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目无尊长态度的是明晃晃扎过来的天逆鉾。
在收纳玛奇玛的物件时，他们自然没忘记家里的另一群重要成员。除了个人的家当，甚尔从公寓里带走了巧克力和提拉米苏，这两只哈士奇最受他的宠爱；电次也问过早川秋他们，经过允许后带走泡芙和蛋糕，然而剩下的三只狗成了老大难。在苦思冥想一阵后，还是伏黑甚尔拍了板。
“剩下三只到时候给我儿子送去。”
“你儿子？他今年多大？”
“六岁。”
“……你让小学生养三只狗？这可是大狗？”
“惠养不了，他监护人可以帮忙。”伏黑甚尔轻描淡写，在电次满眼“你无耻”中明目张胆的不负责。“反正这公寓现在也落到五条家的名下了。”
“……你说什么？！”
个天雷落下来，电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五条？你说墨镜男？为什么他，他把玛奇玛小姐的房子买下来了吗？”
“你才知道么？自从知道玛奇玛的公寓要被银行收走，五条家的少爷就马不停蹄地把这事给办了。”
甚尔非常大方地分享“五条悟=行走的ATM”这信息。“他掏钱特别快，当时十亿都……”
“但是！他和我样，都没成年吧？！”电次焦躁地喊道。“又和玛奇玛小姐非亲非故，那个墨镜男怎么可以……”
“似乎是他让银行的人相信了。”伏黑说道。“【五条悟与玛奇玛有婚约在身】这件事。”
“……”
时间静止，空气凝滞。当太多情绪堆积在胸口，连使用声带说话都变得分外艰难。电次半天才缓过神来，他迷茫而又惊怒的神情让伏黑不得不留意了眼。
“要生气就滚出去，不要在这里变成电锯人。”他警告道。“我TM不想再清理地板了。”
“可是……怎么会？”
“你说五条吗？太正常了，他定是想等着玛奇玛回来后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
出身大家族的伏黑很能理解这种少爷心理，他难得耐心地和直以来都无/产阶/级的少年解释。“你看人家又有钱，又有闲，还特有爱心。连我儿子都接手带了，多养几只狗再买下这所公寓也无所谓……”
“……”
“你在意的是婚约？”
电次反问道。“难道你不在意？”
“我干嘛要在意？”黑发男子心态似乎好得不行。他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电次继续装箱桌子上的物品。可等到电次回过身后，他分明听见甚尔从喉咙里并出的声冷笑。
“反正都是假的而已。”
电次想：所以还是很在意。
……
当天夜里，电次没有回到早川家，而是睡在玛奇玛的房间里。
他枕着她的枕头，盖着她的被子，呼吸的是房间内残留的香气，自然也就梦到了玛奇玛。
但电次却不再是那个电次，他在梦中自由地变换模样。变大变小，最后变成船的形状。
既是一叶小小的扁舟，那么在湍急的河流自然会上下颠簸，让船只晕头转向，不知所措。而俯视他的女人却轻松自如，用手指拨动着水流。她是船只的操舵手，也是河流的神明。扁舟的去向在她的掌控下，想停就停，想走就走。
神可以漫不经心，神也可以有不自知的占有欲。
电次的喜怒哀乐都在玛奇玛手里，那么玛奇玛的呢？
他张口喘气，肺间急促呼出的不只是微凉的空气，更有腔浓郁的爱意。
他深爱着梦中所遇的女人，又从心底产生难掩的怨憎。太遥远了，远到恨不得拉下这份高高在上，撕掉她的目中无人。
也许只有梦中的这刻，他才能肆无忌惮地享受。在皮肤分离贴合中，他将神拉入深渊，神也终于和他道沉沦下去。
浪花拍打，终有退潮。
当生物的本能到达最高点，大脑皮层上跳动的音符也逐渐平息。电次从天边坠落，不断坠落。他回到人间，终于有勇气思考要面对的难题。
——玛奇玛真的会回来吗？
年两年都等得起，五年呢，十年呢？电次会忘记玛奇玛，这份爱会被时间磨得干二净吗？
这样的疑问一直如鲠在喉，伴随着少年的不安和惶恐。当粉发女子准备离开时，电次下意识拉住她的手。
玛奇玛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是在梦境里吧，电次君？”
“是梦境也好，至少我还能见到玛奇玛小姐……”他垂下眼睑，固执道。“我想把你留在身边，你不能走。”
“以你的力量，确实能留下这个幻影。”
