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的出的手,不过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是明相的保护。”
“反正钱郎君还有几日就要参加科举了,这才是天大的好事。”
桃色眯眯地坐在明沉舟边上拨着松子,说起八卦就像街口说书的先生,又脆又亮,说个不停。
“这么恶心人的嘛?”躺在桃花树下的明沉舟扒拉下盖在脸上的团扇,古里古怪地说着。
——这恶心人,还得看谢病春啊。
作者有话要说: 3000打卡,笑死!再也不偷懒了,我忏悔QAQ
第49章
钱得安参加科举的那一日,明沉舟打算搭着西厂的马车溜了出来送行,却不料还没出门就被小皇帝逮了个正着。
“娘娘要出宫。”谢延穿着一身普通大户小郎君的精致小袍,背着手,挡在她面前,故作镇定地问着。
明沉舟收回跨出一步的脚,瞅了一眼英景,英景连连摇头,她便又看了一眼绥阳,绥阳低着头不敢说话。
“是我自己猜到的。”谢延见状,颇为得意地说着,“我听说今日院试开考,我就知道娘娘会出宫送考。”
他溜达到明沉舟身边,伸手牵着她的袖子,眼底闪过得意之色,可偏偏又要故作淡定,只得咳嗽一声,大声说道:“子时就开始等了。”
明沉舟无奈地低头看着他,无奈说道:“我是去送考,很快就回来,这个时辰万岁不是准备起床要去上课了吗?”
“胡老师今日不在呢,说是他的老师来了,半月前就跟我高假了,我同意了。”他皱了皱鼻子,“我特意批的他这一天不用来。”
这一年的日子,让谢延快速长大,也成熟不少,可唯有在明沉舟面前还保留着一点孩子的稚气。
明沉舟伸手牵着他的手,不由开始暗叹谢延逐渐显露的聪慧:“万岁既然算无遗策,那我们便一起出宫吧。”
谢延高兴地低呼一声。
“我还不曾出过宫,宫外真的很多人吗?”
“很多好玩的吗,吃的也很多吗,上次娘娘吃的七巧仁还有吗?”
他坐上马车后,东摸摸西蹭蹭,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明沉舟不曾想他还记得那个咬了一半的七巧仁,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心虚为难。
她对谢延未必一心一意,谢延看她却是真心实意。谢延把她当做慕容儿死之后的依托,她却把谢延当成往上走的跳板。
敬他,重他,保护他,却不爱他。
明沉舟看着谢延满心依赖的眼眸,不由抿了抿唇,随后微微一笑:“那是七夕才有的东西,不过外面还有很多好吃的,今日万岁可以吃饱了再回宫。”
谢延神色先是沮丧片刻,随后立刻灿烂笑了起来,白嫩小脸上满是天真依赖。
此刻天还未亮,明沉舟掀帘往外看去,踏入贡院所在的鸿鹄路,街上已经热闹极了,到处都是送考的人。
谢延是第一次出宫,一开始还颇为矜持地掀开帘子小心打量着外面的一切,到了后来,已经完全被外面的东西吸引,整个脑袋都伸了出去,目不转睛地看着。
“哇,好多人啊,这么多人要考试吗?”谢延见马车多了,这才矜持地收回脑袋,歪着头问道。
“先帝三年不曾大考,这般积累下来,自然是多的,这个院考只是京城附近的学子,大周十三省今日统一举办院考,学子人数不计其数,等殿试那日能入殿的,都是大周的人才。”
明沉舟耐心地解释着。
“那他为何三年不大考。”
谢延对他这位名义上的生父并无太多敬重孺慕之情,提起来更多是冷淡疏离之色。
这位小皇帝其实记仇得很,只是自己都不曾发现。
明沉舟伸手摸了摸谢延的鬓角,笑说着:“先帝想要为路皇贵妃对抗整个文人铮骨,自然不会录用文人。”
明德帝为了对抗文人,大肆提拔宦官,同时伸手进都察院,提拔类似于江兴程这类的硬骨头,就是为了分化朝堂上文人的凝聚力,逼得他们同意立路柔儿为后。
可惜他低估了这些文人为了维护祖例传统的魄力和硬骨头,那是他们自以为的使命和责任,让他们对些许官身,片刻荣耀,哪怕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是以明德帝这些年对抗,无不惨败而归。
“不过,他本打算在去年也开恩科,但遇上路皇贵妃的事情这才耽搁下来了。”
她话锋一转,冷淡说着。
当年重开科举,也是清流和皇帝对抗的结果。她入宫,是皇帝制约清流的武器,也是清流对皇帝的投诚。
