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婆子觑了芸娘的脸一下,只听素馨道:“让你说你就说,既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少说什么。”
林氏看向蓝婆子,只听进耳,“……庶孽……小娘养的……”就已经眼皮跳了几下。
陆氏早已经被夏氏的凶悍震着了,她从来在家称王称霸,嫁的世子年纪比她大一论儿,老夫少妻多有忍让,再者陆氏带了二十万两银子进门,等于是盘活了象山伯家,陆氏在夫婿面前尚
未露出獠牙,可以说从来只有她顺心的日子,再没想过这夏氏居然如此凶悍。
但她早已认定林氏是绵软之人,抵挡不住这凶残妯娌,遂冷笑连连,“难不成我有错不成?您先上手打我我才出口恶言的。”
“吵架的时候,难免口不择言,我也是无心之过啊。”
芸娘莞尔,这陆氏看来也不是没脑子的嘛!
只芸娘道:“果然生的一张巧嘴,大嫂,你看不惯我们三房就早说,何苦让个侄儿媳妇上门来赶我们?我自认为进门之后,样样以大嫂为先,再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您家亲戚赶我们出去,要我们出去也不是不成?只不过,不必赶,您一说,我们自当就走。”
陆氏见这夏氏开始同林氏斗起来,正准备摩拳擦掌添油加醋,却见林氏冷冷的看着她,“你怎地在我们府上放肆?偏生在我这里撒野。”
“你还真当我建国候府是纸糊的不成了。”
其实对付陆氏这样的人,凭夏氏的手段不会这样暴进,但她选择了这样,口口声声说什么她容不下小叔子,分明是借由这个由头分家罢了。
分家谁不想呢?
林氏自个儿就有两儿两女,出了孝,元淳就要选妻成婚,到时候元淳的儿子女儿哪个不需要地方住。
一大家子人挤在一处,各房开支已经够节省了,但尽管如此,依旧需要上千两,还不提人情往来,全部归公中出。
虽然侯府家资颇丰,但连着老太太和老侯爷二人过世,丧事大办就耗费许多了,如今全家老小丁忧,人情却是一个不落下,还有族中打秋风的,样样都要钱。
分家显然是最好的出路,现在分了家,各家过各家的,大家感情尚在,还能走动一二,若是到时候公中钱变少了,相应的分的少,这些人过不好,还得来长房打秋风,难不成她和侯爷还真的看着亲弟弟饿死不成。
可老太太是想拖,拖着侯府为四房铺路。
只要有侯府这个招牌在,穆荃永远都是侯府四爷,但若分出去了
,那就是旁支了。
即便是分家,也不能弄的那般难看。
林氏心里已经有了腹稿,不免对陆氏道:“你眼大心空,嘴上不三不四,我会去信给象山伯府,要她无论如何给我们侯府一个交代。”
林氏表情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说完话,她才对芸娘道道歉,“我何曾想过她居然这般,我们穆家向来都是一体,欺侮三叔,就是欺侮我们是一样的。”
陆氏往后一跌,这才察觉事情不妙。
芸娘却笑眯眯的道:“大嫂不愧为我穆家宗妇,行事仗义,只如今闹出了此事,总得秉明老太太。”
“此事我知晓了,让你们受委屈了。”
“哪能啊,大嫂处事公正,我们就算不得什么受委屈了,想来我们三老爷以前在顺天府效力多年,什么样的人和事儿都见过,就是前儿我都听过一桩,说是哪家商户小姐抢个年轻举人不成,竟然把人家写字的手踩断了,啧啧啧,这位象山伯世子夫人虽然上门来大放厥词嘴里不干不净,好歹没那人狠吧。”
这话语焉不详,林氏差人把陆氏送回象山伯府,毫不留情的把今儿陆氏所作所为说了一遍,还申明,日后不准让姓陆的上门,若象山伯府不好好约束陆氏,断了这门亲戚也成。
元凤恨声道:“娘,这个陆氏真是不成体统,女儿方才让人打探了一下,这踩断举子手的人,就是那陆氏。难怪娘您要断亲的,有这样一位主母,象山伯府迟早完蛋。”
林氏沉声道:“这事儿是小事,你三婶打骂了她一顿,我处置公正,也不会说我什么闲话,只是你祖母那儿就难办了。”
这边芸娘正跟穆莳炫耀她的战绩,“我呸,传的跟恶霸似的,她那颗头被我提着甩,就这样一个瘟鸡,还敢同我斗。”
“两嘴巴子先打懵她,再直接上前扯着她的头发,让她动惮不得。”
穆莳看她这样,拧了拧她的脸颊,“你呀,总是这样冒险。”说完,又皱眉,“日后让碧玉红梢都跟着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芸娘点头,“我知晓了,好在大嫂不是那等护短之人,也算公正了。”
