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晨跑的青年经过,他瞪大双眼看着这三个大摇大摆经过的人,一个像莎翁剧演员,一个像欧洲宫廷的贵族少女,还有一个人穿着作战服顶着硕大的黑眼圈阴沉着脸跟在后面,更奇怪的是前面还有一只浣熊在给他们带路。
今天起得实在是太早了,意识不清醒,甚至都出现了幻觉。青年恍恍惚惚地调整了一下随身听耳机,切了磁带中的下一首歌。
“中庭人和我们的穿着不一样。”洛基观察了一下刚才那位晨跑青年之后说,“巴基,你和他们穿得也不一样。”
失忆青年巴基不作声,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自己为啥会穿成这样。
而且他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自己黑眼圈重得像浣熊。
于是西格莉德切换了指令,她要浣熊带他们去人流多的地方,看看现在的中庭人都是怎么生活的。
这一对奇形怪状奇装异服的家伙又出发了!
他们越过住宅区,路过小学,路遇了一对为了抢地盘打架的野猫(西格莉德用树枝把它俩拎起来分开了),碰到了一群通宵趴体正好从酒吧出来的嬉皮士,他们醉醺醺地称赞洛基和西格莉德的装扮,有的向西格莉德吹口哨,还有的冲大兵模样的巴基吐口水。
然后吐口水的那个就被巴基揍了。
他们重新出发之后,巴基难得地解释了一句:“我脑子不是很清楚,刚刚就特别想打人。”
意外地,洛基点了头,赞同地说:“嗯,打得好。”
西格莉德没吱声,但是她刚才确信自己看到了洛基偷偷用分神打了一拳那个向她吹口哨的。
他们在又经过两个街区之后,终于看到了商店。
浣熊伸出爪子,示意他们跟上。
街角的第一家是书店,洛基的眼睛黏上橱窗里的书就移不开了,西格莉德伸出手推着他的后背向前继续走。
第二家是快餐店,这回浣熊有些走不动了,巴基在它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同样有着黑眼圈的毛绒动物回过头抱怨地“吱吱”几声,不情不愿地继续迈爪子向前走。
第三家店是服装店,西格莉德隔着玻璃看到塑料模特身上的漂亮连衣裙,眼睛亮晶晶的。洛基笑了一下,挥动右手,西格莉德身上的华丽长裙就从裙摆开始泛起金光,奇迹般地变成了和店里那件一样的浅绿色连衣裙,领口还有着世界树的小小叶子刺绣。
巴基也看了洛基一眼,眼神中透着一点期待。虽然他这样的大个子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盯着人瞧很吓人,但是洛基还是撇了撇嘴,施舍一般地在他肩膀上点了一下。很快,巴基也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连帽卫衣,金属胳膊也用幻术遮掩起来,眼睛周围的黑色涂装清洗一净。
西格莉德看到巴基干干净净的脸,小声“哇”了一句。
洛基立刻又把巴基脸上的黑色涂装变回来了。
巴基:?
换上一身西装的洛基施施然继续向前走,第四家店是个小杂货铺,正巧店主卷起铁门准备营业,矮墩墩的红鼻头大叔请他们进去。
店里有各式的零食饮料,还有零售的日用品。西格莉德游弋到饮料货架,作为树,她天然地就觉得自己应该喝水。洛基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拿起一瓶可口可乐,疑惑地翻来覆去看。
“为什么会有水是黑色的?”西格莉德小声问。
洛基也不知道为什么,于是他拿了一瓶可乐放到购物篮里。
巴基好像是去了日杂百货区,两个神继续逛食品区,店主老头哼哧哼哧地在隔壁货架理货,搭讪道:“现在已经很少有年轻人起得这么早了。”
洛基和西格莉德对视一眼,不确定这一句“年轻人”说的是谁。
洛基:我已经1500岁了。
西格莉德:我忘了我多少岁,可能十亿岁有了吧?
洛基:不止吧!
气氛渐渐古怪,洛基及时圆场,对店主笑了一下:“早起对身体好。”
店主没察觉到刚才两个老人家之间的无声交流,他呵呵笑着,说:“对,早起对身体好,可惜没什么年轻人懂这个道理了。”
他从脚下的纸箱里拿出一盒曲奇饼放到货架上,顺口又问:“哎,对了,冒昧问一句,二位是情侣吗?”
洛基还没回答,西格莉德立刻说:“是的!”
店主打量了她一眼,有些迟疑:“可是我总觉得,这位小姐看起来还没成年。”
洛基说:“她娃娃脸,看起来小。实际上她年龄比我大。”
店主大震惊:“什么?真的吗?那你是真的显年轻!”
