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黑糖茉莉奶茶
时间:2021-10-21 01:46:38

  更别说,这人,是他。
  “娘娘觉得内臣……”他神色冷淡,眸光倒映着面前之人,一字一字,缓缓问道,“要、做、什、么。”
  明沉舟心中一个激灵,但面上反而露出一丝愤怒,毫不畏惧地上了一格台阶,恶狠狠地靠近他,生气质问着。
  “上次那叠点心是不是就是表哥给你送的!你们是不是背着我达成什么协议了!你今日为何要寻他!”
  她忿忿地抱紧花瓶,琉璃如珠的瞳仁紧盯着面前之人,含含糊糊地说嘟囔了几句,随后话锋一转,小声地哼哼唧唧道:“我也想去。”
  谢病春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满脸写着‘出宫玩啊’的字眼,刚摘下的桂花靠在她脸上,映衬出娇媚白皙的小脸。
  明沉舟的眼神,明晃晃地写明刚才的警惕并不是忌讳他谈论起钱家,只是,只是想要找个借口出去玩。
  谢病春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似乎要透过这张既具有欺骗性的脸去看清她的内心。
  毕竟她这张嘴,总是半真半假。
  他的目光自明沉舟嫣红的唇上闪过。
  有些人明明知道她有着万般谎言,千般手段,百般心机,可这般眸眼中倒映着他的影子时,还是能让人相信她的十分真心。
  他便是不想去分析她的假意,这才让陆行传话。
  谢病春微微移开视线。
  桂花的香味凑近了闻似乎能醉人,谢病春大概是被这股浓郁的香味熏醉了。
  明沉舟见状,心中一急,连忙凑近他,头顶的朱钗碰到桂花枝发出叮咚声响,歪着头,自下方往上看去,大眼睛眨巴着:“行不行嘛。”
  那距离凑得太紧,桂花枝丫横冲直撞地划过谢病春的下颚,带来轻微的刺痛,也让他在这股香味的沉溺中清醒过来。
  谢病春不由往后动了动,然后在明沉舟不解的视线中,冷淡地伸出一根食指,冷漠无情地把她的脑袋顶开。
  “吵。”
  明沉舟被人按着脑袋推开了,像是被抓着后脖颈的小黑,一动不动地站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好似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呆呆地看着他。
  “换身衣服。”
  谢病春见她呆怔的模样,好似那只见了他就见了鬼的蠢黑猫,嘴角不由微微抿起,移开视线,淡淡说道。
  “哦。”明沉舟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把脑袋上的手甩开,不高兴说道,“你怎么欺负人。”
  她脑袋往边上一篇,突然僵在远处,着急说道:“头发,头发缠住了。”
  只见她发髻上的流苏细珠银丝步摇不知何时被花瓶中的桂花枝丫缠绕住,甚至还勾连着几根发丝,一时间颇为难分难舍。
  明沉舟扯了一下,结果头发越扯越紧,她立马僵在远处不敢再动弹。
  “桃,桃色。”她抓着被缠住的头发,委屈巴巴地扭头喊人。
  桃色在远处远远看着,看着情况不对正准备上前,脚步刚刚一动就停在原处,和着陆行一起面树思过。
  明沉舟头顶落下一片阴影,随之而来是一只冰冷的手握着她的手背。
  “松手。”
  谢病春的声音混着浓郁的桂花香在头顶响起。
  明沉舟侧着首,想要去看他,却被另外一只手按着脖子固定住。
  “别动。”
  那半截大红色的披风直直地落在视线中,带着还未完全平静下来的晃动。
  头顶上的那只手时不时擦过她的鬓角,细腻却冰冷。
  明沉舟兴致缺缺地低着头,无聊地数着披风上的花纹。
  头顶上的手指耐心细致地解开乱成一团的头发,谢病春身上淡淡的梅花味顺着秋风飘了过来。
  “咦,掌印披风上的花纹不是西南特有的花纹吗?好像还是当地少民的花纹。”
  明沉舟像是发现新奇的玩具一般,甚至胆大包天地勾起他的披风放在面前仔细看着。
  谢病春动作一顿,垂眸向下看去。
  只见到明沉舟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披风上的花纹。
  “咦,娘娘见过?”树后的陆行探出脑袋好奇问着。
  明沉舟笑说着,摸着手中的花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见过啊,我十岁那边去过一次云南,见过那里好多人衣服上都有这个花纹,我还买了这个样式的披风呢,后来送人了,当时京城我找了好久,都没这个样式。”她颇为遗憾地说着。
  “这也是八年前南国的人入宫才开始做的样式。”陆行解释着,“后来,西南越来越乱,不少绣娘逃到京城,如今在京城也颇为流行。”
  明沉舟哦了一声,悄默默的斜了一眼谢病春,小声说着:“南国啊。”
