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决还待要说什么,这时候沈宜昭已经开始站在上方背他准备好的贺词,背完有模有样地朝底下众人举杯,大声说:“开宴吧。”
他坐下后朝沈宜安这边看,见长姐对他点头,可算松了一口气。
闻人决低笑:“是你教他的?”
沈宜安不答话,他也不在意,兀自饮酒,还与对面席位的纪王敬了杯酒。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欣赏歌舞,还得分出心思看看这对“貌离神离”的夫妻在干什么,一时还挺忙的。
而此刻,他们看见大都督几次试图与长公主说话,长公主都是爱答不理的,不免有些吃惊。
不是都传,大都督嫌弃长公主不够温柔,性子冷漠吗?可眼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闻人决的声音被淹没在歌舞声中,别人听不见,但沈宜安却听得清楚。
“软软,你真不打算理我了?”
她听不得男人这样叫她,浑身别扭酥麻,甚至想立刻离席。
“你别与我说话,这么多人看着呢。”她稍稍离他远了些,好像他是瘟疫一般。
闻人决大为受伤,却又挪近一寸:“他们看着又如何?你我是夫妻,说几句话怎么了,便是我再做些别的,关他们何事?”
沈宜安受不了他这无赖的模样,脸上嗔怒:“你还想做什么?再说…再说你违背了承诺,咱们就不算夫妻了,和离也是认真的。”
她说完之后,男人许久没有声响,应是被她的话彻底伤到了。沈宜安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其实闻人决能平安回来,只是受了轻伤,她应该开心的,可她气的是,要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件事,他在信上只字未提,分明是存心想骗她。
这时她又开始后悔,好好的日子,她为何说这些,怎么也等庆功宴过了再说啊。
她心里正焦灼,垂在身侧的手却被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握住了,他揉着她的指尖,与她十指相扣。
“和离的事,我没同意,知道你在气什么,但那次伤的确实不重,没两天伤口都痊愈了。也不知是哪个嘴上没把门的,把这事传出去了,还传到你面前。你若是不放心,回到家里,我给你看,浑身上下,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一处也不漏过,这样行不行?”
他语气极为正经,偏偏说的都是最不正经的话,沈宜安使劲挣了一下,没有挣脱,脸热极了。
“你别说了。”
闻人决哪里肯,他今日是把一切豁出去了,非把她哄回去不可。
“还有哪不顺心,你说出来,一会儿宫宴结束,我跪在这给你道歉,还是你等不及结束,那我此刻便跪。”
闻人决说着便要起身,沈宜安真给他吓到了,连忙阻止:“别!”
“我,我应你便是了。”她脸色红透,眼底有着狼狈。
闻人决可算是得逞了,心里暗笑,她对自己终归还是心软的。
他给沈宜安夹了一筷子菜,听见大殿内各方传来的一片抽气声,冷冷地一眼扫过去,那些看热闹的赔了个笑脸,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了。
但私底下却心中有数,瞧瞧大都督刚才那股热情劲,想必传言是假,他这是还惦记着长公主,想重修旧好呢,可长公主好像挺冷淡的,且听说她还心有所属。
众人不免看向六品官那边的坐席,只见新科状元柳千鸿正在与翰林院的另一位大人说话,见他们看过来,一脸茫然。
这时,郭太后点名让柳千鸿作祝词,柳千鸿只得起身走到御前,略思索片刻,便作出一首华丽优美的祝词,引得四座惊叹,沈宜安也觉得他这首词做得好,便朝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众人又抽了一口气,隐晦地看大都督的脸色。
闻人决此刻脸色的确不怎么好,他知道两人只是爱好相似,关系亲厚一些,但如今见到沈宜安对别的男人笑,他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他压低了声音,酸涩道:“他都下去了,你还看不够?”
沈宜安心中莫名其妙:“你在胡说什么?”
男人的声音里压抑着嫉妒,难过,沈宜安侧目看他,发现他眼睛都红了。
“你到底怎么了?”
闻人决紧紧攥着她的手,道:“软软,我才是的夫君,你该看着我。”
原来他这是吃柳千鸿的醋,沈宜安哭笑不得,好声好气地解释:“你想多了,他心里喜欢的是我堂姐,至于我,你该知道的……”
闻人决得寸进尺,更加贴近她:“软软不说,我怎会知道?”
