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年年盼, 日日盼,望得眼都要瞎了, 也不见这个不肖子孙探亲归家,真是苦煞她这个年迈到被生活压垮了肩背的农村妇人啊!
——呦呵, 这波扮演农村寡妇念想凤凰男儿子衣锦还乡的片段入戏可深?
妥妥的戏精子舒啊!
舒女士一捋袖子,扭着腰往门口走去, 大概是自己的哪个姐妹手帕交来找她聊前些日子火热的“三十”电视剧心得了吧?
哼, 有什么可聊的!
她早已通过内部渠道知道结局了,怕不是这个小姐妹作死给她递机会提前剧透呢。
心中算盘打得“叭叭”响的舒女士勾起了一抹纯然无害的笑容。
于是身边带了两位年轻贵客的江先生第一个直面了妻子浮于表面的笑容,脸面上原本的慈和凝结了一瞬,立马侧身让出了后面的两位年轻人。
“介绍一下, 这是席家的两位小友,一个席希泽,一个席希珺。”
“两位席小友,这位就是我的妻子,按照辈分,称呼她舒姨就行。我们家今天她掌厨,有什么想吃的还有忌口的,直说就行。”
没有打招呼就带人回家的江先生内心略有忐忑,说话语速也比平时快了一些,但是这两位是上头大领导的直系,他也不好直接拒绝。
“两个人都是听说南南今天回家,就想要上门拜访一下,交个朋友,都是优秀的年轻人,相互之间可聊的话题多着呢!”
等相互之间打过招呼之后,江父就准备带着席家兄妹往客厅走去了。
路过自家妻子时,江父愣是没顶住舒女士直勾勾的眼神,低头在她耳边先服了个软,“舒舒,我的错,没跟你打招呼,现在先给我点面子行呗。”
突然被呵一口气的舒女士抖了个机灵:“?”
我不过是内心哀嘁于离我远去的塑料小姐妹演戏时刻,突然产生了一些人生世事无常的感叹罢了。
不过对于自家江先生十分亲密的服软道歉,舒女士一甩袖口,又突感霸道总裁捧在掌心宠爱的小娇妻体验,真是可可爱爱,羞羞怯怯呢!
嗨呀,吃饭的人突然多出了两个,还是年轻人,舒女士进了厨房直接让家里阿姨把原本准备预留一半的海鲜活物全部都给下锅。
有一就有二,说不定还附送个仨呢!家里还有一个闺女一个儿子没回来,要是再没打招呼带回几个客人,也留够了余地。
这边被自家亲妈判定有渣男属性的江南,在自个儿实验室里待了老半天都想不起要出来。
江南受到上次看到的授予昂萨格奖的候选人名单启发,死活也要观察计算宇宙,得到一个可以自己拥有命名权的系外行星。
“太阳系的行星轨道之前已经计算过了,有些共性……还是其他星系的行星发现更加好玩的样子,不过,宇宙空间中的其他星系的数据计算还没有完成统计……”
“嘿嘿,这几页数据真有意思……我大概有点想法了,只不过另外几组数据的记录还需要一些新仪器……”
“……”
江南这人研究到兴头上时,经常会有自言自语的臭毛病,没过一会儿蹲在一架仪器前的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嘀咕。
“我首先要表明心意,我不是有意的……这样暴力的做法我内心其实是十分不赞同、不认可的,但条件使然呀,不好意思啊……”
江南上手的动作利落而丝毫不犹豫,“连马克思这样伟大的思想家都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就不要抵抗啦!”
甚至哼起了“蓝精灵”改编版的小短调,“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个小机灵,我活泼又聪明,善良又勤劳,自由自在维修着那没用的旧仪器……哦,我可爱的新仪器——”
唱着唱着,蹲在那里的身子都是有节奏地前后晃着,连转着特质小螺丝刀的手指都是旋转、跳跃。
明明双脚都沾在地上,整个人却充满了飘在空中的气质。
言惊溯站在实验室的大门处,曲着一只长腿不知道旁观了多久。
“噗嗤”,内心里他是不想打扰这幅有趣生动的画面,甚至他可以做一个长长久久的观众,但是情感上的变化总归是理智克制不了的。
因此,他这声轻笑一下子惊动了小南这个蹲蹲猫。
江南视力很好,搞研究的人视力好可比做学生的不近视还要稀少得多,所以尽管距离十多米,但她转头略微仰视就能看见言惊溯下颌线分明的脸庞瞬间柔和的线条。
就、就还挺赏心悦目的一个人,尤其是在江南面对一天的非活物仪器之后,更加突出了。
“你找我吗?”
