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齐夫人忽然上门来了,还特意来找芸娘的。
齐潼之妻?
芸娘见一单薄妇人走进来,连忙行礼,却一把被齐夫人扶住。
“你是芸娘吧,说起来你小时候我还远远见过你一面,那时候你就生的玉雪可爱。”
啊?芸娘不解,“夫人怕是认错人了吧,我从小生活在湖州,今年才嫁到京城来,夫人如何会见到我呢。”
却听齐夫人笑道:“我夫君老家就是湖州人,论起来我们还有点缘分呢。”
这大概就是客气话了,芸娘微微笑着让人奉茶。
许是喝了些热茶,身子暖和起来了,齐夫人的脸也红润了些,她身材瘦削,单眼皮唇丰厚,看面相就是十分善良温柔的女子。
“我知道你肯定在记恨你母亲的事情,因为当年夫君毁约,未跟你母亲成亲,所以怪我们,不肯施以援手。你要打要罚,冲着我便是,他却是无辜的。”
正在神游太虚的芸娘火光电石之间明白了,她站起来道:“齐潼就是当年那个中了进士就娶高门千金,不惜毁掉自己已有婚约的那位?”
齐夫人苦笑:“罢了,一切都是我们的报应,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什么玩意儿?就我生气。
芸娘实在是被她这种赎罪和自我感动搞懵了。
第20章 小产
她觉得好笑,“齐夫人,您在说什么呢?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若非是您上门来,我都不知道原来齐大人就是以前那位。”
齐夫人一脸那种你当然不想承认的感觉。
芸娘觉得自己和她还说不通了,“齐夫人,您这事找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夫君公事并非我能置喙的,如果您只是跟我攀交情,想让我去吹枕头风,那是不可能的,先别说我夫君不会听我的,就是我也知道什么叫做徇私舞弊那是官场大忌。”
她态度坚决,压根不甩齐夫人,侯夫人派过去的人很快回来传话,她才知道原来齐家和夏夫人还有这一段。
再想整件事情的反常之处,更觉得可疑,夏氏是个什么人啊?只是个外任小官之女,夏家只是个寒门,往上几代都只出了个秀才,连乡绅都算不上。甄氏也更是没落,虽然听卞夫人回来提起甄氏,只说她貌美罢了,倒也没有提别的。
故而,夏氏一个小媳妇居然敢那般拂袖而去,又对齐夫人不假辞色,足以可见她压根就是来报仇的。
可,这也说不通啊?
侯夫人如何想,芸娘不清楚,因为齐夫人虽然看起来并非招式凌厉之人,可是她缠功一流,大有芸娘不答应,她就不走的道理。
一直到晚上穆莳归来时,她都还未走。
穆莳进二门来,就看到等着报信的飞絮,飞絮快速的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穆莳心道,这事情倒是都凑在一起去了。
可是这也并非是一件好事,即便是芸娘不答应,但是在外人看来,齐夫人上门这么久都没有走,即便没有答应也被认为有所勾结,同时袁太师也可以拿夏夫人和齐潼旧事做文章,生生把一桩命案曲解成为所谓的旧爱新情。
这样可就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了。
芸娘也正苦恼着,但见穆莳一踏进来,立马灵机一动。
她指着自己的裙子,用力咬了一下下嘴唇,咬到发白,才道:“夫君,我肚子疼,下边好像有血。”
此话一出,穆莳脑子完全没转过来,今日屋里地龙烧的旺,芸娘脱了大衣裳,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鹅黄色裙子。
群子中间果然一抹殷红,这很容易让人想到某些事情。
双眼“啊”了一声,“三爷,快让福贵去请大夫,小姐,我们小姐该不会是小产了吧?”
小产这两个字穆莳一听就懂了,他负责审案子也审了许久了,再者他生于侯府,也不是没听到女子这种事情。
虽然没曾想过孩子来的这么快,但这血看起来触目惊心,芸娘好像也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她是狡黠的,是娇艳的,是勃勃生机的,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也慌了,一把抱住芸娘,“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啊?”
芸娘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傻子啊,你赶紧嚷嚷啊,这样就有齐夫人为了夫君上门胁迫办理此事的家眷,还让人家小产了,这样齐夫人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还掐了穆莳一把,已经算是明示了,谁让她小日子那么准的,她刚感觉到湿湿热热的,故意磨蹭到裙子上的。
穆莳之前明明那么精明的,却打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芸娘,你打我的,是我不好,闹的你出了事情,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再掐我吧。”
额?
