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微笑着看向三郎:“哦,想吃白米饭?那你怎么不叫你二嫂蒸呢?”
“说了!她说晚上再蒸。”
“哦……我看倒不如我先把你给蒸了!!”江母猛的爆发,随手操起门捎,吓得三郎立马抱头鼠窜。
早已将战场从堂屋转移到东屋这边的薛氏和大堂嫂,齐齐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在饭菜上桌前,大堂嫂就机敏的以不能打扰吃饭为由,把要处理的田螺都搬了出来。其实,已经吐干净泥的田螺也没什么味儿,加上大郎又是在镇上打零工的,薛氏就让大堂嫂把东西都搬到她屋里,回头她也能在睡觉前多干一些。
当然,辣卤田螺还是要尝一尝的,薛氏怀孕后不敢吃得太辣,略尝了两个,解解馋后就停手了。大堂嫂盛了一小碗出来,然后就退出了战场。
二郎也不是贪吃的,他略吃了一些后,就换出了江奶奶,跟赵桂枝一直待在了灶屋里。
于是,堂屋里就只剩下了江奶奶和三郎。
江奶奶多鸡贼呢?她是吃也吃了,瘾也过了,眼瞅着快到正常吃午饭的点了,哪怕感觉还能再吃一些,也强行忍住了,还跟三郎说她吃饱了有些困顿了,就回屋先困个觉。
三郎什么都不知道,他欢快的干掉了剩下的饭菜,迎来了亲娘的火力全开。
……
灶屋里。
赵桂枝感概连连:“你们真该经常回家啊!”看江母多开心呢,连日里在江奶奶那边受的气全发出来了。
江二郎面露愧色,迟疑着道:“到年底就好了,也是临时来了消息,说今年秋末会有一场院试。”
“什么?”赵桂枝一脸懵圈。
“我原不是跟你说,咱们这里是三年考两次院试吗?但这个日子并不一定,还得看上头具体的通知。不久前才有了确信,今年的十月底,我们这些过了县试府试的都要去县城里考院试。还有秀才的岁考,只略晚几天开考。”
赵桂枝惊讶的问:“原来这个时间不是统一?”
“童生试当然不统一。”
在二郎的解释,赵桂枝可总算明白了,童生试的三场考试都是县里自己组织的,尤其是前两场。第三场也是在县里,但其中的主要监考官却是各个省的提学官,会轮流在各县或者各府巡考。
所以,时间上能统一才叫怪了。
赵桂枝确实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她对科举的印象还停留在各大古装电视里,男主或者其他男配考状元的阶段。
但事实上,少年英才可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有一例,能去京城参加会试的,几乎没有什么年轻人,三十多的都算很少了。
大概的了解之后,赵桂枝鼓励了二郎:“那你好好考。”
江二郎:……
虽然但是,媳妇儿你真的不觉得你这话太敷衍了吗?
“哦对了!”赵桂枝想起了,“你知道我妹妹赵桂香其实是个小骗子吗?她压根就不是我妹妹,她甚至不叫赵桂香。她叫周生生,真实的身份是孝义镇周家的大小姐。”
赵桂枝其实也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去镇上通知二郎三郎,但仔细一想,这事儿虽然是刺激了点儿,但跟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又不大,按理说是没这个必要的。
至于事情闹得那么大,会不会传到他们的耳中……
读书都来不及呢,谁有空说这个?
再看二郎,他果然毫不知情。
赵桂枝索性把话说开了:“她说她爷爷和我爷爷曾是老朋友,两家甚至还准备指腹为婚来着。没曾想,我和她都是女儿,便让我们义结金兰了。前阵子周家出事了,她为了避难就跑来找我,又因我忘了前尘往事,她怕我不肯收留她,骗我说她是我的娘家亲妹子。赵桂香这个名字,也是她临时瞎编的。”
没给二郎缓冲的机会,她又道:“可惜了娘一心盼着她也跟着嫁进门,她爷爷后来又给她寻了一门亲事,就是那个跟咱们娘一个姓氏的小货郎。以前家里也曾富贵过,只是后来败落了。如今周老爷应允了这门婚事,前提是小货郎要做周家的上门女婿。”
“还有啊,那位周大小姐说咱们奶像极了她死去的亲奶奶,愣是在临走前认了干奶奶,还准备等成亲时,邀请咱们奶奶去坐上座喝喜酒。”
“对了,我家把我的嫁妆也送来了,我看了一下,其中有一箱子书,我拿了两本简单的给了虎头,你回头也瞧瞧有没有你要的。”
赵桂枝觉得应该都说全了,满意的点点头,盛出了饭菜,准备全家一起吃午饭。
呃,江奶奶不吃了,她已经躲屋里睡午觉去了。
三郎也……大概也不用?