西格莉德笑着说:“对呀,我显年轻嘛。”
为了避免被继续问问题,洛基拎起西格莉德去找巴基汇合了。
在日杂百货区,巴基盯着放塑料小碗的货架,久久没有移动。洛基和西格莉德从他背后探出脑袋,一齐看向塑料小碗。
那是一个白底带黑色猫爪印的碗,尺寸不大,好像是给孩子用的。
洛基古怪地看了巴基一眼,说:“你的脑壳不会已经坏到把自己当做小朋友了吧?”
巴基更古怪地回头看了洛基一眼:“你在说什么?”
洛基:“你不是在盯着这个儿童小碗看吗?”
巴基伸手,从猫爪小碗后面拿出一只蓝色的塑料碗:“我在看这个!”
洛基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哦。”
巴基把碗底露出来,展示给洛基和西格莉德看:“我总觉得这上面的男人我非常熟悉,我好像……认识他。”
结账的时候,西格莉德抱着一瓶可乐,洛基抱着一盒布丁,巴基抱着一只塑料小碗。轮到他的时候,洛基开口,请店主辨认一下碗底上的那个男人是谁。
店主一拍大腿,震惊又伤心地说:“这是美国队长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了,美国队长你们怎么都不认识呢?”
巴基喃喃:“美国……队长?”
“对啊,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战争英雄,国家象征,历史上第一个超级英雄,我小时候的偶像!”店主大叔骄傲地挺身,“虽然说他在五十年前壮烈牺牲了,但是他永存每一个美利坚人民的心头!”
巴基张了张嘴,视线挪向店主手边的报纸。
版头上印刷着:
1991年。
第7章
三个人走出杂货店的时候,巴基手里拎着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瓶可乐,一盒布丁,一只塑料小碗,还有一份报纸。
洛基负责结的账,他复制了一张和老板收银柜里一样的钞票,老板拿在手上摸了摸觉得没什么不对,还给了一些找零。
三个闲散人员走到街上之后,西格莉德突然说:“啊呀,兔子跑掉了。”
的确,浣熊在他们走进杂货铺之后就不见踪影,估计是去别的地方觅食了。洛基摆摆手:“不用它带路,我大致知道该去哪里。”
于是西格莉德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屏住呼吸超级期待地等着接下来洛基的计划。
巴基是个失忆人员,他没啥发言权。但是他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树苗,瞟了一眼洛基,默默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
但是巴基并不多余,他是洛基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洛基说:“我们先要找到住的地方,安顿下来布置一个据点,然后找个方法让这家伙恢复记忆。”
“这家伙”指的就是巴基。
巴基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西格莉德一脸认真就差鼓掌赞同了。
他们的落脚点是全市最好的酒店。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厅,洛基身为王子和神贵气天成,还穿着一身看着就很贵的西装,服务生忙不迭地围过来,询问有没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
洛基骄矜地抬起下巴,说:“住店。”
于是他们被引到前台,漂亮的前台小姐笑吟吟地问几位要住什么样的房间,住多久。洛基说要最好的房间,住多久不知道,总之先住下来再说。
西格莉德两只手扒着大理石的柜台,盯着看那位热情的前台小姐,眼神有点奇怪。
洛基订下了一间总统套房,被西格莉德盯到发毛的前台小姐尽职尽责地介绍说他们酒店还有24小时私人管家服务,洛基说不用,拿了房间钥匙抬腿就走。西格莉德回头又看了一眼前台小姐,转身亦步亦趋地跟上。巴基则若有所思,也回头看了眼前台小姐。
前台:……我做错什么了吗?!
总统套房的确又大又豪华,有两间卧室,一间主卧一间次卧。洛基当仁不让要住主卧,剩下的巴基和西格莉德就有些犯难,西格莉德自愿要和洛基一起住主卧,但是巴基认为西格莉德现在不能和洛基住一起,他可以去睡沙发。
洛基表态:“我可以和她分享主卧。”
巴基看他的眼神就是看变态的眼神。
西格莉德直觉这两个人意见有些不和,但是她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于是她扯扯洛基的袖子,小声问:“怎么了吗?”
洛基冷笑一声:“这个人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巴基怀疑地挑起一根眉毛,他看看洛基,又看看一脸茫然的西格莉德,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去次卧打算睡一觉。
西格莉德还是没懂,她眼巴巴地抬头望着洛基,期待他能像之前那样为自己解惑。洛基走到房间里的大沙发上坐下,取过报纸抖开开始看。西格莉德乖乖蹭到他旁边坐好,怀里捧着那瓶可乐。
洛基先开始看头版头条,讲的是一个名叫“苏维埃”的国家似乎正处于风雨飘摇中。西格莉德低头去研究可乐瓶,她不大明白这瓶饮料该怎么打开,先是拿起来摇了摇,然后在沙发扶手上敲敲,最后她瘪着嘴去摇洛基的胳膊。
洛基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报纸,拿起饮料瓶说:“中庭人对瓶子的设计是很麻烦的,他们的瓶盖需要拧开,就像这样——”
可乐瓶发出第一声“嗤——”的声音的时候,西格莉德和洛基都没有在意。
但是当棕褐色的泡沫突然喷射出来,浇得洛基和西格莉德满头满身的时候,他们这才意识到:这瓶东西好危险!!!