她又道:“我顺道提出了分家二子,便是老夫人打马虎眼,也肯定不能一直就这样的懵懵懂懂的,该怎么样,总得有个章程出来,依我看大嫂肯定也是肯的。”
穆莳耳边听不到旁的事儿了,一心想教训那陆氏,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孙姨娘为了这事儿哭了一场,芸娘虽然闹赢了,但那些话让下人们看了热闹,穆莳哪里会就此罢休。
“象山伯府你们去打探一二。”
就在穆莳酝酿着种种计划的时候,却听来人报道,“象山伯府那位世子夫人头发掉了一大片,成了个阴阳头,不肯出来见人。”
穆莳咋舌,真不愧是程斐见着绕道走的女人,大白胖真狠。
第180章 一更
陆氏自打出生以来就没受过这个气,还别提遭了象山伯世子的斥责,连象山伯府的老仆都敢摆脸色她看。
“呜呜呜……嫂子,我真是不想活了。”
陆氏的大嫂子也是商户出身,却是个极精明的,她早觉得这个小姑子在家太过于溺爱了,如今受到教训,盼望着她日后脾气改改。
但嘴上却道:“那穆三太太下手也太狠了。”
陆氏仰面又哭了起来。
陆少奶奶不免又道:“可妹妹,她毕竟是一品总督夫人,娘家在江南做着府尹,连她弟弟也是翰林。”
提到这里陆氏委屈的很:“我哪里知道那个穆莳那样厉害,我只听林老夫人说什么庶出的,要抢建国候的爵位,还说老侯爷偏心,封个妾做诰命……”
那可是三品的淑人呀!
还不是普通的诰命。
陆少奶奶在心里埋怨小姑子没头脑,但道理总得掰碎了讲,“也好同你说,因着你的事儿,我同你哥哥准备先家去避个几年再来。你不知道那穆莳可不是一般人,林老夫人年纪大了,说话难免偏颇。我和你哥哥常在京中,他是进士及第,一开始在大理寺,破了无数奇案又做了顺天府尹,还是五军都督府指挥佥事,更去福建剿寇,斩了敌人八百首级,官拜一品江南总督。”
“嫂子,我可怎么办啊?”陆氏现在担心的就不是自己的头发,而是性命了。
陆少奶奶道:“你早早的去跟穆三太太道歉,说起来,这事儿虽然林老夫人说的偏颇,可你听信她人之话,还寻她的晦气,若不早早去,只怕到时候我们全家都要遭祸。”
陆氏撇嘴,“有这样严重吗?”
她现在可是象山伯府的世子夫人呢!
送些贵重礼品,找个靠山也不是不成啊。
却听陆少奶奶道:“这事儿可容不得你,我知道妹妹你素来好打抱不平,但你也知晓,这京里可不比平阳,你现在只为你头发发愁,好像穆家人没怎么动手,可有一天也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才是我
们最担心的。”
以前这个嫂子见着自己唯唯诺诺,现下居然还敢教训起自己来。
她冷哼一声,却也知道嫂子说的是实情,若非是实情,象山伯府明明已经那样穷的,穷的甚至没有体面,要娶她这个商户女了,却为了此事还考虑休妻。
陆少奶奶见她安静了些,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她顶着这个头也不能随意出门去,还是陆少奶奶想办法弄了一顶帽子,抬着无数礼物,去了穆家。
林氏深知这事儿还得自己出面,她虽然不想理会此事,但冤家宜解不宜结。
她向来办事周全,再者陆氏的事儿还牵扯到她娘林老夫人,她做个和事佬,让夏氏面子里子都有就成了。
却没曾想到夏氏道:“这礼我不要,道歉我收下,人我也不必见了,只一个,让陆家多多积德行善。”
陆少奶奶是个聪明人,自当领悟,陆家如何收拾烂摊子不提。
老夫人却是对分家怎么都不松口,她就一句话,“父母在不分家,你爹虽然不在了,但我若把他们分出去,你三弟是可以支撑门户,可你二弟和九弟十弟呢?他们本来就是靠着你爹的余荫有个虚职,如今丁忧什么都没有了,再出了孝,怕是又难。”
可林氏却知晓,老夫人何曾把庶子放在眼里,这一切不过是要让四叔好过罢了。
但她是儿媳妇,不好直接提分家,只好道:“如今家中人多,我作为大嫂,帮扶她们也是应该的,但陆氏这事儿闹的三弟妹就说太麻烦了,她在外过惯了清净日子的,这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确实是人多口杂。”
每一房都好几个孩子,这些孩子满了七岁都要到外院住去,下一辈的男丁就十几个了,这还是男孩子,姑娘也好几个,她们的丫头仆妇以及婆子就多,管起来也麻烦。
想当初老侯爷和二叔分家时,那时候老太太还在呢,还不是分了。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我知晓,你管这个家辛苦了,老三夫妻呢,她们为孙姨娘请封了淑人,是巴不得接她出