粉发女子坐下来俯身靠近，吐息柔柔地扑在他还带着红晕的脸上。“但是，电次君必须要向前走下去。”
“你要去读书，去上学，去认识更多的人，帮助更多的人……而不是徘徊在梦境里。”玛奇玛说道。“别忘了，身为电锯人的电次可是英雄啊。”
“说起来，我才是要担心的那一个呢，电次君～”
玛奇玛突然撒娇般的拖长音，前所未有的娇柔，电次的脸瞬间爆红。“未来的电次君会长成可靠的大人，到那时候还会记得我吗？上学后还会遇到更多可爱的女孩子哦？”
金色的圆圈眼一眨不眨，是玛奇玛在现实中从未展现过的促狭与灵动。这让他如何回答？少年的嘴唇抿了抿，最后涨红着脸凑近，飞快地亲了下她的脸颊。
“……我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
“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我都找到你。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三年，五年，十年……只要你别太狠心，让我等成老爷爷就行。”
梦中幻影浮现的是他最喜欢的微笑。电次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我会直等你出现的，玛奇玛小姐。”
……
“我决定念完书就回公安总部，继续做恶魔猎人。”
“你是电锯人，不做恶魔猎人还能做什么，去当伐木工吗？”伏黑甚尔不耐烦地从他的咒具上抬起头，目光触少年便是抬眉。
“……看来某人昨晚上做了个春天里的梦。”
“做顶级的恶魔猎人定很挣钱吧？我是说，很挣钱很挣钱的那种。”
电次不理会他戏谑的眼神，鲨鱼牙紧咬，深红色的眼眸灼热如火。“我要当顶级的猎人，赚最多的钱……然后把玛奇玛小姐的家从五条那里买回来！”
“玛奇玛小姐定会回来的……我会找到她，然后接她回来！”
第63章
十年后的世界, 南意大利，那不勒斯。
“今天的工作辛苦了，布加拉提~”
“有空到店里来坐坐啊。”
“布加拉提，上次的帮忙太感谢了, 真是多亏了你。”
“对了布加拉提, 今天镇上好像来了不少观光客呢, 生意大概会越来越好吧……”
意大利越往南, 贫穷的城镇比比皆是, 来自底层的成年男性不知凡几。若不是心有志气一心向北打拼, 或是加入俱乐部成为足球明星，那么相当一部分会无所事事，在街上晃悠坑蒙拐骗。有的会加入黑帮，有些更是沦落成为连流氓都不如的垃圾。
但是黑帮中也有好人存在。这个与街上居民随意寒暄, 穿着一身白底黑点西装，梳着波波头的黑发青年, 布鲁诺·布加拉提，正是黑帮中称得上的好人之一。
对于那不勒斯的居民而言，出身是最不重要的东西。生活在温饱线上的普通人只讲究自己的太平日子。一个人若是愿意弯下腰来聆听老奶奶说话，偶尔和青少年们踢足球, 一丝不苟维护城镇的治安，哪怕他是来自黑帮家族“热情Passionate”，他们也觉得十分安心。
被众人信赖的布鲁诺·布拉加提, 是第一个遇见再降临的支配恶魔的。
那是一个黄昏接近傍晚的时刻, 太阳的余晖笼罩了整座城市, 将古朴老旧的房屋照得金色泛黄，走在街道上与大家随意的打招呼，耳边尽是当地孩子的笑闹, 足球的摩擦声……被这样生活化的气息包围，哪怕是巡逻一天有些疲惫的布加拉提，也感觉到心情舒畅。
‘没有意外，没有火拼，这样的下午真的太好了。’
‘如果之后没什么事，就和阿帕基他们一道看足球赛吧，今晚好像是米兰德比啊……’
‘和平的那不勒斯，真好啊。’
这个念头还没有持续一秒，他就听到不合时宜的声音。
人类身体倒下、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对于混黑帮八年的意大利人来说再熟悉不过，更何况他听到的是接二连三的落地声。布加拉提心中一凛，他飞快地朝着声源跑去，结果就在前方街角小巷中见到了前所未有的一幕。
尸体，两排整整齐齐的尸体，面朝下倒了一地。
太过诡异的情况，让布加拉提想也不想召唤出他的替身使者“钢链手指”。他谨慎地站在巷子外，操控蓝色的人形替身上前，小心翼翼地翻开那些尸体。死去的共有十个成年男子，没有创伤或者中毒的迹象。所有人都像睡去一般双眼紧闭，只是死前都统一保持跪姿，神色肃穆，双手合十做祈祷状而已。
“而已”。
望着两排仪式感十足的尸体，布加拉提的心里忍不住惊怒交加：这和邪/教里的自杀有什么区别？
