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变暗,第一天上工的知青们终于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劳作,越灵挽着张晓梦的胳膊,说说笑笑地往知青宿舍走,叶莹莹也在后面跟李月嘀嘀咕咕,一行人回去刚好赶上吃晚饭。
晚饭同样是红薯饭和腌菜,坛子里的腌辣椒捞出来一碟子摆在桌子上,算是下饭菜。吃完饭,知青们在王家灌了热水回去洗漱,累了一天了,晚上早点歇着才是正理。
但洗漱也得小心算计着用水,挑水要跑老远的路,不容易,烧水要费柴火,柴火还得上山去砍,更不容易,所以囿于环境,每个人只能简单擦洗一下,洗澡是想都别想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屋里点上了煤油灯,越灵给妈妈冲了一碗麦乳精让她喝了,两人说了一会话便睡了,屋里几个人都累了一天,不一会儿就有人打起了呼噜。
大半夜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越灵正睡着,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仔细一听,好像是有人在敲大门。
越诗觉浅,外面稍有动静她就醒了。
“妈,你听!好像是隔壁桂花婶子的声音,我出去看看吧!”大半夜的敲门想来是有什么急事,越灵没耽搁,披上衣服就出去了。
越诗不放心女儿,随即也穿鞋跟了出去。
大门口,王桂花正神色焦急地跟越灵说话,越诗走过去直接问道:“这是怎么了?嫂子,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王桂花苦着脸不好意思道:“大妹子,我实在不好意思跟你开口,但这确实是没办法了,我家二蛋晚上吃完饭就烧起来了,这会儿身上烫得不得了,用毛巾给他敷了半晚上,温度一点儿没降下去,我想着让儿子现在就抱着孩子去镇上卫生院,赶天亮刚好能到,但我家里前段时间才给二小子娶了媳妇,没什么现钱,能不能找你先借几块钱,等过一阵分秋粮的时候我就还你!”
王桂花也不想刚跟人认识没两天就伸手管人借钱 ,但这次确实是没办法了。她家小儿子前些日子才结婚,家里的钱办了一场婚事已经被腾空了,本来小孩发烧不是大事,但去年上李村有个孩子就是因为发烧给烧成了傻子,她这才不敢耽搁,大半夜就要赶着去卫生院给孩子看病。
“发烧了?我过去看看!”越诗说着就要跟王桂花去隔壁她家。
“啊?”王桂花一愣,这是不打算借钱给她吗?那为什么还要去她家里看孩子。
越灵也不解地看向她妈。
“我祖上是大夫,我自己就是医生,你先带我去看看孩子,我看看情况怎么样”,越诗对着王桂花解释道。
王桂花闻言赶紧带着越诗回了自己家,留下越灵在原地一脸呆滞。
她怎么不知道妈妈祖上是大夫,她自己还是医生?
愣了愣,她掩上自家院子的房门,也跟着去了隔壁。
王桂花家里,她的大儿媳正抱着孩子来回走动,孩子不舒服,断断续续一直在哭,大人只能来回转悠着哄他。
“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越诗凑近孩子,看了看他的舌苔和喉咙,又在他脖子上摸了摸,随即下了结论:“是风热引起的感冒发烧,不严重,孩子还小,抵抗力弱,所以一开始烧得猛了些。”
看完孩子,她又转身问王桂花,“家里有桑叶,金银花和菊花吗?有的话,把这些东西熬成水给孩子喝了,再拿刮痧板在孩子身上小心刮一刮,让毛孔舒张开,这样热气才能散出来,没有刮痧板的话,拿个小木板也行,力道不用太大……”
越诗吩咐了一大堆,王桂花仔细听着,之后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喊着大儿子去熬水,这桑叶、金银花和菊花太常见了,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这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这些。
越诗吩咐完这些后,让他们放宽心,说孩子的烧应该很快就能退下来,之后她便带着一脸懵圈的女儿回了隔壁。
“妈,你会给人看病?”越灵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你爸爸当时一直生着病,我为了照顾他,当时跟来家里给他看病的大夫学了些本事,至于刚才说的我祖上都是大夫,那都是假的。”越诗为女儿答疑解惑。
原来是这样,越灵点点头。
但越诗说的却不是真话,她这身医术,其实是前世专门找医女学的。
前世她受人算计早早失去了当母亲的机会,后来在后宫中又吃了不少暗亏,所以便让亲信在宫外找了医女入宫教她医术,一开始只是为了应对宫中机谋,后来学得久了,入了门,倒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门学问。
初到这个世界时,她还被这里的医院和医生震撼过,输液,打针,开刀,这些都是她原来那个世界里少有听闻的,而在这里却广为使用,还有中医和西医两种分野,她以前更是从未听闻,她在这里,似乎看到了医学极富魅力的另一面。
