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着就把江六六按着坐在板凳上,江建民见实在闹得不像话,他呵斥江老头一声:“别丢人了,赶紧把钱给人家!”
江老头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说自己出来的太急没带钱,江建民见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索性自己把钱给出了,不过他当场向医生借了纸笔,让江老头给他写了借条。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不好意思,这是昨天的万更,有点晚了,今天的更新应该在晚上,会尽量早点。感谢在2020-10-23 23:54:46~2020-10-25 04:4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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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回去
江老头不情不愿地写了借条, 恶狠狠瞪了江砚一眼后拉着儿子离开,江六六头上麻药的劲儿过去了,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江建民看着江老头父子俩走出去,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江砚的肩膀,“我先回去了, 南南就交给你和越灵照顾,这孩子也是可怜, 唉……”, 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 江六六怎么下得了那样的狠手。
江砚嘴角讥诮地弯了一下, 转身提着饭盒走到南南病床前。
南南背上刚上完药,医生让他坐着等药膏晾干,越灵怕他感冒,拿被子围在他身前, 小家伙安安静静的靠着越灵坐着。
越灵看向江砚:“买的什么?”
江砚把饭盒和油纸包放到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去的晚了,只有肉包子和粥了, 你和南南先垫一点儿”。
饭盒揭开, 熬得浓稠的白粥还腾腾冒着热气, 油纸包里包着几个皮薄肉多的大包子, 越灵递给南南一个包子,自己也拿了一个,然后问江砚:“你吃了没?”
江砚点头:“我吃了,你和南南先吃饭,我去朋友家借个毯子过来,南南的衣服我看穿不了了, 回去拿毯子裹着他吧。”
南南的衣服本来就不太干净,秋荷从进门以来就没给南南洗过一件衣服,到后来她生了儿子,儿子的尿布好多还是南南帮着洗的,南南自己的衣服一般水里泡一泡搓一搓就拿出来了,秋荷舍不得让他用洗衣粉,南南自己力气也小,尤其是那种厚实的衣服,大人洗起来都费劲,何况他一个小孩子。
再说南南身上渗出的血迹全沾在衣服上了,他身上刚上完药,穿上脏衣服说不定伤口还会感染,所以江砚准备去陈虎家借个毯子过来。
越灵闻言看了一眼南南那身被脱下来的衣服,衣服上斑斑点点的血迹,确实不好再穿,她仰头对着江砚夸赞:“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你去哪儿借毯子,好借吗?”
江砚摸摸她的脑袋:“就是上次跟我一起回村的那个陈虎那里,放心吧,他家有好几个毯子,回头洗干净给他送回来就行了,你和南南先吃饭,吃完饭等南南的药膏干一些咱们就回家。”
越灵乖巧点头,等江砚出去后,她和南南一人又吃了一个包子,南南小口小口吃着,嘴里回味着肉包子的滋味,他记事以来还从没吃过肉呢!原来村里人说的肉这么好吃,他人小,镇上卖的肉包子个头大,两个就已经把肚皮吃得圆滚滚了,吃饱后,越灵又喂他喝了一些粥,南南嘴巴微微弯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越灵。
“怎么样?吃饱了没?来,姐姐摸摸小肚子”,越灵故意逗南南,南南却大方地揭开被子,给越灵看他的肚子,越灵搭眼看过去,嗯,肚子是鼓起来了,不过肚子上的青紫也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爱怜地把南南抱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刚刚给南南处理伤口的医生拿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递给南南,南南没接,他抬头看向越灵。
越灵鼓励他:“拿着吧,这是医生阿姨喜欢我们南南呢!”
南南眼睛亮了一下,他看向那个女医生,医生冲他温和地点头:“对啊,南南是吧,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坚强的小朋友了,拿着吧,这是专门给你的奖励哦。”
南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苹果,小声地对女医生说了声谢谢,女医生心里一阵动容,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生在了那样的家庭。
越灵等了没多久,江砚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叠起来的大毛毯子。
“怎么样,南南身上药干了吗?”江砚问。
越灵轻轻碰了碰南南光着的后背,“嗯,差不多了。”
江砚:“那咱们就回去吧,牛车还在外面,你抱着南南,我去赶车,顺便把饭盒给还了。”
越灵自然答应了,卫生院消毒水的味道特别大,这里细菌也多,小孩子身体抵抗力差,在这里呆久了不是好事。
江砚在卫生院水池边把饭盒洗干净,越灵用毯子把南南裹住,把他的脏衣服让江砚放到牛车上,三人跟刚刚给南南上药的医生告了别便驾着牛车回去了,江砚在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停了一下把饭盒还了回去。
这会儿正是半下午,太阳光不是那么烈了,江砚不像来时那样急着赶车,牛车在乡间土路上晃晃悠悠,南南被裹得严严实实窝在越灵怀里,越灵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歌,指着路边的野花野草给南南看。南南看看前面车架上赶车的高大身影,又看看一脸笑意看着他的越灵姐姐,他咧开小嘴无声笑着,要是他能跟越灵姐姐和江砚哥哥永远在一起就好了,他心里这样想着。
车子慢慢悠悠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十柳村,才到村口,就看见一群人在大队部门前的大树下蹲着说话,有人看见江砚赶着牛车回来了,忙上前跟他说话。
“江砚,听说你把江六六打了,真的假的,欸哟,这是小越知青,怎么还抱着南南?”这是刚才没赶上看热闹的,虽然已经听了些传闻,但还想从江砚嘴里知道些消息。
没等江砚回答他,另一个人已经出声:“那还能有假,刚才江老头和队长拉着江六六回村的时候我正好撞见了,江老头跟我说了,江六六被打得不轻,光头上就缝了八针呢!他在卫生院给人掏了好几块钱的医药费!”