芸娘只能装虚弱道:“夫君,我想回房休息着。”
“好好好,我抱你回房歇着。”穆莳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他想,如果芸娘生下了一个孩子,是不是集合了他们俩的优点,是为了她,芸娘才扛不住压力,以至于小产的,以后他一定要好好对待芸娘。
至少不能像以前那样防着了。
齐夫人和心腹面面相觑,更是不敢久待,因为这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实在是没办法再待下去了,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是她怎么样那夏氏了,才让她小产了。
子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多么重要,齐夫人比别人都深刻体会,这么些年她和齐潼夫妻也只有一个女儿,为了再生一个,简直是用尽了办法。
她呼啦啦的走了,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那边却得知了消息,侯夫人愕然,“什么?三奶奶小产了,这情况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只听世子夫人道:“儿媳是让玉楼问的玉屏,玉屏听闻三弟妹虚弱至极,裙子上沾满了血,太太,咱们得赶紧请大夫过来看看吧。这……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了,咱们对三弟也不好交代啊。”
“成,你让大夫过去看看,不拘什么药材都行。”侯夫人倒也不是旁的,总怕别人说她苛待庶子媳妇。
而原本应该病恹恹的芸娘,一躺床上就悄悄拉下穆莳,“你好笨啊,我是装的,小日子来了,我怎么会这么快有身孕啊?你赶紧去把齐夫人赶走啊?”
谁知道穆莳神情很错愕,不提齐夫人这些仕途上的事情,反而问她:“你为什么不能这么快有身孕啊?难道你不想跟我生孩子吗?”
芸娘苦恼,真笨,怎么只想这些小事?齐夫人怕是走都走了。
第21章 族谱
但是,她也怕穆莳多想,连忙道:“你现在又不喜欢我,咱们就是生出来的孩子也是愁眉苦脸的,等你真的喜欢我了,我才愿意。”
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穆莳这样就被忽悠了,其实也不是他被忽悠,主要他觉得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就像他们家吧,爹对苏姨娘是真喜欢,所以对苏姨娘的几个孩子都安排的十分妥当。
对不喜欢的李姨娘,就视若敝履,二哥虽然也是自己不想做出头的椽子,生怕被侯夫人针对,所以一辈子把自己缩在一个乌龟壳里,爹居然也放任。
可苏姨娘的那俩个儿子呢,大的也不甚聪慧,小的倒是不错,可年纪小,也看不出什么来,爹却为了这俩人延请名师,不像他当初,只能在族学读书,什么也都得靠自己。
男人对自己喜欢和不喜欢的人都分的很清。
现阶段,他对芸娘充其量只是个还不错的枕边人,喜欢都谈不到,更遑论是爱了。
穆莳冷静下来,不去想这个话题。
可是世子夫人却带着大夫过来了,门外丫头们进来传唤,穆莳戳了戳她的额头:“看你做的好事儿。”
芸娘笑道:“没事儿,让大夫跟我调调也挺好。”
她又跟他撒娇,“万能的夫君,就拜托你了。”
穆莳叹了口气,“行了,你也是为了我好。”
他没让大夫进来,自己径直出去了。
古代男女七岁不同席,叔嫂一般都要避讳,除了些重大场合能见面,私底下一般都避开。
故而,穆莳出来,林氏还有些不自在。
但她是世子夫人,当然要问清楚,也说明缘由,“三弟,太太听闻弟妹身子骨有些不适,怕你们年轻,不懂这些,故而让我请了大夫过来替弟妹看看。”
“不必了,她就是吓到了,小地方来的,见着阵势大点的人就被惊着了。”穆莳神情淡淡的,似乎并不希望大夫进去看。
林氏皱眉:“真的无大碍吗?”
“大嫂,没什么大碍。”
他说完,又道:“我让她姐姐姐夫过来看她,她有什么事情,见着亲人也好,至于现下已然休息了,大嫂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这般推脱,林氏也并非什么好事者,再者小何太医医术出众,让他过来看也成,她只好歉意的对府里的请来的大夫说了声抱怨。
这位大夫也是个人精,大宅子里面的阴私能少沾染就少沾染,反正也不白跑这一趟。
林氏带着大夫走的时候,正好被姚氏碰了个正着,大宅子里哪里有瞒得住的秘密,她略带些隐秘道:“大嫂,发生什么事情了?”