  掌印一个江南人,这么喜欢一件西南的披风做什么。
  想起慕容儿就是八年前的那批南国人。
  一瞬间,满腹的小心思瞬间索然无味,意兴阑珊地送了送了手中的披风。
  大红色的披风自空中一闪而过,荡开一道亮眼的弧度。
  “尚服局如今还有那批入宫的南国人,娘娘若是喜欢可以让她们来做几套深秋的衣服。”陆行笑说着。
  明沉舟冷哼一声,认真说道:“不喜欢了。”
  陆行笑容僵住,眼珠子一转,默默地收回脑袋。
  与此同时,谢病春也终于揭开她的头发,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帮人理好发髻,这才淡淡说道:“好了。”
  明沉舟侧首盯着一侧的桂花,越看越索然无味。
  这可是瑶光殿开的第一支桂花啊。
  “给你的!”她随手把花瓶塞到谢病春怀中,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去换衣服啦。”
  谢病春眉间微微蹙起,看着她伸手摘下鬓间的那根发簪,流云纹裙摆似一朵快速飘过的云,还是一朵乌云。
  他低头看着手中盛开的桂花,桂花被特意修剪了一遍,一朵朵细小的花蕊镶嵌在树枝上,格外好看。
  “我几日前就听英景说,娘娘半月前就一直守着殿中的那颗老桂树,等着它开花呢。”陆行磨磨唧唧地走了出来,伸手准备接过桂花,不由感叹道,“这花开的真不错。”
  瑶光殿有一颗年岁数十年的老桂树,每次开花宛若金钏霞枝,芳香十里。
  谢病春收回视线,眉心深深蹙起。
  等一行人坐上出宫的马车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明沉舟一扫之前莫名的低沉,笑眯眯地问道:“掌印去京兆府是因为那个白鹿学院被顶替学子的案子吗?”
  谢病春手边是还未送回始休楼的桂花,他没事拨撩着花朵,细小的桂花便落在手心,小小一只,零星可爱。
  “嗯。”
  “是查出什么证据了吗?”明沉舟把桂花搬到另一边,自己自然地挤了进来,兴奋问道,“是和薛家有关吗?”
  “英景说的?”
  谢病春随口问道。
  “是我关心表哥的成绩,整天拉着英景问东问西,他才不小心告诉我的。”她连忙解释着。
  英景如今已经不是司礼监的书令,可消息依旧非常灵通,背后一定有谢病春的默许,但这种默许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哪怕是心知肚明的两人。
  “还不清楚是否和薛家有关。”谢病春看着她紧张的模样,随后慢吞吞解释着。
  “怎么没有关系,依我看一定是薛家买通了白鹿学院的院长和老师,冒用了其中两个学子小考的成绩。”明沉舟语气沉重地说着,“可怜了这些寒窗苦读的人。”
  “这般说来,罗松文虽然脾气执拗,但我听说他对学生很好,从不做这些有违道义的事情,几个亲传弟子虽脾气各异但都是君子,行事光明磊落,不负老师教导。”
  谢病春的指尖反复揉捏着那朵意外掉落的桂花花蕊。
  明沉舟说了半晌见没人搭理,这才猛地想起谢病春好似和这个罗松文不对付,连忙讪讪住了嘴。
  “那这个案子若是要查,会不会影响今年的院试啊。”明沉舟转移话题,愁眉苦脸问道,“不会要重考吧。”
  “钱得安能考上第一次,自然能考上第二次。”谢病春冷淡安慰着。
  明沉舟托着下巴,得意说着:“我才不担心表哥呢,只是事情拖得久,我就怕有些人会使绊子。”
  谢病春侧首去看她。
  “明笙啊。”明沉舟慢吞吞说着,“这次名单他看中的几个人可都考上了,甚至有个人吊着尾巴上去的,现在他也同意调查此事,依我看,十有八九有鬼。”
  “确实有鬼。”谢病春慢条斯理地说着。
  明沉舟一怔,没想到自己这么随口一炸,炸出这么大的秘密来。
  “明笙心高气傲,钱得安就算考中状元他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谢病春把手中已经揉的稀烂的桂花放在茶几上,嘴角含笑,眼底却格外冷淡。
  “豺狼看了肉才会流口水,钱家如今还够不上这块肉。”
  他冷淡到近乎无情地说着。
  明沉舟沉吟片刻后也跟着点头:“明笙一向自视甚高,表哥就算三元及第也要从最为清贵的翰林院做起,至少也要熬个五年才能有出头的日子,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至少要二十年。”
  “那他为何也跟着大小郑相要求重查科举。”她追问着,“大小郑相是因为松江府六人院试,无一人进去,这才觉得不服。”
  谢病春靠在软靠上,轻笑一声:“因为鬼在目标不再院试。”
  “那是在哪?”明沉舟眼皮子一跳。
  “靶子。”谢病春的瞳仁在角落里幽暗的微光中好似竖起的兽瞳,阴冷幽深。
  明沉舟看着他,好一会儿,脸色大变,惊惧说道:“薛家?”
