍一条,一来是对戏剧的吹毛求疵作祟,他无法容忍自己参演的剧情明明还有上升空间,却将就着结束;二来,他不希望钟尔的牺牲白费,既然她已经在水里泡了一下午,该吃的苦都吃了,何不争取效益最大化。
  但钟尔怕是不会懂,他还有的受。
  欣慰的是,刘导很坚定地表示自己会采用最后的版本。
  “剧本是死的,人是活的,小钟虽然没有痛哭流涕,但是该表现的心痛和不舍一样不少,那份委屈更是点睛之笔,破碎感非常强烈。”
  按照原计划,钟尔在后面还有一场戏要拍,但她的身体确实没法再硬撑,加上刘导记着她妈妈要过来,所以提前放她下戏。
  “小钟辛苦了,今天简直超神。”刘导站到保姆车窗口送别她,“回去让妈妈好好照顾你。”
  钟尔此刻的心态简直爆炸,即便面对的是刘导,也只木然着脸,勉强点点头。
  刘导回去就跟许听廊告状:“你怕是惨了,我看小钟这次气得不轻。”差点连他的面子都不卖。
  许听廊:“……”
  他还有戏要拍,发微信给她全无音讯,只能从小方那边了解她的情况,据说回房间就把门关上了,小方虽然不放心她,但想着她妈妈在,肯定会照顾好她,也就随她去了。
  许听廊下戏已是半夜,路过钟尔的房门,他驻足,思忖片刻,上前敲门。
  小方恰好从自己房间出来,如临大敌上来阻止:“许老师你别!这会她妈妈肯定在里面,会照顾好她的,你别进去自找不愉快,她最讨厌谈恋爱的时候跟家人扯上关系了,真的会爆炸的。”
  许听廊不为所动,又敲了两下门。
  他必须要见到她才能放心。
  小方见自己拦不住他,只好友情提醒:“那你记得跟她妈妈说你是剧组同事,千万别说是男朋友或者什么。”
  许听廊嫌吵,蹙眉睨他一眼。
  里头毫无动静,等了一会,许听廊问:“你确定她妈妈在里面?”
  小方:“那肯定啊,不然阿姨能去哪?说不定在洗手间里没听到敲门吧。”
  许听廊:“我的意思是,你见过?亲眼见过?”
  “呃……那倒没。”小方挠头,“但是……”
  话音未落,只见许听廊拿出钟尔的房卡,刷卡进门。
  “!!!”小方惊掉下巴,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勇士。”
  他选择逃跑,省得被钟尔的怒火波及。
  许听廊擅自见她家长,就算她现在残血,怕是也能把酒店都给拆了。
  许听廊什么打算都做好了,进门以后在屋里扫视一圈,没见到第三个人,钟尔只身蜷在床上,身边哪有半点被照顾过的痕迹。
  钟尔回酒店以后只随意冲过热水澡,连头发都没有吹干就躺进了被窝里,在痛经的折磨下迷迷糊糊睡过去几次,又痛醒过来。
  这会仍是痛,不过好歹缓和一些了,就是浑身没力气,她看到许听廊走到她旁边,一时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反正不管梦还是现实,她都要骂人:“滚开。”
  许听廊充耳不闻,一碰她就发现她的头发还是半湿的,尤其是压着的那些,枕套和床单洇出深色的水渍,他去找了吹风机来,不顾她微弱的挣扎把她扶起靠着他坐,给她吹头发。
  吹得笨手笨脚的,但不难看出已经尽温柔之所能。
  钟尔竖起满身的尖刺,在吹风机的轰鸣中,身子始终没有软化,保持僵硬。她做好准备,他肯定会问她妈妈的事,反正她不要示弱,要么找借口,要么斥责他关他什么事。
  结果许听廊完全没有问她妈妈的事,给她吹完头发,扶着她躺下,然后开始忙进忙出,给小方打电话找止痛药,煮热水灌热水袋。
  把滚烫的热水袋裹了件厚毛衣压到她小腹,他隔着被子把她抱住,跟抱了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蚕蛹似的。摸摸她的脸:“饿不饿,我给你点肯德基好不好?”
  “滚开。”钟尔偏头避开,“我以后不会缠着你了,你还送上门来干嘛?”
  她确实生他气,在气头上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跟他一刀两断,但向他说出这句话,却是又后悔又难过。
  明明是想伤人的,结果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她怕他真的信,真的听话滚开。
  还好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许听廊把她抱得更紧,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两人份的肯德基以后,他轻声说:“今天一整天,我想了很多。”
  钟尔抿嘴,静听下文。
  “首先,对不起。”他道歉,“在天冷、你身体不舒服、刘导都说可以了的时候,硬拉着你又多演一遍。”
  钟尔简直要冷笑了。
  这人说得冠冕堂皇的,但她打包票,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拉她下水。
  “没诚意的道歉不如不道。”
  许听廊没想过凭着一句轻飘飘的口头道歉获得她的原谅。
  尤其是他进屋看到她房间里根本没有她妈妈来过的痕迹,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令她雪上加霜。
  所以他要出的,只能是最大的底牌。
  “你说得对,我就是怕你得手就腻,所以一直吊着你。”他深吸一口气,才坦诚道,“我确实很喜欢你,事情已经到这一步,我不想跟你演下去了,如果你真的腻了,那我认命。”
  他迂回战术太久,钟尔很不适应这样的直球,诧异地抬眼看他。
  认输对许听廊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意味着他要毫无保留展示所有的弱点,却可能遭遇万劫不复。
  他抬手盖住她的眼睛,免得从她脸上看到不合时宜的眼神,破坏气氛。
  “但我希望你摘下有色眼镜,认真想一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
  男人果然都很自信,钟尔腹诽,虽然他瞎猫撞上死耗子,算是自信到点子上了。
  她不置可否,面上不动声色。
  “比如都是得手,但你对我比对池文彬要耐心很多,今天早上你说你不知道对我的想法,可腻烦和厌恶是非常直白的情绪,如果产生,你不可能感觉不到,当然喜欢也是一种非常直白的情绪,你之所以无法判断,只不过经历过太多失败,你不敢确认自己的心。”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今天拉你下水,你不会那么委屈,更不会忍着委屈把戏拍完。”
  “还有就是……”他犹豫一下,“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第一次?”
  男人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容易被女方误会处-女情结,不等钟尔回答,他打补丁:“我不强求第一次,我说这个不是因为介意,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像有经验的人,即便有过,也绝对谈不上丰富,这说明你是坚持性-爱合一的人。而昨天晚上……”
  眼见再不阻止,他就要条分缕析昨晚的细节了,钟尔实在没眼回忆那些疯狂,艰难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
  她对自己在乎的人向来没有太大的骨气,他道了歉,也承认了自己喜欢她,她哪里还犟得下去。
  她抱怨着,委婉承认了他的猜想:“我到现在都还很痛。”
  她捂着他下半张脸,但可以清晰看到他眼前一亮,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眼前一亮不是夸张形容词,而是真实存在的状态。
  他的开心溢于言表。
  许听廊拂落她的手,攥在自己掌心,急急发问:“所以你真的是第一次?”
  “你刚才不是说自己不介意吗?”钟尔没好气,她感慨,“真是虚伪。”
  许听廊没空跟她解释介意和强求的区别,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确认:“所以你也是喜欢我的,你承认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