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黑糖茉莉奶茶
时间:2021-10-21 01:46:38

  “娘娘好大的胆子,深夜闯宫。”戴力和他们面面相觑,随后率先发难。
  明沉舟并不理会他的尖锐嘶叫,皱着眉打量了一会儿面前之后,紧接着目光落在他身后拱卫的侍卫身上。
  “娘娘若是给不出交代,可别怪杂家……拦着,拦着。”
  他大喝着,却见明沉舟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转而直直的朝着乾清殿内殿走去。
  “来人,来人啊,造反啊,快来人。”戴力嘶声力竭大喊着。
  拱卫宫殿的锦衣卫面面相觑,有人动手便也有人阻止,率先拔刀的就是戴力身后的那群锦衣卫。
  他们一动,明沉舟身后的人也不甘示弱。
  刀剑相向,雪光寒芒中,明沉舟沉着脸站到乾清殿门口。
  “娘娘这是做什么?”绥阳匆匆跑来,衣服也都是慌乱中披着的,但态度还算镇定地轻声问道。
  明沉舟站在乾清殿的台阶下,闻言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妩媚淡定。
  “立威。”
  明沉舟的目光落在被锦衣卫拱卫的戴力身上,嘴角似笑非笑:“这后宫到底是谁在做主。”
  戴力脸色僵硬。
  明沉舟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可娘娘这是在闯宫。”戴力梗着脖子怒斥道,“我定要朝万岁,朝太皇太后,参上一本。”
  “乾清殿拱卫万岁每日每半个时辰共有一百八十人在内外殿寻呼,其中一百人在固定位置不能随意走动,其余八十人以二十人为一组,分为四队,交叉半盏茶的时间巡护。”
  明沉舟并没有被他吓唬到,只是慢条斯理地说着,目光却又如刀似剑,冰冷地落在戴力身上。
  “从我出现到现在,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到,按理,出现在这里的人应该只有二十人才对。”
  戴力脸色微变,围着他的几个锦衣卫面面相觑,神色不安。
  绥阳定睛扫去,倏地一惊。
  这里竟然有八十个人,且有许多生面孔。
  “今日是你值班,为何放入这么多外人入乾清殿。”绥阳震怒,“你想做什么。”
  戴力咬牙反驳着:“是太皇太后觉得宫中尚有罪臣,担忧万岁安全,这才从东厂借了人过来。”
  绥阳并没有被敷衍过去,反而咄咄逼人质问道:“调令在哪?万岁可知?为何不编入巡防司?又或者为何是大晚上悄无声息地来?”
  戴力咬紧不松口,反而抬出太皇太后的名义,企图逼绥阳退步。
  “太皇太后如此吩咐,你若是觉得又异议便去寻太皇太后啊。”
  明沉舟呲笑一声:“你是说是太皇太后叫你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戴力立马闭口不言:“奴婢可不是这个意思。”
  “把这些意图不明的人全都拿下。”明沉舟微抬下巴吩咐着。
  气氛剑拔弩张。
  “娘娘。”一个稚嫩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大门响起,打断了众人的针锋相对。
  随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自门缝中落下阴影。
  “万岁。”
  绥阳连忙推开厚重的大门,露出里面还显镇定的谢延。
  “万岁,万岁,太后娘娘在逼宫啊,这是在逼宫啊。”戴力见状,立马嘶声力竭地大喊着,“快,快把万岁带回来。”
  锦衣卫僵持不动,刀剑相向。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谢延冷眼看着门外的一切。
  他对自己要求极为严格,卯起子睡,这让他的身形好似抽条一般的长大。
  一年时间,他已经不是內宫中东躲西藏的瘦弱幼童。身上多了幼年登基帝王的冷静和不动声色。
  明沉舟站在台阶下看着门口沉默的人。
  高大的门槛,耸立的大门,还有,年幼的帝王。
  相比较戴力喋喋不休的大吼大叫,明沉舟便显得格外沉默。
  可说到底,这依旧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关于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较量。
  众人注视下,谢延抬脚迈过台阶,随后缓缓走下台阶,走到明沉舟面前。
  “娘娘。”
  他伸手,白嫩的小手一点一点地握着明沉舟的指尖,就像在明德二十年冬日的那场大雪中,他跪在仁宁宫门口,一点点捏紧身侧明沉舟的衣摆。
  “带他们下去。”明沉舟抿了抿唇,盯着谢延的手指,缓缓闭上眼,“本宫与万岁有话要说。”
  “万岁!万岁!”