  如今最大的靶子不就是薛家莫名祖坟冒青天大烟的两位薛家公子嘛。
  谢病春半阖着眼,不再说话。
  “明笙和薛家打什么擂台。”明沉舟不解地说着,“他不是一向只和郑樊这等人物不和嘛,薛家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也没听说薛家和郑家联盟啊,之前先帝驾崩,谢延尚未登基时,薛郑两家倒是短暂联盟过,还连同宫中的封斋和太皇太后,打算扶持誉王殿下上位,后来誉王出事之后,联盟不欢而散。”
  别的不说,郑樊能历经三朝不到,朝堂风向绝对是惊人的敏锐,在当时纷乱的朝局中,他丝毫没有被庞大的舆论所裹挟,反而极为冷静快速地选择了当时最没人看好的谢延。
  他厉害就厉害在,当初一方面放出□□假意要扶持就藩的燕王为帝,一方面私下联系了谢病春,甚至不知如何说服了明笙,最后在文渊阁一举定下谢延的位置。
  从龙之功,只要他没有放下大罪,谢延今后对他都必须谨慎三分。
  “薛家最为争气的就是白荣行,余下竟然没有一个争气的小辈。”明沉舟蹙眉,“明笙为何要放下身段和他们过不去。”
  “薛家可是皇亲。”谢病春冷不丁说着。
  明沉舟啊了一声:“是了,我听说周生和薛家关系可不错,周生就是靠着薛家攀上太皇太后的。”
  她娘能顺利从明家出来,周生可算是最后一击。
  “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沉舟摸摸下巴,“我怎么听英景的意思,司礼监和内阁都想要重审此次科举,所有的分歧竟然是不想要掌印主查。”
  郑樊父子是因为太原府考生无人入选,事情闹大,对他而言弊大于利。
  明笙是因为要对薛家出手。
  那其余人呢。
  “别的不说,封斋可是一直和誉王殿下有往来,誉王妃是薛家人,两夫妻除了初一十五,平日也是勤快地递帖子入宫,之前太皇太后病了,誉王可是天还没亮就来了。”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着。
  “是不是封斋给他开的门。”她扒拉着谢病春的袖子,小声问着,“锦衣卫一向分为东西两司,就跟陆行的令牌一般,无诏也可入内。”
  谢病春慢条斯理地抽回袖子,冷淡地嗯了一声。
  “果然,那这般说来,封斋虽未明面赞同此事,可他也没大力阻止啊。”明沉舟摸摸下巴,越想越不明白,继续拽着谢病春的袖子,软下声来:“掌印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吗?”
  谢病春无奈低眸,看着被人紧紧拽着的袖子,这一次他没有再抽回,只是淡淡说道:“等会便知道了。”
  两人很快就来到京兆府门口,明沉舟趴在车帘门口,露出一个小脑袋,犹豫地说道:“我是不是不好下去,唐圆行应该见过我。”
  若是被人发现太后私自出宫,还是和谢病春一起,轩然大波不会比此事小。
  谢病春背着手站在马车下,盯着那颗小脑袋,淡淡说道:“那便不用来了。”
  “娘娘快下来吧,知道娘娘要来,掌印让卑职早一步就把京兆府的人都关押在后院里了,这里全都是北镇抚司和西厂的人。”陆行理了理衣裳,咧嘴笑说着。
  明沉舟眼睛一亮,连忙跳下马车,追着谢病春的脚步跟了上去。
  “掌印真好!”
  她跟在他立马大声地拍着马屁,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可爱又娇气:“掌印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天下无双。”
  “闭嘴。”
  “好嘞。”
  两人朝着京兆府的监牢走去。监牢在最西边,还没走进就能看到光秃秃的空地和肃穆的铁门。
  “可要把那妇人提到审讯室里。”陆行见人停了下来,连忙问道。
  谢病春眼尾看到兴奋看着周围的明沉舟。
  “带到明堂。”他说道。
  陆行一愣,突然看到一侧的明沉舟,心中了然。
  “掌印先去明堂候着。”陆行对着一侧的锦衣卫说道,“去把人收拾干净带上来。”
  锦衣卫点头。
  原本正在小心观望此处的明沉舟见谢病春转身朝着升堂的地方走去,不由一头雾水,但还是跟了上去,听着他有条不紊地吩咐手下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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