江南低头收回视线不走心地问了一句。
“嗯,”言惊溯直起身子长腿迈开,向江南走来,“我手里的事情不多,过来找你聊聊天。”
江南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什么。
聊天就聊天呗,他聊着先,自己可以先听听看。
言惊溯上身略微弯曲靠近江南,没几秒钟就又重新站直,“这是在改装仪器,为了行星观测用的?”
语气中透着一股认真之后的笃定,“不过,暂时还看不出来有什么增加的功能。”
年轻男女之间相处,尤其在其中一方对另一方表达了明确的追求意思之后,多少会产生一点暧昧。
追的人希望在自己表达殷勤之后会得到稍许回应,而被追的人很多时候则会带着一些小思考去揣摩追求者行为中的意愿,这一来一往之间皆是试探和交流。
次数多了,感情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
但是,以上的现象是发生在正常人身上会有的言语肢体往来。
江南不是一般人,更不属于正常人范围。
所以,在言惊溯这一番努力观察后得出的结论后,她并没有欣赏到对方观察入微的人格魅力,也没有认为两人之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感。
只是礼貌性地点头后,认真回答道,“当然看不出仪器要增加的功能呀,因为我现在只是在对它进行拆解,还没有开始组装呢。”
言惊溯一时无言。
他当然也不是那些毛头小子,希望对方能够对他这番话表明多大的赞美,但是如此敷衍的肯定加上十分执拗的否定实在让他从内心深处浮现一股挫败感。
他谦虚的本意是想要江南回一句,她要增加的功能具体有什么,而不是话题截止于此。
不过,言惊溯在看着江南小小团的人蹲着时都还没有一台仪器有存在感时,就有些心软,罢了,自己要喜欢的人,不是早知道就是这个性格么。
于是他又主动另起话头,“怎么今天在食堂没有看到你?”
言惊溯本来是想要找江南一起吃午饭的,但当时被小组内成员叫住要在餐桌上谈点事就没来找她了。
现在想起问她,言惊溯也是真心担忧江南这个做起科研来就废寝忘食的性子。
“哦,那是肯定的。颜韵给我带了一盒芝士酥饼,我吃了只剩几块,肚子到现在都还不饿呢。”
江南摇摇头,不以为意,在吃午饭和做实验之间做选择,唔,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话,显然吃午饭是最劣选择,不要也罢。
做实验它不香吗?芝士酥饼它不香吗?
舒女士没有在旁边监督她,给她强制性按头,江南浪得上天,飘得飞起。
没等她昂头把小脑袋一扬,表示自己是最自由的崽崽,头顶就被一只大手按压住。
“不吃午饭,不顾惜自己身体,还有理了?”
江南气沉丹田的呼吸一窒,莫名气短。
“倒也不是的呢!”
“颜韵姐姐说了,她做的芝士酥饼有芝士,有牛奶,有鸡蛋,还有美味的黄油,一点都不像外面卖的偷工减料,我觉得,这个原料比起早饭都要丰富有营养呢!”
早餐她有时候是半个鸡蛋,一杯牛奶,再加一片果酱面包,但是一盒芝士酥饼里有三个鸡蛋,这怎么比呢?
江南甚至还想蹦起来反问一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然而这一刻,她似乎读懂了几分空气,龟缩着身体一下下地安分地拧巴着螺丝刀。
言惊溯的大手在江南的头上揉了几下,带着一分生气、两分责问、三分担忧,嘴上却淡淡发声,“既然这样,你组装改造的仪器也都是相同的零件构成的,改不改装又有什么意义?”
“类比,人体的需求的蛋白质可以从肉类中摄取,那生肉和熟肉有区别吗?嗯?”
江南停住了手指拧巴的动作,“……”
啊啊啊当然有区别!当然有意义!
不谈改装仪器,就说后者。
江南连牛排吃的都是十分熟的,生肉和熟肉在她眼中当然不一样。
第54章 第五十四条 争风吃醋
一盒巴掌大的纸盒里头只孤零零地躺着两片芝士味小饼干, 被江南交到了言惊溯的手里,那一瞬间江南身体里的那根反骨甚至想要暴起,鼓使她把仅剩的饼干一口气塞到嘴里避免它们资敌的结果。
但这条紧绷的反射弧在言惊溯长久面无表情的眼神下硬是软掉、龟缩回去。
实话实说:
就, 好像抢不过……
“我中午已经吃够了,这两片饼干送给你也行,芝士味道的零食就没有不好吃的。”反正颜韵说了明天还有, 手指缝里露给别人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江南脸上的微笑显得有些表面。
江南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很独,她所拥有的大部分东西她都愿意和人分享,但唯独在那个被圈定的小部分范围内, 她的独占欲会格外强烈。
虎口夺食时为什么危险呢?