  戴力心中一沉,不甘心地嘶声力竭大喊着,但很快就又被人捂着嘴巴带走了。
  谢延靠近明沉舟身边,看着戴力被人带走,那些莫名出现的锦衣卫也都悉数被带走。
  “娘娘会害我吗?”他贴在明沉舟的裙摆,仰着头,认真问道。
  明沉舟低头,蹲下/身来,同样认真回道:“不会。”
  谢延咧嘴一笑,紧绷了一晚上的脸终于放松下来,捏着明沉舟袖间的花纹玩。
  “娘娘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高高立起的铜人宫灯依次亮起,照亮殿中的一切,谢延坐在龙椅上,明亮的光跃入他的眉眼,反而晕开了层层光晕。
  “夏义的妻儿在今日午间的一场大火中去世了。”明沉舟蹙眉,缓缓说道。
  谢延瞪大眼睛。
  “是谁杀了她们?”敏锐的幼帝闻到一丝风雨欲来的潮湿。
  “太多人有嫌疑了。”明沉舟神色冷淡,手指搭在梨花木的茶几上,缓慢又随意地抚摸着边沿的花纹。
  “谢病春性格诡谲不定,杀了她们两人威震牢中的夏义,逼出更多的供词。”
  “明相已被此事牵连,杀人可以加快此事,也能以绝后患,夏义一死,此事便尘埃落定。”
  “大小郑相早已不畏人言,借刀杀人,隔岸观火,既能打压清流又能压制司礼监。”
  明沉舟一顿,扭头去看谢延,浅淡的眸色在灯火下晶莹剔透,好似一柄锐利的薄刀,触之可破温柔。
  谢延不解,皱眉说道:“娘娘还觉得有谁。”
  他一顿,随后眉心皱得越发紧了,慢吞吞开口:“还有,太皇太后。”
  明沉舟深深叹了一口气。
  “虎毒不食子,我本不愿这个猜测。”明沉舟手指微微蜷起,紧握成拳。
  “一旦太皇太后放出薛家三娘子死的不明不白的流言,甚至不需要指明是谁,只需众人舆论所指,万岁和内阁必定扛不住压力,到时候夏义必当被匆匆问斩,到时候人证物证巨消,天大的时候都该掩埋于土。”
  谢延有些发怔。
  “太皇太后为何这么做,她不是早已撇清关系了吗?”他不解问道。
  “若是此事撇不干净呢。”明沉舟脸色逐渐严肃,“毫无关系的撇清才叫大义灭亲。”
  谢延眉心倏地皱起。
  “若是关联颇深,那就断臂自保。”
  “娘娘的意思是,掌印审出了很重要的东西,牵连到明相一派,甚至是太皇太后。”
  谢延反应很快。
  “是不是,就看明日他们的反应了。”
  明沉舟沉声说着。
  “娘娘深夜来就为了戴力吗?”谢延敏锐问道。
  “是为了给明天做准备。”明沉舟直接说道,“我想替掌印向万岁求一个圣旨。”
  “什么?”
  “此事全权委托给掌印。”
  “可一开始不是说三司会审……”谢延一顿,少年明亮的眼睛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这是饵。”
  ————
  天色蒙蒙亮,柏寿殿却是早早亮了灯。
  “柔心那边都准备好了?”难得早起的太皇太后闭眼问着。
  悯心站在她身后为她梳着头发,小声说道:“昨夜传回消息,早都准备好了,等事情一结束,也都让薛家收拾干净尾巴。”
  太皇太后睁开眼看着铜镜中两鬓斑白的人,神色冷静平淡,那几条人命借着不甚明亮的铜镜光晕,眨眼就被模糊了。
  “让柔心替哀家给梦儿多上几炷香。”
  “是。”
  “戴力怎么还未有消息传来。”她摸了摸鬓间的白丝,不悦问着。
  悯心为她梳好最后一缕头发。
  “万岁宫中的绥阳乃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人,这些日子一直和戴力争锋相对,想来是被绊住脚了。”
  她小心觑着铜镜中的人一眼,又继续说着:“老祖宗算无遗策,戴力做事一向仔细,人一定是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了。”
  太皇太后敛眉沉默。
  她能一步步走到这里,自然不是心浮气躁之人,她自十八岁入宫,至今依旧五十二年,从一个美人到贵妃到太后再到太皇太后,她早已学会忍。
  可大概,这次有点不同。
  原先,她是最爱三姑娘的,聪慧漂亮,七窍玲珑,也最像她。
  “老祖宗,戴公公传话了,成了。”门口,小黄门的声音隔着层层帷幔清晰地传来。
  薛珍珠倏地一下睁开眼。
  “走。”
  这辈子,谁也不能挡了她的路!