“万岁要记得,万事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便是再急的事情也要谋而后动。”她声音低沉,徐徐说道。
谢延侧首,用小脸蹭了蹭明沉舟的手心,大声嗯了一声。
“若是我谋了也不成功呢。”他总是想的很快,想得深刻,不由又问道。
“若是儿女私情,无光百姓的事便算了,若是为国为民,家国大事,万岁不妨停下来,仔细想想此事到底可不可行,若是可行,那便继续走下去。”
“若是到头来真的是我想错了。”
谢延盘腿坐着,皱眉继续问道。
明沉舟垂眸,神色冷静,在此刻竟也显出几丝杀伐果断之色。
“大船行水,无法掉头,万岁掌舵这艘大船,真的错了便只能错了,及时收手,并不可耻,且后续要直面这个错误,不能掩耳盗铃。”
谢延沉默着,半晌没说话,直到马车停了下来,这才抬头说道:“娘娘说得对,我记下了。”
明沉舟欣慰地看着他,随后失笑,点了点他脑袋,嗔怒道:“今日出来玩,怎么还满脑子这些烦人的事情。”
谢延也紧跟着傻笑了一声,就像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娘娘说得对,到地了吗?”
明沉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点头。
“到了。”
“娘娘的表哥来了吗?”谢延也挤在她身边好奇地张望着。
“没呢,我给了她们马车,一定没乘。”明沉舟皱着眉抱怨着。
“咦,是不是来了啊,我看到娘娘的娘了。”谢延探出脑袋张望着,突然开口,随后不由感慨着,“娘娘的娘和娘娘长得真像啊。”
原本正在和钱得安说话的钱沁,突然觉得有人看着她,不经意抬眸时,正好和不远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撞在一起。
那大眼睛的主人也不曾想会她直勾勾地对视着,愣了一会,随后立马咧嘴笑了起来。
钱沁呆在原处,突然大惊,低声说道:“万岁。”
钱得安一愣,侧首疑问问道:“小姑姑。”
原本在他另一侧说话的钱若清也紧跟着问道:“沁儿说什么?”
钱沁目光自那辆马车上扫过,突然落在驾车的车夫的靴子上,不由低叹一声:“舟舟也太胡闹了。”
“舟舟来了?”钱若清连忙张望着。
钱得安也紧跟着看着,随后目光落在不远处一颗树下的颇为眼熟的青布马车上,那马车,他见过。
再者马车上冒出一个小男孩的脑袋,那双漆黑的大眼睛一直不错眼地看着自己,天真又好奇。
随后那辆马车又钻出一个熟悉的人。
“表哥!”
明沉舟大喊着,挥了挥手。
“这就是舅舅啊。”
谢延也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车辕上,小声嘀咕着,随后又闭嘴不说话,故作高冷。
钱家三人便朝着明沉舟走来。
如今內宫并无小孩,两位亲王府中并无这个年纪的小孩,现在明沉舟身边能跟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孩,三人都不是蠢笨之人,很快就明白此人是谁。
他们面面相觑,正打算下拜,却听到一个小孩稚气的声音:“不必多礼,我今日和是娘娘微服出宫的。”
谢延虽年幼,但气质沉稳冷静,说起话来反而让人高看一眼。
钱沁抬眸,美目冷沁沁地扫了明沉舟一眼。
明沉舟吐吐舌头,戳了一下谢延,咳嗽一声:“万岁说说,是不是你主动跟我来的。”
众人被她胆大包天的动作吓了一跳。
反观谢延并无恼怒之色,大大方方地笑了笑,维护明沉舟说道:“是我主动来的,和娘娘没关系。”
钱得安沉默地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最后微微摇了摇头。
“不说了,我是来送表哥进考场的。”明沉舟岔开话题,从怀中掏出一个平安福,“我自己绣的,还不错吧。”
“舟舟的绣工一向很好。”钱若清笑说着,“瞧瞧,真不错。”
钱沁看着惨不忍睹的针线,忍不住摇了摇头:“这绣的拿出去也不嫌丢人。”
“不不,我瞧着就很好了,你瞧‘平安’两个字,不都成字行了吧,很好了,不要如此苛求,心意到了就很好了。”钱若清连忙出声维护着,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妹妹的手艺自然是顶好的,但舟舟和柔柔这般跳脱的性子,能做成这样已经是很好了,要因材施教,不能拿着模子套人。”
明沉舟得意扬眉:“舅舅说得对!”