她不太确定的探头问道:“三郎,午饭你还吃吗?”二郎刚才是稍稍垫了垫肚子,三郎却是硬生生的把自己吃撑了,应该不用了吧?
被江母撵得哇哇乱叫的三郎,抽空回了一句:“吃!就算我不吃也得陪着啊!”
江家还是有自己的规矩的,譬如说,开饭时全家都要在。以及吃完饭并不会立刻离开桌,而是坐在旁边等着全家都吃完。当然,如果是农忙时节,自是例外的,忙都忙不过来了,谁也不会在意这些。
还有就是,江奶奶也是个特例,在这个家里,没人敢管她。
三郎觉得自己做得特别对,再说他都绕着院坝跑了好几圈了,他觉得他还能吃点儿。
江母听了这话,也不撵他了,只插着腰挥舞着门捎:“你现在立刻给我去菜园子里,把那几个大冬瓜都给我搬回来!再去你大伯家,跟他们说家里缺冬瓜,扛几个过来。”
“啥?”三郎被震住了。
“丰收他娘!出来!”江母吼完三郎,就把隔房的侄媳喊出来了,“桂枝做的那个啥啥田螺,你盛一盆拿回去,就当是添个菜了。”
大堂嫂欢欢喜喜的奔出来:“好嘞!我下午还来帮忙啊!”
刚才那一小碗一点儿不过瘾,她中午一定要吃个够!
赵桂枝已经匀了一大盆辣卤田螺出来,大堂嫂道了谢,说吃过饭就送来,随后端着大盆子满脸兴奋的走了。
等她走下院坝才想起三郎这个倒霉孩子,忙高声喊:“我家冬瓜有的是!我给你挑几只个头大的!”
虽然不知道江母怎么突然跟冬瓜较上劲儿了,但拿冬瓜换那么好吃的田螺啊,大堂嫂深以为这买卖值!
灶屋里,赵桂枝也将自家中午的饭菜盛出来了,边盛边说:“娘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啊!”
二郎已经从“赵桂香”变成“周大小姐”的事情中缓过来了,闻言却倍感新鲜:“为何这么说?”
“因为冬瓜是我要的。”
第59章
为了处理江母从钱家村收来的两大桶田螺,当天下午,大堂嫂不止自己过来了,还喊了两个妯娌一起来帮忙。
那两人满脸的喜笑颜开,看着竟不像是来干活的,倒像是……
来聚餐的?
噢,懂了。
两大木桶的田螺呢!那还不是小桶,而是能把虎头整个儿塞进去的大木桶。真要收拾干净,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呢!
赵桂枝喜欢做吃的是真的,但她的确不喜欢处理这些事儿。搁在她上辈子,那是买条鱼都要让小贩现杀好的,买块猪五花都能叫人搅好的。
眼下当然没有了上辈子的便利,但有人帮忙自是再好不过了。
就连江母都没话说了,只叮嘱赵桂枝晚间再盛出一盆,让人带回家去添个菜。毕竟,就算是亲戚好了,都分家那么多年了,总不好叫人白干活。
吩咐完这些话,江母就走了,她也忙啊,要赶在不出摊的日子把能提前干完的活儿都干完。再就是,薛氏的月份也大了,是还没到生产的时候,但确实不能再做那些肩挑手提的活儿了。等再过两月,怕是就该生产了,到时候还得伺候月子,她就盘算着,能多干一些是一些吧。
这个时候,江母还不知道赵桂枝准备干一票大的。
等当晚虎头和幼娘回来时,看到了二郎和三郎回来,俩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惊喜表情。
幼娘是见到许久未见的亲哥哥,打心底里感到高兴。虎头的情况就有些不太一样了,他是觉得……
终于有人能帮他分担了,他奶终于不用逮着他一个人骂了!
“三叔三叔,这趟回来你们能在家里待多久?对了!你们是回来过中秋的吧?那太奶奶的生辰呢?”虎头两眼放光,恨不得扑在三郎身上。
三郎一脸的受宠若惊。
别看他是家中的小儿子,但江家跟其他人家不一样。这老大稳重能干,颇受江父江母的敬重;老二天资过人,哪怕他自己是谦逊得很,但事实证明,他的读书天赋哪怕是在镇学里,都算是上乘的;至于老三……
反正吧,别家是“阿二头,夹扁头,爹不疼,娘不爱”,搁在他们家,老大老二都很好,是有个不太好的但已经嫁出去了,还有个幼娘听话懂事乖巧,唯独江三郎这个小儿子,天生就是受气包。
见虎头无视了二郎,直接奔到了自己面前,三郎是又惊又喜:“哟,咱们家虎头这么想念你三叔我啊?也是,咱俩感情好,对不对?”
虎头格外配合的点头:“嗯嗯,全家里头我最最喜欢三叔你了!”