去的。但你是宗妇,是侯夫人,可不能让老三两口子牵着鼻子走,陆氏的事儿也解决了,你现下要的就是平衡一大家子,这可是你爹的孝期内呢,你要真的分了他们出去,那才是真的上当了。外人会怎么说,会说你和英儿容不下兄弟们。”
句句话都是为她着想,其实全部都是不分家。
林氏铩羽而归,到底老夫人是她婆婆,孝道压在头上,动弹不得。
便是芸娘也无法,听了林氏这般说,她知道:“大嫂,其实我也是体谅你,你生了姐儿后,这身子骨越发瘦伶伶的,看的让人心疼,偏生这府里人这样多,哪一桩,哪一件都要你操心,看着也让人心疼。”
“这府里也只有你最知道我的心了,我何尝不想早日分家,你们得的也多些。”
妯娌二人关系一向也不错,因着陆氏的事儿,林氏也是一直站在芸娘这边,她想日后即便是分出去,都是同一族的,独木难成林,于是反过来宽慰林氏几句。
甚至还亲自递了几张银票给林氏,“大嫂,你可千万要收着,老侯爷这场丧事怕是搬空了半个家当,家中还养着私兵,军中也要用到钱,我们这只是些微小钱,你就笑纳了吧。”
林氏也不矫情,爽快的收下,还道:“日后你们分家这些部曲都要分出去的,你看三叔有没有什么用惯了的人,我替你们先留下。”
“那就多谢嫂子了。”芸娘喜道。
虽然陆氏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但她那颗阴阳头成了京中笑话,连荣氏都忍不住道:“我算是知道斐儿小时候好歹是个小男孩,就被那姑娘一下抱起来了,看来确实是个力气大的姑娘。”
程大老爷不禁腹诽,人家多大了,还姑娘姑娘的喊着。
荣氏这些亲近芸娘的人,知道陆氏恶行和为人,当然额手称庆。
但也有那等借机生事的,夏氏本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知府之女,嫁给穆莳后,却能让男人只要她一个,偏穆莳出息的很,你还不能说夏氏狐媚。
这些人原本就说些酸话,如今陆氏的事儿
,她们说的不是陆氏如何,反而编排起芸娘的作风来了。
“那穆三太太也着实太狠了,她好歹也是官家千金,怎么下手这么狠?”
“是啊。”
“看着像悍妇一样,以后谁还敢娶她家的女儿呀!”
……
罗家更是见猎心喜,他们不喜穆莳并非一日两日了,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诋毁他那位夫人,还不是信手拈来,反正他们也只是推波助澜罢了。
罗夫人进宫还把这话传给惠妃听,“穆莳那夫人,哎呀,可真是个悍妻,把象山伯世子夫人的头发,这一半边,就这里,全部扯掉了,啧啧啧,看着都疼呀。”
“嫂子别说就是。”惠妃接了罗夫人的女儿进宫,自然知道女儿家要做皇子妃,头一个就是得贤淑端方,这点侄女儿做的不错,家里人可千万别拉了后腿才是。
罗夫人有些心虚,但这话也不是他们传的,于是她又冠冕堂皇道:“娘娘这是说哪儿的话呢,我们如何会去传这样的话,这不是太轻狂了么!”
“嫂子知道就好,我们罗家比不得乔家和许家那样的人家,都是世代勋贵之家,宸王又是嫡子,若是真的想同他结亲,我们身份上是比不了,可咱们姑娘人出众,您和哥哥官位守住,成的把握自然大些。”
虽然惠妃说的淡淡的,但罗夫人早已心潮澎湃。
她们家虽然有个族女是大皇子侍妾,可闹了半天,连个侧妃都没挣上,让刘氏先入为主,当然这只是个侍妾,即便日后成了侧妃,也当不得什么。
再者,那也只是个族女。
日后若是自己的女儿成为宸王妃,抑或者是再进一步,那可就是皇后了,母仪天下啊,这可是每个女子最大的梦想。
况且,罗夫人看了惠妃一眼:“您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本以为以宸王和穆家的关系,穆家那小姑娘或许会有个好前程,可如今,穆三太太自己毁了前程,那就怪不得我们了。我们家自然也会引以为戒。”
这下惠妃才满意,“嫂子明白这个道理,我也就
放心了。穆莳之女原本最有希望的,却因为有那样一个母亲,日后谁人敢娶?母悍妇还犯嫉妒,这皇子们可不是好相与的,这样一来,倒也极好。”
真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这并非是罗家害的,而是穆莳家自作自受。
罗夫人也很满意,“宸王如今还住宫中,看来圣眷颇好,娘娘在潜邸时就曾经对她好,青鸾公主又同他亲,来日娘娘封个太后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