  乾清殿一如既往的安静,绥阳迎出来的时候,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万岁可起了?”她冷静问道。
  “起了,正跟着胡老师读书。”绥阳恭敬说道。
  太皇太后还是第一次来乾清殿,冷淡地扫了一眼院子景致,最后淡淡说道:“带路。”
  这个乾清殿是明宗在皇后夢后独居的地方,种满皇后钟爱的桃花,后宫女人皆不能踏入。
  今日眼前这个似而非似的乾清殿,万岁更是亲自交给明沉舟布置,满心依赖。
  一个是她的万岁,一个是她的孙子,偏偏都让她不舒服。
  她是恨极了这个地方。
  绥阳依旧弓着背:“太后听闻太皇太后亲临,早已在闲庭居布好茶水。”
  薛珍珠眉心一蹙,厉声说道:“哀家找万岁可是正事,哪来的闲情逸致。”
  谁知绥阳并不后退,反而跪在她面前,继续说道:“太后在闲庭局静待太皇太后亲临。”
  薛珍珠沉默地看着她,嘴角紧抿,高高吊起的细眉越发凌厉,出声问道:“太后何时来的。”
  绥阳并不隐瞒:“昨夜子时。”
  悯心一愣,下意识去看周围,这才发现这里面今日没有一个熟面孔。
  太皇太后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眼尾的细纹层层叠着,眸光近乎锐利。
  事到如今,她本就是腥风血雨走过来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棋差一招,她输了。
  “太后可还有其他话。”但出人意料,她格外冷静,只是继续问道。
  绥阳恭敬地跪伏在地上,一字一句地传着话。
  “万岁前日学了楚汉旧事,言昔日项羽破釜沉舟,求得是生,这才大获全胜,奠定霸业,可到最后却又落得乌江自刎,也是因为之前刚愎自任,娘娘听着万岁稚言觉得有趣,便也想博太皇太后一同欢喜。”
  薛珍珠扶着悯心的手,闻言,淡淡一笑:“有趣,所以还是刘邦走到了最后。”
  “走吧。”她半阖眼,“明家教出来的姑娘果然文采斐然。”
  绥阳目送太皇太后离去,这才起身。
  “娘娘,太皇太后这样就是放弃了吗?”
  假山后,明沉舟牵着谢延走了出来。
  明沉舟笑了笑:“太皇太后什么人,这点小事,有了你的圣旨,叫令天下,没有,也有的是办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皱眉问着。
  “等着吧,看谢病春怎么办。”
  明沉舟捏着他的小手:“该去做早课了。”
  “哦。”
  谢延嘴里应着,脚下一步也没动。
  明沉舟失笑,眼疾手快把路过的小黑一把抱起。
  “悄悄这小肥猫,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现在都要抱不动了。”她颠了颠小黑,小黑挣扎着要跑,她顺势塞到谢延怀中。
  “让它陪你去。”
  谢延只好悻悻捏着小肥猫走了。
  他听说娘娘出宫玩过了,他其实也想出宫玩。
  但他要稳重!
  事情果然如明沉舟所料。
  薛家那场大火不但没有随着三姑娘的下葬而平息下来,流言反而越演越烈,人人都猜测这场火来的不简单,矛头直指谢病春。
  西厂杀人如麻,早已不是秘密。
  夏义案重新回到了世人台面,连带着久久不肯宣判的沐辛案也被人议论纷纷,司礼监和内压力骤增,就连一向是文人楷模的明笙也被饱受自责。
  谢病春依旧是不缓不急,每次集议都四两拨千斤地打了回去,万岁难得保持中立,内阁束手无策。
  直到半月后,谢病春这才上折子。
  夏义和沐辛被判斩立决。
  浙江都指挥使邢明霜、河道监工内官监王正道、台州河道总监杨日和江南道左布政使戚卫涉嫌堤坝贪污,为官贪腐,皆被罢官,为此整个浙江官场震动,一时间落马之人数不尽数。
  大小郑相在江南多年布置毁于一旦,明笙更是在南边名声一落千丈。
  今日便是夏义和沐辛午门斩首的日子。
  明沉舟半睡半醒间被英景带出宫,随后上了一艘游船。
  “掌印。”她看着船舱内穿着靛青色常服的人,先是一愣随后惊讶说着。
  少了那身威严华丽的蟒袍,青衫素履的谢病春更像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
  谢病春面前放着一盘糖炒栗子。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剥着粽子,见了人也只是懒懒抬了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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