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应当是没有让小树苗满意。她蹙着眉头，很认真地想了挺久，然后说：“可是，洛基你不是一瓶可以让我藏起来的水，你也不可能让我一口喝掉，喜欢你的人不可能把你抢走的。我喜欢一棵树，我就会让风每天轻轻地吹动它的叶子，让太阳每天轻柔地晒它的树干，让云按照规律来下雨，让泥土好好滋养它的根，但是我不能把它挖出来带走，这样是不对的。”
洛基觉得要是她真的懂了什么是感情，那被她喜欢上的人一定会非常幸福。可惜他不是一棵树，小树苗现在也不能给他浇水。于是他岔开了话题，说：“嗯，的确不对。啊，我们要想一想怎么才能给那个大兔子治脑袋了，你说中庭的医生能不能治好呢？”
西格莉德意识到“大兔子”指的是黑眼圈很像浣熊的巴基。她也不知道能不能，于是洛基把注意打到了酒店之前许诺说会配给他们的那个24小时管家身上。
他很轻易地在床头柜上找到了电话，洛基没有用多长时间就搞清楚了电话的使用原理，按照电话旁小卡片上的指示，打给了他们的管家。
很快那头就接了起来。
“您好，您的管家吉姆为您服务。”
洛基问：“我有个同伴失忆了，有什么医生可以治好他吗？”
管家吉姆：？？？
可怜的吉姆谨慎地问：“请问是什么情况的失忆呢？”
洛基说：“被人为地让他遗忘了过去的记忆，并且他过去的经历有一部非常悲惨，他自己也不愿意想起来。”
吉姆想了半天，说：“本市有一位极负盛名的心理医生，也许您可以带着您的朋友去看一看，我可以帮您预约。”
洛基给了西格莉德一个眼神，那是“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然后气定神闲地说：“好，你帮我预定一下，时间越早越好。”
等巴基结束了午睡，拖着脚步去洗掉他脸上的黑色涂装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西格莉德自告奋勇去接。那头，吉姆有些骄傲地说：“您好，已经帮您预订上了。明天上午9点，西街24号二楼A室，汉尼拔·莱克特博士等候您的大驾光临。”
第8章
汉尼拔博士是个彬彬有礼，举止优雅的绅士。他开门迎接洛基三人进门，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西装笔挺。
他的办公室典雅幽静，装潢很对洛基的胃口。阿斯加德的小王子在打量的时候从眼神中就透出了欣赏，巴基默不作声地双手插兜跟在他身后，而西格莉德在门口有些犹豫，她的双眼在室内打量了一圈，然后慢慢转向了汉尼拔博士。
“快进来。”洛基对她轻轻招了一下手。
西格莉德听话地跟进去，按照汉尼拔博士的引导，三个人依次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是造型简单的白瓷杯盛着热气腾腾的大吉岭红茶。
“那么，是我面前这位先生需要诊疗，对吗？”汉尼拔博士微笑着点头示意巴基，巴基抬眼与他短暂对视，然后移开了目光。
洛基确认道：“对。他叫巴基。”
汉尼拔转向洛基：“您二位是他的朋友？”
“对。”他说，“他刚从战争中回来，似乎是心理有了些创伤，目前有很严重的失忆状况。”
汉尼拔博士了然地点头：“科威特。”
巴基一声不吭。
“我大概明白了，接下来我会和巴基先生进入诊室进行治疗，二位在外稍候。”汉尼拔站起身，和煦地如此说道。
巴基没有着急站起，他回头看了一眼洛基和西格莉德。洛基点点头，但是西格莉德的表情有些迟疑。
他在心里留了一个心眼，跟在汉尼拔博士背后，走进了他的小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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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怎么样？”
巴基一从诊室里走出来，洛基就把手上剥掉糖纸的奶糖往西格莉德手心一放，立刻站起身问，西格莉德从一本杂志后探出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这位新朋友看。
汉尼拔博士跟在巴基身后出来，表情不再是礼貌从容，他说：“巴恩斯先生的情况有些棘手。”
洛基敏感地问：“巴恩斯？”
“是的，巴恩斯先生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这是很了不起的一步。”汉尼拔重新走到沙发前坐下，叹了口气，“他遭遇的创伤太大了，情况很严重，需要长期和艰难的诊疗，我希望你们也做好相应的准备。”
西格莉德伸出手在巴基面前挥了挥，小声问：“所以你是叫巴基，还是叫巴恩斯？”
巴基抬起头，他的神情和往常有些微妙的差别，似乎更有活气。他眨眨眼，嘴角往上提了提，说：“巴恩斯是我的姓，我叫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史蒂夫管我叫巴基，大家都叫我巴基。”