第二天一早,王桂花就专门过来给越诗道谢,说是孩子的烧退下去了,现在已经睡踏实了。
她也不再直接叫越诗的名字,而是一口一个越大夫,恭恭敬敬的,倒让其他人很是不解。
越灵跟其他知青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越灵妈妈还是个医生。
吃完早饭,其他人都去上工了,只有越诗留在院子里和王桂花说话。
“越大夫,你既然有这么好的本事,以后就不用累死累活地下地赚工分了,你是不知道,咱们村刚好缺个大夫呢!队长要是知道你会给人看病,那可得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缺大夫?镇上不是有卫生院吗?”越诗问。
王桂花叹口气,解释道:“越大夫,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卫生院,大多都是以前各个村里的赤脚医生,只能对付点小毛病,有时候小毛病都得看好几次才能治好,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人,要是有法子,谁也不愿意去镇上卫生院看病。有一次我家当家的腰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叮了一片疱,又疼又痒,走了十几里路到公社卫生院去看病。医生给开了些金霉素,价钱不低,花了好几块钱,却没什么效果,反而让人好几天吃不下饭,最后还是按着村里的土方子才治好的。”
“再说这镇上离得也有些远,看病到底是不方便,本来前年有一批知青下乡来,里面就有个学医的娃娃,队长当时专门打了申请跟镇上要这个娃娃,村里还专门给建了一个卫生所,结果那孩子还是被别的村给抢走了,东头那个卫生所就空着了。”
王桂花将这里面的缘由都说给越诗听,越诗听完点点头,又问了一句:“你说村里的卫生所建在东头,里面有住的地方吗?”
“有啊,有住的房间,那是好大一座院子呢,就在江砚家隔壁,当时队长让把那座院子好好修整过,还做了放药的大柜子,打了两张病床呢!院子里总共有四个房间,前面两间是用来给看病的人治病休息的,后面还有两间睡人的屋子,还有灶房什么的,都拾掇得好好的。可惜就是收拾好了一次也没用过,一直空置着”,王桂花说着叹了口气。
越诗听完这些话,心里有了计较,看来女儿说的搬家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7 14:57:32~2020-09-28 04:1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 10瓶;栖栖 5瓶;白云飘飘、在水一方、泰夫人有草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搬家
中午越灵收工回家的时候, 越诗就告诉了女儿这个好消息,她们或许可以搬到村东头的卫生所里住了, 这样一来,独门独院的,做什么都方便很多。
“妈妈你太棒了!我正发愁这件事呢!”越灵兴奋地跳起来,她实在受不了现在这个居住条件了。
其他的都能凑合,关键是上厕所和晾晒贴身衣物太不方便了,就小小的一个院子,厕所又是露天的旱厕,只周围堆砌着低矮的土墙, 每次上厕所都得叫另一个人在外面看着, 昨天晚上下了雨, 粪池的水积攒到快满溢的状态,上面脚踩的木板湿透了,脚踩上去直打出溜儿,越灵早上上厕所的时候生怕不小心掉下去。
还有, 院子就那么大点地方,只在屋前拉了一根晒衣服的长绳, 平时晒点外穿的衣服倒罢了, 像内衣内裤这些贴身穿的,人来人往的谁好意思晒在外面,院里可不止她们五个女知青!
“妈,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今天可以吗?”越灵迫不及待道。
“你桂花婶子说她先去问问队长的意思, 如果事情成了,咱们争取今天就搬过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越灵拉着妈妈的手来回摇晃,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吃完饭她也没进屋里歇晌,就在院子里坐着等隔壁桂花婶子的消息,越诗早上睡过回笼觉,这会儿还不困,便陪女儿一起在院子里等人。
好在没过一会儿,王桂花就兴高采烈地进了这边的院门,越灵心里一定,看来事情是成了。
“妹子,队长说了,以后你就是咱们十柳村的大夫了,你和越灵以后就住在卫生所那栋院子里,工分他给你每天记成十分,村里人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再也不用大老远跑到镇上去,直接到你那找你看病就行了。”
“那,嫂子,我想今天就搬过去,可以吗?”
“当然行了,怎么不行,看我!忘了给你说了,队长带了几个人正在那边给你清理院子呢,那院子空置了好久,里面满满的一层灰,得细细打扫一遍才能住人!你们先把东西收拾好,我一会儿跟你们娘俩一块过去,正好帮你们拿些东西,把那边给你们拾掇利索!”