由于死者都是黑色西装打扮，身形精干，这让波波头青年忍不住多想，以为是与黑帮家族有关；然而统一的亚洲人长相又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可能性。毕竟布加拉提还从未听说过，在意大利还有大量亚裔存在的黑帮——北边的彭格列家族除外，那边的家族曾经倒是威名赫赫，现在都快被他们的十代目洗成白的了。
毫无头绪的死亡场面，布加拉提难免有些焦虑。正当他思索给小队打电话通知一声时，有老鼠的吱吱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然后他就在小巷深处的垃圾箱边找到了幸存者。
瘦弱的黑发少女蜷缩坐着，气息微弱隐蔽得有如空气。若不是周围围绕着的老鼠不停吱叫，恐怕连“钢链手指”都发现不了。
“喂……你没事吧？”
黑发少女一动不动。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懂他的话，布加拉提切换成英语，又问了一遍。“你需要帮助吗，小姐？”
“……”
少女仍然倔强地给他展示头顶。
巷子口的大批尸体还热乎着，布加拉提不敢冒任何风险，哪怕坐在那里的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估计都会收获他严厉的质问。他操控着替身小心上前，只是一步，少女身边的老鼠疯狂乱窜，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开始攻击青年！
布加拉提想也不想使用“钢链手指”，在地上迅速拉开一道拉链！老鼠吱吱乱叫着掉进洞里，而他不忘皱眉观察，抱腿而坐的少女瞥来一眼，但依旧没有一丝使用能力的痕迹。
仿佛那些窜出来的老鼠是见义勇为，为了保护柔弱的少女才要和他作英勇斗争的。
……所以，会是害怕了吗？
布加拉提叹了口气，他站在人形替身可以迅速反应的射程距离内，弯下膝盖俯身与她平视。少女有一双罕有的金色圆圈眼，哪怕是对亚洲人有些脸盲的青年，在看过一眼后也是印象深刻。明明正是青春的年龄，她却存在感微弱，像一株生长在墙角的植物一般安静。
面对这样惹人怜爱的少女，一般人很难保持强烈的警戒心，即使是布加拉提也是如此。他走近几步蹲下，放缓语气。
“我是布鲁诺·布加拉提。”青年柔和的男中音让她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垂着眼睑的少女终于开口，“ナユタ（Nayuta）。”
“什么？”
“我叫……那由多。”
……
捡回来的那由多，除了名字一问三不知。
单词会一个个的冒，在布加拉提的指引下也不怕黑帮小队里的其他人。在所有人都打量她猜测来历的时候，那由多还能自得其乐，和咖啡馆养的鹦鹉隔着笼子玩好久。
而且少女胃口很好，对食物来之不拒。面包也吃了，牛奶也喝了，甚至对着布加拉提的意式浓缩盯了好久。
布加拉提不得不把咖啡杯拿开，“这咖啡你喝了会睡不着觉的。”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转头去看阿帕基。身形高大的白发男子，在一群黑帮成员里看着面相最是凶恶。但是那由多的几秒钟直视，就让他退让妥协了一步。
“……要不给她试试看？”
米斯达立刻反对：“她看起来最多十四岁吧？咖啡/因喝多了对青春期的女孩身体不好。”
一旁指导纳兰迦做数学作业的福葛随口道。“加在牛奶里呗，说不定她喝一口就不想要了。”
“……那不就是拿铁吗？”
为了照顾那由多的口味，几个纯意大利人忍辱负重，把意式浓缩倒进牛奶杯里，还额外加了几勺糖。可就是这杯非常不意大利风格的甜拿铁，却让那由多罕见地笑起来。
“咖啡，咖啡。”
“……好歹现在确定下来，那由多不是本地长大的孩子。”
福葛扶着下巴推测道。“会是走失的观光客吗？不过看她这样低智，意大利语说得倒挺好。”
“难道那由多的家人，不想要她了吗？”
纳兰迦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自己。他有些低落。“她被抛弃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