多假的话呢?
他前个儿还被江母骂得大声表白,昨个儿瞅着卖剩拿回来的卤肉,差点儿没丢下亲娘认赵桂枝当娘了,今个儿……
反正吧,虎头的话傻子才会当真呢。
三郎就当真了。
“你放心吧,这趟回来我们能待好几日呢!其实主要是你二叔,他要参加十月底的考试,舍不得浪费丁点儿时间,连回家都带着他的书。”
听到这话,虎头只差没两眼放精光了:“那让二叔去上学啊,三叔你留在家里好不好?求求你,你就留下来吧!”
“这个……”三郎一脸受用的表情,却还要故作矜持的不立刻回答,引得虎头再三哀求。
江奶奶从灶屋里出来,她刚才又偷吃了小半碗田螺肉,美滋滋的吧唧着嘴道:“你求他有啥用?他不跟你一样,在这个家里说不上话?他要是能自己做主的话,老早就不去上学了。”
三郎:……
虎头:……
真相它来得那么快,幸好美味的饭菜也来得很快。
吃饱喝足后,江母下达了最新的命令:“二郎留在家里陪桂枝,你要念书也成,反正就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三郎你明个儿去一趟村学那头,问问先生虎头到底是啥情况,幼娘她总是心疼虎头,也不舍得说他。你去,要是他淘气胡闹,你就替你大哥收拾他!”
虎头惊呆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不是挨揍,而是……
“那小姑姑明个儿不用上学了?”
“她要留在家里干活。”江母凶狠的瞪了虎头一眼,“要是被我知道你在学堂里胡闹不好好学,我就把你屁股蛋子打成十七八瓣!”
好凶……
被凶了一脸的虎头,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儿,只因美味更勾人。无奈的是,赵桂枝吃了几口就想起来了,提醒说小孩子多吃辣不好。
这就很离谱了,不让孩子吃辣,那为啥要做那么多辣的卤菜呢?
答案当然是,这玩意儿是准备开卖的。
江母明个儿也有重任。
依着先前的计划,她是准备等下次去钱家村赶集的时候,再去还两个大木桶,顺便再让娘家的半大孩子摸一些田螺。但眼下计划有变,她是真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会那么好吃,深以为自家吃太可惜了,应该多准备一些原材料,卤好了卖掉换钱。
二郎听说后,忙道:“那我陪娘去吧,帮娘推车扛东西。”
“不用!”江母断然拒绝,“只是两个空的木桶有什么好帮忙的?我自个儿能行。你呀!”
她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打小就聪明好学的二儿子:“你就不能多陪陪你媳妇儿?你娘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奶!奶!”
空气中的尴尬情绪甚至还来不及酝酿,就被虎头高声打断了。
江母没好气的数落道:“叫我干嘛?有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虎头从条凳上下来,蹬着两条小短腿跑到了江母跟前:“奶!奶!你抱抱我,抱我啊!”
“抱个屁!你看我闲吗?”江母完全没理解这倒霉孩子又抽得什么风,愣是打断了她的话不说,还害得她忘了刚才想说啥来着。
平白挨了骂,虎头可怜兮兮的回到了饭桌前,他还一脸的迷茫,扭头问他娘:“娘,我是不是奶的亲孙子啊?我是你捡来的吧?”
“瞎说啥呢!你当然是娘生的。”薛氏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心说这孩子以往也不是没挨过骂,这回也就是轻飘飘的两句话,这就怀疑起自己的身世来了?
“那奶为啥不抱我?她刚还说她等着抱孙子。”
虎头委屈,虎头说了。
然而,没有同情,只有满堂哄笑。
……
次日,三郎起了个大早送虎头去学堂,那可真的是早啊,反正比他自己上学是要早上了一刻钟。毕竟,他上学的地方,前头是学堂后头就是学舍,几乎是紧挨着的。不像虎头上个学还要翻山越岭的。
“你在嘀嘀咕咕啥呢?”大房家的扁担凑到三郎身边,他觉得他家这个小堂叔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三郎瞥了他一眼,用过来人的口吻训道:“读书讲究一个多读多背多写。你想想你们每天早晚在路上要花多少时间,要是能利用上这段时间来背诵课文,岂不是肯定能比同窗学得好了?真笨!”
扁担愣住了。
这年头的孩子,哪怕是家里咬牙出钱供着念书的,但其实多半都还是实行放养政策的。家里人是指望学堂里的先生好好教,自家娃儿好好学,旁的却是没有的。
可别说五六岁的孩子了,哪怕再大几岁,不都是淘气包?贪玩贪吃才是正常的,爱学习的?饶是江二郎好了,他在虎头这个年纪,那也是厌学的,还是后来,等他亲眼看到了父母和长兄的辛苦,这才收了心,打定主意要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