“无事,我们先走了。”林氏是瞧不起姚氏,不是为别的,她这个人爱争强好胜,没有同理心,这也就罢了,偏偏又蠢,什么都表现的脸上。
唯一的好处就是,她这个人非常会撒娇,把二弟穆节握在手掌心里。
“哼。”见林氏理都不理她,姚氏跺跺脚。
这边穆莳让人去何家递了消息,再进屋来,芸娘吐吐舌头,“没事的,反正呢,这样总不会说咱们俩家关系好吧。”
这倒是,林氏从外请的大夫回来的,哪里能不走漏风声,还有她们大张旗鼓的去何家请人也是如此。
不过呢,这事儿说来也唏嘘的很。
晚上睡觉时,芸娘让穆莳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暖和许多,她感叹:“真是没有想到齐潼居然就是我娘当初的未婚夫,也没想到他居然成了袁太师的东床。”
穆莳常年在京城,知道的也多一些,“其实我也没有想过彭固会拉齐潼下马,其实齐潼此人,还算备受皇上信任,做事情也还成,在文官处更是执牛耳,比袁太师更得人心,他二人私交听闻还不错。”
“这么看来齐潼是个圆滑之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
芸娘摇头:“可见他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除非齐夫人和袁太师能找到有力的证据,可我看齐夫人这个样子,恐怕也是没什么作用的,今天坏就坏在你居然没有跟着我做戏,否则,看她还敢不敢上门来。”
穆莳咋舌,“你可真是个傻大胆,我哪里能拿这个开玩笑啊,况且子嗣可是大事。”
“我知道,但是比起这个,当然是你的性命重要,这可是涉及到党争,你要是稍微行差踏错可不成,当今为政可不比先皇。”
当今是个狠厉之人,不喜欢就拔除,不爱搞什么平衡的事情。
好在年节下,此案押后再审理,但即便如此,皇帝也下令,让齐潼家眷不必左右串联,否则数罪并罚。
京里的人当然传的绘声绘色,这人啊,逢高踩低是一贯的事情,尤其是齐潼被严厉申斥,其实连证据都没有,就仿佛已经定罪了。
那么齐夫人的行为也被诟病了,先是建国候府传出来说齐夫人欺负主办此案的大理寺少卿的夫人,把人家逼的小产了,再有袁太师一派也有人出来攻讦他,就在这样的热闹声中,芸娘在建国候府里度过了自己的第一个新年。
穆莳不必上朝上衙的时候,一般就是在书房看书,或者找世子或者兄弟们一起在家投壶,芸娘还蛮稀奇的。
“平素我见二嫂四弟妹都是蝎蝎螫螫的,没曾想你们兄弟关系倒是不错。”
穆莳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不长大,关系永远都这么好。”
倒是苦了芸娘了,本来是小日子来了,即便不是小产也要装身体虚弱,成日躺在床上,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看我的双下巴都出来了。”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都快过年了,我们也要祭祖,你们这些女眷也是要进去的。”
说起祭祖,芸娘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二嫂先头跟我说我没有上族谱的事情,是么?”
“别说是你,就是我六岁了,才上族谱的。四弟就更晚了,八岁才上族谱,因为我们小时候都容易生病,大人总怕我们夭折,故而如此的。”他又道:“你也不必急。”
芸娘点头,“嗯,我知晓了。”
她居然没有想象中的失落,穆莳却有点失落了。
第22章 欺君之罪
“娘,其实想来那穆大人也只是听命于皇上,现如今,人情冷暖,各家只是自扫门前雪,从不管他人瓦上霜,那些平日和爹称兄道弟之人也都逃的没影儿似的,外祖父尚在,他们就敢如此,咱们又怎么能指望穆大人一个外人呢!”
齐夫人看着说完话的女儿映容,她今年刚及笄,生的雪肤玉肌,身材窈窕,又饱读诗书,比别的姑娘又多了几分英气。
她叹道:“话虽如此,可若是穆莳从中能帮你爹说几句话,那皇上也不会那般呵斥,这样你的婚事总还有一线生机,不至于此。”
偏偏就卡在女儿说亲这个关键时刻,她爹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齐映容反过来安慰她娘:“外祖父权势滔天,父亲也是青云直上好些年,俗话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万事万物总不能好处都由咱们家得了。”
“话是这么说,可……”齐夫人依旧觉得不满足,主要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一切又变化的太快了。
年轻的时候,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宫里的公主们都恣意,嫁的男人状元之才,年轻英俊,多年也只有她一位夫人,简直羡煞旁人。
虽然只得一女,但女儿映容从小懂事,才比男子,她一辈子都无忧无虑,到了中年,丈夫有牢狱之灾不说,她爹也开始被人反水和排挤,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映容笑道:“您要实在是不放心,不如女儿去找端敏郡主问问便是,她总得卖我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