于是越诗和越灵回屋收拾东西,王桂花也回隔壁给儿媳交待了一声,今天她大儿媳不上工,专门在家看孩子,所以她才有时间帮着越家母女搬家。
“越灵,你大中午的不睡觉干啥呀?”张晓梦正躺着炕上迷瞪着,越灵在旁边卷铺盖的动静吵醒了她。
“你卷铺盖干啥,阿姨,你们这是?”张晓梦看到越诗也在床头整理东西,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越灵嘘的一声,示意她别把睡着的李月和叶莹莹吵醒了,随即凑近她小声解释:“我和我妈要搬到村东头的卫生所住了,收拾好东西就走。”
“卫生所?”张晓梦不解。
“对,村里前两年在东头建了个卫生所,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大夫,昨天我妈不是给隔壁桂花婶子的孙子看了病嘛,桂花婶子找队长说了这事儿,队长就说让我妈管着村里的卫生所,平时给村里人看个头疼脑热的,所以就让我们搬去那边住。”
张晓梦听完点点头,又问:“现在就走吗?要不要我帮忙?”说着就要起身穿鞋。
越灵赶紧一把按住她,说道:“没多少东西,你好好休息吧,下午还要干活呢!有隔壁桂花婶子帮忙,你就不用操心了,回头那边收拾好了你再过去玩。”
越诗将零散的东西打包好,也对张晓梦道:“对啊,晓梦,等那边收拾好了你再过去,下午地里的活不少,你好好休息,我和灵灵就先走了,麻烦你帮着给李月和赵厚他们几个说一声,我们也不好悄摸无声地就走了,等那边收拾好了,你们再过来玩。”
张晓梦点头应好,越灵将被褥卷起来,小声对张晓梦说了声再见,之后便跟在越诗后面出了门。
外面王桂花已经在院里等着了,她将越灵手里的被褥铺盖接过来,只让越灵拿了些水壶脸盆之类的小东西,之后便带着越诗母女俩往东头走去。
中午的太阳热辣辣的,乡间小路上只有她们三个人,一整天的劳作太累人,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在晌午歇个午觉,不然一下午都打不起精神来。
走到东头一处分叉路口,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突然从路那边拐过来,直直撞在王桂花身上,她撞了人也不道歉,反而理直气壮地指责王桂花没长眼睛。
王桂花毫不示弱地骂了回去,两人吵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像是之前早有过节一样。
“那是我大嫂,之前分家的时候闹得不太愉快”,王桂花在女人走后稍微解释了一句,越家母女也没有多问,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那就是卫生所的房子,你们看,是不是看着还挺像样子”,还离得老远,王桂花便指着路边的一排房子最中间的那座让她们看。
越灵看过去,确实和之前住的知青宿舍天差地别,这座房子竟然是村里少有的砖瓦房,里面好像还有一棵大树,树枝太长已经伸展到了院墙外边,门是那种厚实的实木门,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紧挨着左边那户就是江砚家,那孩子是个好性子的人,你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
原来江砚家在这里,越灵仔细打量着卫生所隔壁的房子,发现江砚家里的房子居然是这一排房屋里建的最气派的。
“江砚家的房子倒是建的挺气派的”,越灵随口感叹了一句。
王桂花立马接话道:“可不是,江砚家的房子可是咱们村建的最气派的,他妈在他刚出生那会儿跟着远方亲戚去首都给富贵人家当保姆去了,在那赚了一大笔钱,回来后就建了这么敞亮的一座房子,可是把钱挣了。”
“那他妈妈呢?这几天好像没怎么见到”,越灵又问道。
王桂花一皱眉,“欸哟,可别提了,他妈去年就喝农药没了。”
越灵惊讶地看过来,“喝农药没了?”
越诗也问了一句:“那江砚现在是跟他爸住在这吗?他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
越诗能看出来女儿对那个叫江砚的男孩有一些好感,于是她主动问起了江砚的情况。
王桂花便跟母女俩解释:“现在是江砚一个人住在这座房子里,他没有兄弟姐妹,他爸妈就生了他一个,后面就再没生养过了。”
王桂花回想了一下江砚家的事情,继续说道:“不过说起来也怪,江砚他爸妈就他这么一个独生子,却从小对他拳打脚踢的,江砚小时候险些被他们夫妻俩打死,要不是江砚他妈确实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还真怀疑江砚是被抱养来的。明明孩子刚生下来那会儿还好好的,他们夫妻俩嘴里也成天宝贝长宝贝短的,后来就跟失心疯了一样,三天两头地打孩子,还是往死里打!”
“前些年啊,他妈还一直看病吃药想再生个孩子呢,结果没能如愿,本来心情就不好,后来江砚他爸江民安跟村里的赵寡妇有些不清不楚,虽然没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但到底有闲话传出来,江砚他妈郑小翠跟他闹了好几回,后来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在房子里喝农药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人没救回来。江民安在郑小翠死了以后,非说这房子有不干净的东西,最后就搬了出去,听说前两天已经跟赵寡妇领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