洛基也看到了巴基的改变，他觉得这的确是一大进步，但是最重要的不是巴基到底叫什么的问题，而是：“你还记得那个史蒂夫吗？”
“零星想起一点。”巴基说，“但是不全。”
汉尼拔博士补充：“还需要进一步的治疗。”
洛基显然还算满意，他站起身和汉尼拔握了握手，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结账。西格莉德则悄悄走到巴基旁边坐下，问：“你都想起来了什么呀？”
巴基转头看她，微微笑了：“想起了一些我小时候的事情。一会儿回去我跟你说。”
西格莉德翘起嘴角，她为巴基的改变感到高兴。
那边，汉尼拔在给巴基做接下来的诊疗计划，同时参考收费价目表，洛基在一旁看着。
“几位不是本市的吧。”汉尼拔状似无意地问。
洛基说：“我们经过这里。”
“似乎也不像普通人。”汉尼拔嘴角的微笑弧度大了些，“巴恩斯先生的记忆很混乱，有些似乎和现在的年代相差也有些远。”
“他的成长环境很独特，我们也在探索。”洛基简单地说。
汉尼拔没有再问下去，他也意识到面前的这一位并不是他目前能够战胜的人物。
诊疗计划和价格单一并被托付到洛基的掌心。
“明天同一时间，期待与您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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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在酒店的沙发上坐着，心不在蔫地调着台。巴基和西格莉德盘腿坐在地上，一个在讲想起来的事情，一个认真托着小脑袋在听。
“我是布鲁克林人，从小就和史蒂夫认识。他特别虚弱，完了性子还特别倔，我一不留神他就被拐到小巷子里揍了。”巴基比划那个史蒂夫的身高，“他跟你差不多，比你还瘦，我小时候认肋骨都是靠看他有几根骨头。”
西格莉德感慨：“可是他在碗上的图片看起来不瘦弱。”
巴基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笑了一下：“我不记得为什么他会变成那样了。”
西格莉德伸手够了一下，努力摸到巴基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现在有医生给你看病，你会想起来的。”
巴基的笑容真切不少：“谢谢你，小树苗。”
洛基立刻瞪了过来。
“干什么，只有你可以叫她小树苗吗？”巴基立刻问。
洛基说：“她有大名！请尊重一点，叫她的大名！”
“朋友之间不就是叫小名的吗？你们一直叫我巴基巴基的，我也没计较啊！”
“我们是神！放尊重一点，人类！”
巴基的表情变得有些嘲讽：“神不会拧可乐瓶，然后被泡沫喷了自己一身？”
洛基弹了起来，手里多了一把小刀：“你是不是想打架？！”
西格莉德息事宁人地用树枝一边一个拎着他们的衣领把他们分开，就像昨天她分开两只打架的野猫一样。
黑色洛基猫猫赌气地回到沙发上看电视，灰色的巴基猫猫噘着嘴去洗澡，走之前还挑衅地说了一句：“我会拧可乐瓶盖哦，小树苗。”
洛基猫猫尾巴毛炸开了：“滚开！”
巴基猫猫迅速溜进浴室。
西格莉德不得不去顺毛，她坐到洛基旁边，摇摇气呼呼的小王子的胳膊，说：“不要生气，巴基是和你闹着玩的。”
洛基大声说：“人类竟然对神没有应有的尊重！”
西格莉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个，那个医生，我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洛基没和她计较，毕竟树苗还是小，要哄着。他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说：“我也觉得不对劲。”
西格莉德说：“他身边的人的味道好浓。”
这个说法有些奇怪，洛基微微皱眉，问：“你具体说说看。”
西格莉德比划：“就是，人有人的味道，神有神的味道。你身上的味道是神的味道，像一棵树，很好闻，我最喜欢了。别人身上的味道是人的味道，淡的。巴基身上也是人的味道，加了一点金属，味道浓一点，但是也是在外表。但是，那个医生……”她想了想，“他身上人的味道比巴基身上的还要浓，身体里面也有，身体外面也有。”
洛基尽力去理解她的意思，思索她心中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西格莉德也有点着急，她非常非常努力地又想了，说：“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医生身体里也有人的味道，还很浓。”
洛基双手环抱，他双眼虚虚地定焦在电视屏幕上，新闻播报着如今肥胖率的大幅提升。他默不作声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问：“我身体里有没有什么味道？”