一直到宫宴结束,沈宜安也说不出口,眼见郭太后和柳太妃一起离开,沈宜昭也被内侍抱走,对面的纪王一家离席,他们两人却不动。
闻人决抓着她的手,“不急,等公主告诉我答案,咱们再离开。”
剩下的人都在等着这对尊贵的夫妻先离席,诧异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沈宜安实在不愿让人这么观赏,只得用最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只有你。”
她倏然起身,闻人决的手也在这时收回,总算没让别人看到。
走出大殿,吹着冷风,沈宜安脸上的热度慢慢散去,闻人决站在她身边,笑着问:“回家吗?”
沈宜安很想反悔,但郭太后身边的女官过来了,告诉他们:“殿下,大都督,太后说殿下只管跟大都督回去,您那些书明日就整理好给您送到府上。”
她这下连借口也没了,闻人决谢过女官,温暖的手掌牵起她的,她恍恍惚惚就被他带出皇宫了。
到了宫门口,他们坐上一辆马车,马车停下后,闻人决先下去,站在那等她。
沈宜安抬眼一瞧,却愣住了:“公主府?”
闻人决朝她伸手:“我抱你下来。”
沈宜安顾不上羞涩,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下车,可闻人决一点放下她的意思都没有,一路把她抱进府中,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最后把她抱到主屋。
“怎么样,喜不喜欢?”闻人决问。
她实在太过震惊,愣愣地说了一句:“喜欢。”
等她发完懵,才想起来问:“你何时准备的?”
闻人决道:“半年多前,那时候还没出征,我就开始准备了,原本工部择选的是另一处府邸,可我嫌那里不够宽敞,就去跟陛下说,改在这里,然后按照你的喜好,修整成了今天的样子,你看着哪里不好,我立刻让他们去改。”
沈宜安眼眶微湿:“都好。”他把自己的喜好都记在心里,全然是按照她的心意布置的,哪会需要改?
“那公主能不能不生我的气了?”
他这样可以说得上是低声下气了,沈宜安破涕为笑:“那你答应我,不要再受伤了。”
闻人决被她笑得心里发痒,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沉声道:“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他抱着她去了里间,将她放在床上,顺手放下幔帐。
他那双眼睛像极了盯紧猎物的野兽,缓缓靠近,将她罩在身下,声音沉哑:“我答应了公主太多事,比如今日在宫宴上,我答应让你看遍全身上下。”
沈宜安赦然闭目,却逃不开他的声音,他轻咬着她的耳朵说:“我这就来实现承诺。”
“不。”她开口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羞耻。
沈宜安睁开眼,那双凛冽黑眸让她心颤不已,她知道他今夜定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事实的确如此,他像不知疲倦的狼王,索求着她,夜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沈宜安到最后已经开始恐惧,他的手一碰触她,她就下意识说软话。
“不要了,求你”或是“你轻些,我受不住”这样的话,她几乎是断断续续说了一夜。
到最后,她都睡着了,还做噩梦,梦到自己要被一只狼给活吞了,吓醒之后,委屈地呜咽出声。
闻人决哄了她半日,遭了无数冷言冷语,总算又能抱着她说话。
“我真的错了。”
沈宜安并不相信他的鬼话,脸扭向一旁。
闻人决又蹭上去,亲吻她的脸:“气归气,可你不能不理我,不管我了。”
沈宜安有气无力推开他:“我才不想管你。”她昨夜求了他那么多次,说了那么多话,嗓子都哑了,他可有听一句,都是哄骗她的。
闻人决再次缠上去,在她面前,他从来不打算要脸。
“不行,你要管,这辈子,我就愿意被你管着,这回是我过火了,下次全听你的。”他先答应,至于兑不兑现,这事也没法保证。大不了下回再惹恼她,他就跪下,跪得她心软,自然就原谅他,愿意让他抱了。
沈宜安将信将疑:“真的?”
闻人决半点不迟疑,直接下床,在她面前跪下。
“我错了,让公主随便惩治,如何?”
沈宜安哪想到他会如此,伸手拉他,身子却还发软,根本就拉不动,她又急又委屈:“你快起来呀,我何时说要惩治你了?”
闻人决挑眉:“那公主是原谅我了?”
沈宜安只想让他起来,自然是应道:“我原谅你。”
闻人决又借机要求:“那还让我抱吗?”
他这般无赖,沈宜安只有认输的份,于是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温暖的气息靠过来,她从内心深处感到安稳,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虽然有些话她永远说不出口,但这样被他抱着,一直到今生尽头,她也是愿意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