江砚听了他们的议论没说什么,他使劲儿一甩鞭子,老牛蹄子哒哒哒地小跑起来,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我先带着南南回去了,你们有什么事儿问队长吧。”
江砚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打了人不说,还完全不想戴上平时那副与人为善的面具,就像刚才那几个乡亲盘问他的话,放在平时,他就算不喜欢,也会找个理由好好将人打发了,但是今天,他完全一点儿都不想理会那些人。
对他来说,江南南完全就像另一个他,他之前见过不少回江南南挨打,但他从来没有管过,何必管人家的闲事呢,他小时候不是一样没人管,不是一样被往死里打,但是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小时候江民安和郑小翠往死里打他的时候,他也向周围的邻居大娘大婶求救过,但大多数人就像今天在江南南家看热闹的那群人一样,几乎没有人会管你的死活,口头上劝两下,过后道一声可怜,你的苦痛在他们嘴里只是谈资,极少数几个人可能会出手帮忙,但你是千万不能指望他们的,这一时的心善,除了雪上加霜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就像如果江南南过后被送回家,他的境遇只会更可怜而已。
他小时候也是,心善的邻居一时冲动把他带回自己家,到吃饭的时候就后悔了,毕竟他要是在人家家里多吃一粒米,人家自己的孩子就要少吃,所以才过了不到一下午的时间,他就被送回家了,回去后,是变本加厉的虐打和咒骂,从这之后,他就不指望旁人了。
所以他都能自己熬过来,江南南凭什么不能自己熬过来呢。再说江六六虽然对江南南打骂不忌,但好歹没有真的想弄死他,但江民安和郑小翠却是真的想要他死的。
他七岁那年,郑小翠有一阵看他的眼神不对劲,破天荒地那天下午竟然给他吃了顿饱饭,还给他买了块糖,他以为妈妈终于看到他的好了,结果呢,他被骗到山上,就是越灵上次落水的那个水潭,郑小翠把他推了下去,他掉到水里,撕心裂肺地喊着郑小翠救他,但郑小翠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的,她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水里挣扎,幸运的是,他并没有死在那个冰冷的水潭里,陈虎的叔叔那天回附近村里的丈母娘家,一行人上山采蘑菇时听见了他的呼救声,于是他得救了,他在陈虎叔叔的丈母娘家呆了一下午,之后便要一个人回家,陈虎叔叔要送他,但他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个人吹着冷风,他怎么想也想不通,村里人不是说男孩子值钱吗?那为什么他的爸爸妈妈一点也不喜欢他呢?甚至到了要杀了他的地步。
快到家的时候,他迎面碰上后巷的大娘,大娘一脸惊奇地跟他说:“江砚,你刚刚跑哪儿去了,你家门口刚才停了个军车,里面下来好几个军官,还有个老爷子,穿着一身军装,瞧着特别气派,哦,对了,人家还问你妈说怎么不见你人,你妈说你不知道去哪玩了,哎,可惜了,你没凑上热闹,那群人下午就走了。”
江砚好声好气地问过那个大娘,他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伪装自己的吧,见了谁都客客气气的,一副老实乖巧的样子。
回到家,郑小翠和江民安见他跟见了鬼似的,郑小翠结结巴巴问他是怎么回来的,他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直接说自己在外面玩够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疯了,果然不能随便立flag
第53章 郑小翠
“玩够了?”郑小翠浑身一激灵, “你在哪儿玩的?”
江砚笑得无邪:“妈妈,我在水里玩的呀?你忘了吗?”