西格莉德抬起身，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凑近了在洛基脖颈处闻了闻，又移到他前胸嗅嗅。洛基觉得有些痒，身体颤了两下。
小树苗重新坐好，严肃地说：“有糖果的味道，是牛奶味的。”
洛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
“你……”他回过头，直视着西格莉德的双眼，少见地有些失态，“明天的诊疗你不许去。”
西格莉德张了张嘴，问：“为什么呀？”
“你不该听到这个，这是神不能容忍的事情。”洛基的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你乖乖在酒店等我们，知道吗？”
身后传来拉门的声音，擦着头发的巴基啪嗒啪嗒地走出来，有些愕然地看着洛基抓着西格莉德的手腕，然后吹了一声口哨：“哇！”
洛基罕见也没有对调侃发火，他回头也很严肃地看向巴基：“你小心一点那个心理医生。”
巴基继续擦头发，满口应承：“知道啦，我的神。今天我跟他进诊室的时候看到小树苗表情不对，那时候我就有点察觉了。”
“你还察觉了什么？”洛基问。
“诊疗过程还算正常，不过嘛，我以前没看过心理医生，就算有也不记得了，所以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正常。”巴基耸耸肩，“但是汉尼拔莱克特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就不对劲。要知道，我可是军人出身，直觉很准的。”
洛基嘲讽道：“你又记起来你是军人了？”
“虽然没有成段的记忆，但是对硝烟炮火还是有印象的。”巴基淡淡地回应道，“我去泡杯咖啡，你们有谁想喝？”
西格莉德立刻举手，她看了一眼表情不大开心的洛基，举起两只手：“要两杯！”
洛基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小东西。”
第9章
第二次西格莉德果然没去，汉尼拔博士看到这一回只来了洛基和巴基两个男人，不由得挑起眉：“那位西格莉德小姐没有来吗？”
洛基说：“今天她有其他事要办。”
汉尼拔聪明地没再多说，他照旧让洛基在门外等候，然后请巴基同他一道进入诊疗室。
洛基安稳地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准备好用来给等候的患者或者患者家属打发时间的杂志，随意翻了起来。
中庭人弱小又贪婪，想要的东西往往都会超出自身的能力范围。他手中的杂志就雄心勃勃地刊载了很多篇对未来金融市场的预测，每个人似乎都觉得自己可以称霸那个叫做华尔街的中庭地点。
洛基不讨厌野心，他只是会嘲笑弱小。
诊室里，汉尼拔正轻言细语地让巴基闭上眼睛。
“全身放松，深呼吸，听我数十个数，这时候心里什么都不要想。一……”
神的听力能让洛基随时都能监控到隔壁的动静，至少到目前来说，汉尼拔在治疗上还算是尽心。他用语言营造出舒适放松的氛围，让巴基逐渐放松了内心的守备，能够顺利接受他的催眠治疗。
只是总觉得有些怪。
洛基直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似乎也不是汉尼拔身上有问题，已经迷迷糊糊的巴基也没有什么问题。他就是觉得这间会客厅周围笼罩着一层熟悉的气场，几乎可以和他势均力敌的气场。
很快，他立刻想通了关窍，心狠狠往下一沉。
……西格莉德溜出来了。
杂志被他重新丢回茶几上，红茶一口都没喝，洛基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把这个不听话也不让他省心的小树苗挖地三尺找出来。
深吸一口气，洛基再次开始感受属于神的气场和力量。西格莉德平日里没有收发气场的自觉，平日里就像一个行走的大型威压人形发射器，要不是洛基早就已经习惯了奥丁的威压，任何一个普通阿斯加德居民和小树苗待在一起不出半天就会逃开。
但古怪的是，今天这股属于西格莉德的力量并没有那么强盛。洛基本来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以为她受了伤。但是他见过奥丁负伤，大神在那样的时刻威压反而会暴走，西格莉德这样更像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场，很有可能把自己伪装成了什么东西藏在某处观察着他和汉尼拔。
洛基走到窗台边，居高临下地往窗外打量。街头没有异状，也没有西格莉德的身影。一阵清风吹过，红色砖墙的外皮上常青藤瑟瑟摇动，洛基与叶片同色的翠绿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外墙，又推开窗户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屋顶。屋顶自然也什么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