钱沁抿唇笑着不说话。
钱得安接了过来,笑说着:“谢谢舟舟。”
谢延的目光落在那个平安符上,好一会儿这才移开视线,晃了晃小腿,低着头没说话。
“对了,柔柔和舅母怎么没来。”明沉舟张望着,好奇说着。
“你舅母信心满满,一点也不担心,又嫌路太远了,不想来,柔柔本来想来的,结果你外祖母突然拉着她说话,便脱不开身了。”
钱若清做人正直而端方,就连一个解释也都是说的有头有尾,整整齐齐。
“外祖母的病如何了?”明沉舟皱眉问着。
“老毛病了,听说有的人年纪大都会这样,不碍事的,只是记不住人和事而已,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他颇为想得开,反而宽慰着明沉舟。
谢延眨了眨眼:“娘娘若是不放心,可以请御医来看。”
他小声说着。
“这可使不得,不能坏了规矩。”钱若清为难地看了一眼明沉舟。
明沉舟笑说着:“此事不急,特意请出太医太过显眼,对了,是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都开始排队了。”
她指了指贡院门口的队伍:“真的好多人啊。”
“是啊,去年就开始备考了,可不是就等着一天吗。”钱若清看着很快就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感慨着。
“啊,我听说自流也今日……”他犹豫说着,“你去看他了没。”
明沉舟微微一笑:“明家的马车这么大,围了这么多人,我也不好凑上去。”
明夫人,周家出身,唯一的小小姐,自小便是金风玉露喂养大的娇小姐,加入明家也是千依百顺,万人羡慕的事情,一向是个高调的性子。
她这辈子的唯一的问题是生不出孩子,但这些年依旧对抱养在她膝下的明自流无微不至,悉心照顾,便连外人也挑不出错来。
她人不坏,但令人讨厌。
明沉舟冷眼自那辆豪华大马车上略过,最后平淡说道。
钱沁的目光遥遥落在那辆马车上,盯着马车前那个少年的身影许久。
自从钱沁回钱家后,原本这几月来钱家格外勤快的明自流再也没有来过。
钱若清见状,欲言又止,最后最后小声说道:“别这样,舟舟。”
谢延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小心去牵明沉舟的手。
“我该去排队了。”钱得安出声缓和气氛,“早点去还能选个好点的位置。”
钱若清连忙点头,大声说着:“是这个理,馒头清水被子再检查一遍。”
“都是齐的,我出门和嫂子检查三遍了。”钱沁回神,收回视线,笑说着。
“那行,我陪他去排队,你身子也不好,你在这边等着吧。”
钱若清拎过钱得安的大篮子,很快就去了队伍后面排队。
“舟舟。”钱沁见人走远了,苍白的唇才微微弯起,温柔的眉眼好似能掐出水来。
“凤台性格天真,他很喜欢你这个妹妹,他当年还奋不顾身救过你的,我知你不是不喜他,只是长辈的事情何必苛责于他。”
明沉舟沉默着没说话。
“是我多言了,你一向有主见,我不该与你多说。”钱沁很快便又笑说着,“你今日不是要带万岁出门玩嘛,早些去吧。”
明沉舟捏着谢延的手,抬首笑说着:“不急,我等会送舅舅和娘回家。”“这,这太耽误你的时间了。”钱沁犹豫地看了一眼谢延。
谢延立马贴近明沉舟,解释道:“娘娘去哪我就去哪。”
钱沁有些吃惊,眉心一簇,随后便又和明沉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
“咦,有人和他们说话。”一直沉默的谢延突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明沉舟抬眸懒懒扫了一眼,随后挑了挑眉。
只见明自流不知何时正在和钱得安说着话,远远看着倒不像吵架。
明沉舟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明家马车,却发现明夫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或者说正在看着钱沁。
“娘,外面晒,上马车吧,别病了。”明沉舟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明夫人阴森的视线,笑说着。
钱沁目光自明自留身上不舍地移开,随后才重重心事的地上了马车,入内休息。
一向敏锐的人也没发现不远处的那道异样的视线。
“你这个平安符,给凤台做了吗?”马车内,突然传来钱沁犹豫的声音。
马车外的明沉舟沉默了片刻后这才轻声说道:“做了。”
钱沁轻轻松了一口气,却又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