郑小翠被他的笑吓到了,她本来就心虚, 加上江砚回来得很诡异,她本以为江砚回不来的,结果他竟然回来了, 但好在刚刚那些人已经走了,不然就完了。
她原本没打算真的对江砚下手的, 今天就是一时冲动, 因为前阵子知道周家老爷子要到他们这边来, 她的心一直悬着, 直到今天,心里那股劲儿一上来,就想着江砚要是真的消失了,那件事才能真正万无一失。
于是她把江砚骗到山上, 把他推进水潭里,她想着他肯定会没命,结果江砚竟然活着回来了。所以她不敢仔细问江砚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嘴上说了两句回来就好。
在这之后, 郑小翠对江砚动手的次数少了些, 连带着江民安, 不知道听郑小翠说了什么,反正也比以前更收敛了,当然,平常发泄式的拳打脚踢还是少不了,但江砚从这之后就经常不着家了。
反正在家除了挨打就是挨打,吃也吃不饱, 他小小的一个人学着在山上挖野菜蘑菇吃,偶尔运气好了还能捡几个野鸡蛋,就这么一直半饿着肚子一天天熬过来。
郑小翠和江民安一心想再生个孩子,但一直没能如愿,村里人嘲讽说这夫妻俩是造孽了,这么虐待一个小孩子,连天老爷都看不过眼了,所以郑小翠才一直怀不上。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江民安和同村的赵寡妇勾勾搭搭,郑小翠于是心思全放在了自己男人和赵寡妇的事情上,根本无暇顾及江砚一个小孩子。
少了江民安和郑小翠的挫磨,江砚自己拉扯着自己,饥一顿饱一顿地长到了十几岁,而江民安和赵寡妇之间的事情也逼得郑小翠铤而走险,她威胁江民安,说如果他再不跟赵寡妇掰扯清楚,她就喝农药自杀,这话本来是说着吓唬人的,但没想到她真把自己玩脱了。
郑小翠提前准备好了一个空农药瓶子,给里面装了白水,因为她想吓一下江民安,所以农药瓶子里的残余农药她并没有冲洗干净,她想着做样子也得逼真一些,再说瓶子里就那么一点点残余农药,喝了最多肚子疼一下,应该没什么大事。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这瓶农药不是自己原来买的那瓶,而是江民安之前在他妈家拿的烈性农药,那时候家里的农药正好用光了,江民安懒得跑镇上供销社,便回老屋里借了一瓶,之后就用着一直没还,现在这瓶农药已经用到底了,正好被不知情的郑小翠拿来威胁江民安。
早上江民安跟郑小翠大吵一架后摔门而去,郑小翠在家里咒骂不止,左邻右坊听见的人不少,不过这夫妻俩隔三差五就要闹腾一次,所以根本没有邻居来劝架,郑小翠就是这时候喝的农药,她本来想的是喝完农药不久她就能被人发现,送到卫生院,结果直到她捂着肚子在地上疼得打滚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进她家门。
不对,江砚是回来过的,他本来想回家拿个东西,结果正巧撞见郑小翠低声哀叫着满地打滚,他眼神淡漠地看了她一会儿,东西也没取就转身离开了,郑小翠愤恨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的肚子越来越疼,最后只能一点一点往门口爬。
后来村里一户人家从地里回来,路过她家时才发现她不省人事地躺在门口处,来人赶紧张罗着去找她男人江民安,但江民安不知道在哪儿晃荡去了,江民安的父母倒是在家,不过看着并不太在意郑小翠的死活,这么三耽搁两耽搁,等郑小翠被送到卫生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当天夜里郑小翠就走了,江家张罗着给操办着后事,江民安直到晚上丧事大棚搭起来人才回来的,他是真被吓了一跳,早上还跟他一蹦一跳吵架的人突然就不在了,他心里还没回过味来,郑小翠娘家人就已经扑上来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他心里本来还有那么一两分歉疚,在挨了一顿打之后,这种歉疚就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个臭婆娘把他的亲生儿子送走了,换给他一个冒牌货就不说了,好歹他的亲生儿子是在有钱人家享福的,但后来呢,他想再要一个儿子,可那婆娘多少年了,连蛋都没下一个,怎么还有脸对他要求这要求那,他没跟她离婚就已经做得够地道了。
郑小翠的丧事本来是要江砚给她披麻戴孝的,但江砚连着几天都没回家,他往常也有好几天不着家的时候,但这次不一样,他妈妈去世,他是独生子,村里让人四处找了,就是没找见他,直到郑小翠的丧事办完,人已经入土,江砚才回了十柳村。
“你这孩子跑到哪儿去了?你妈妈她人不在了,大家四处找都找不见你人!”
村里很多人质问江砚,毕竟在农村,生死丧葬是大事,郑小翠就算平时再怎么不招人喜欢,但毕竟人死如灯灭,她都已经不在了,已经发生过的就应该让它过去,反正场面话人人都会说,还说得大义凛然,他们又没受过郑小翠的磋磨,慷他人之慨站在道德高地对别人指指点点倒是做得驾轻就熟。
江砚这些年学得最会的就是装样子,面对质疑,他做出一副悲痛欲绝不敢置信的模样,在郑小翠坟前大哭了一场,成功将那些人唬了过去,过后大家在一起议论,还觉得江砚这孩子心好,不记仇,况且自从郑小翠不在了之后,江砚面上对江民安越发孝顺起来。
村里人问起来,他解释说他妈不在了,他现在就只剩下爸爸了,所以更要好好孝顺他,自此,不管别人心里相不相信,反正他这个孝子人设就算是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