因为这口还未到嘴的食物在老虎看来已是它的腹中之食,归属权在它,到嘴边的食物被抢,四舍五入相当于吃进肚子里的食物被人硬生生挖出来了, 这个时候谁能忍!
于是, 江南这个日常狗脾气, 时不时还有点虎气的人,当下的这个独占欲就在芝士味小饼干上十分达到了巅峰, 导致这么一个平日里没心没肺的一小姑娘瞬间心里记了仇。
“我告诉你,言惊溯你不准在我实验室里吃东西, 所以,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江南的语气里带着愤怒以及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伸出的食指指向了言惊溯身后的门口。
示意他最好立刻滚蛋。
言惊溯努力绷起的表情突然有些僵硬, 江南小姑娘插着小腰一副,一抬下巴的恼怒样子显得人十分有活力,再配上之前他揉过的脑袋上不自禁翘的几根短毛,简直可爱到他心里头去了。
不过, 他还是克制住把纸盒子还回去的一秒心软。
一个没有翅膀也能让自己往天上飞的人是不配得到同情的,毕竟哪天等自己手里捏的这根细线也被崩断时,人就要冲到外太空了。
言惊溯把右手背到身后,微微倾身,强硬扭转话题,“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情了?”
江南收回自己的指头,插在另一边腰上,表情颇不以为然,“你在小看一名智商一百四的天才吗?目前截止,我的记忆能力还没有遇到对手。”
反驳完,她看着言惊溯,从喉咙里憋出一下高处俯视意义的轻哼声。
相比较常人,高智商人群能够更加具体清晰地辨别出自身和普通人群的区别,以及对自身的自我认知。
江南从记事起就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存在,普通人的脑子转得太慢跟不上她的想法思路,因此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也是理所应当的结果,后来长大以后,她知道了“天才”称号的存在,因此,她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与众不同虽少却存在。
江南没有想要改变世界的雄心抱负,但也绝不容自己这个天才的尊严被言惊溯这个普通人挑衅。
当然,这种尊严被挑战的恼怒中有多少是因为到嘴边的芝士味小饼干飞走,就不得而知了。
“你要对我提起挑战?跟我比拼记忆力吗?”
江南摊摊手掌显出一副从容自在的样子,心里在酝酿如何把“赌注就随意些,把那个什么小饼干拿过来当做奖品凑合一下”不经意地、无所谓地说出口。
言惊溯把江南跃跃欲试的小模样收入眼底,再开口时就带出了两分笑意,“这一点在下甘拜下风,但是,如果在饭后做一下记忆力测试当做娱乐性节目的话,我个人还是十分愿意的。”
“所以,江南同学,可以请我去你们家一起吃个晚饭吗?”
江南:“?!”
江南同学,不,是江南天才脸上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反向打脸晕出了两分红晕,这种情绪一时冲击得她不知道应该要先惋惜定会远离她而去的小饼干,还是要再说两句证明强调自己超人的记忆力过去并不会存在时灵时不灵的事故。
江家。
继第一次的门铃之后不久,又响起了三下门铃声。
和前次不同,三次门铃声中间两下停顿均匀,似乎隔着一扇门都能感觉到门外来者刻在骨里的从容沉稳。
舒女士和江父对看了一眼,前者好奇疑惑,后者已经陷入沉思,怀疑是不是席家有什么长辈后脚也跟过来了,当然他也没觉得会是上面的那位大领导。
江父和舒女士两人亲自上前开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映入眼帘的先是自家的小闺女,虽然脸上似乎憋了三分有些僵硬的不自在。
舒女士一把呼上江南软软的发顶,毫不留情地撸了两把,视而不见闺女脸上撅得老高的小嘴,继续不停手上的动作。
热情地对你动手动脚两下怎么了,这是老母亲对不着家女儿表达深沉的、源源不断母爱的一个方式罢了。
“南南,你不是向来掐点到的吗?什么时候搞得这么客气有礼貌啦,还这么规矩地按了三下门铃?不过,就你那忘带钥匙就喜欢蹲门口的破习惯,你竟然知道我们家门铃在哪儿按的呀?”
舒女士捂着半边嘴角笑得咯咯响,银铃一般动听,日常(嘲)玩(讽)女儿的操作手到擒来。
没有听到自己先生江父日常配合的附和声,舒女士失了一半的快乐,把笑得如水的眼波转到身边,视线扫过半圈的时候却突然顿住,好像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