巴基被这个动静激得直接冲进了他们房间,手上端着一把小枪。洛基脸色铁青,他用魔法消除了甜腻的水珠和泡沫,头也没回地对巴基说:“没出什么事。”
巴基抿着嘴把枪塞回牛仔裤的裤兜,行云流水地一套动作下来,他自己都有一些吃惊。
“我以前……可能是个军人。”他说。
西格莉德问:“军人是干什么的?”
于是巴基和树苗大眼瞪小眼。
洛基心好累,他觉得自己像个单亲妈妈拖着两个没常识的小孩。他不得不叫巴基回去休息,然后耐着性子给西格莉德解释军人到底是什么。
“哦……军人就是瓦尔基里吗?”西格莉德恍然大悟,“但是巴基不是女的啊?”
洛基:“……中庭的军人就是性转版本的瓦尔基里。好了!抱着你的可乐喝吧!”
西格莉德尝了一小口可乐,然后整张脸都皱起来了:“这是酒!”
洛基随手从她手里取过瓶子,也喝了一口。他咂咂嘴,中肯地评价道:“甜酒。”
西格莉德不愿意再碰,洛基就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把这小半瓶可乐喝了。喝完觉得其实味道也还不错,没有酒精的味道那样辣,于是他暗暗打算以后还可以再买。
报纸上有用的信息几乎没有,中庭人甚至都不知道魔法和神的存在,他们讨论着小打小闹的政治,还有明星的花边新闻。洛基把报纸匆匆翻完一遍之后就决定还是先把巴基的脑壳治好再说。西格莉德抱着沙发上的抱枕,百无聊赖地让左手腕和右手腕长出来的小树枝分别打着玩儿。
洛基见她这样乖巧的样子,心里有点软化,说:“好啦,刚才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问的?”
西格莉德说:“为什么巴基不想让我们住一个房间?”
洛基假笑了一下:“因为他觉得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怕我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西格莉德没追问什么是不好的事情,身为神,她能直接触及恶的本质。于是她认真地说:“等他醒了,我会跟他说,洛基不会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的。”
得到世界树女神的信任竟然如此之快,洛基都快不敢相信了。他之前为了恶作剧西芙,还特意花了一年多博取她的信任,之后他才成功在她午睡的时候偷偷溜进去剪掉她的头发。没想到活得可能比奥丁都要长的世界树女神这么容易信赖他!
想要的东西到手太快,洛基有些恍惚。他没什么别的想说,但是此刻不得不说几句,于是他伸手在西格莉德头顶揉了揉,这一回力道有点大,把小姑娘头顶心的几缕头发摸翘了。他慢慢帮她捋平,看着她满足的小小笑容,轻声道:“对,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可以一直跟着我,相信我。”
这不是假话,因为洛基也没有那样强大的能力去伤害到世界树。他要做的,只是利用西格莉德对她莫名其妙的亲近与喜爱,让她为自己的前路扫平障碍,然后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证明他比托尔更加优秀。
西格莉德蜷在洛基旁边,头靠着他的肩膀,像一只小猫儿一样玩着她刚刚催生出来的一根狗尾巴草。她小声哼哼了几句,又问:“洛基,有没有别人也喜欢你呀?”
洛基愣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认真玩着狗尾巴草的小树苗,笑了:“暂时只有你。”
西格莉德停下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歪着,想了一下,说:“我以前觉得喜欢你只是我自己的一件事来着,你这么好,我当然要喜欢你啦。但是我没想过,也许还会有别人像我这样喜欢你,那样的话其实和我没有关系。但是好像中庭人会因为这个生气哎,为什么啊?”
她的确不懂感情。
洛基有点想叹气,又觉得很好笑,小树苗明明年纪那么大,力量那么强,在常识和感情这些事情上真的还是个小孩子。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其实也只是像喜欢布丁喜欢绿色一样,是那种无关风月的喜欢。
西格莉德还在等一个答案。洛基斟酌了一下,组织了语言,好好解释:“因为中庭人的喜欢是一种独占欲很强的喜欢。如果你喜欢一瓶很好喝的水,那你就要在别人之前得到它。别人要是也喜欢这一瓶水,他们就会和你抢,所以你会因为别人的喜欢而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