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来,芸娘便打趣道:“想不想吃鸡蛋饼?姝丽这会子正在厨房,差个递火的。”
鹤儿立马跑的不见踪迹了。
烛火摇曳,姝丽绝美的脸庞让鹤儿不由得想,三年已过,小姑娘也大了美得让人心神向往,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她。
姝丽却早早的看到了鹤儿,倏地一笑:“要不要吃葱?”
“噢噢噢,要。”
“傻瓜鹤儿哥哥。”姝丽眼波流转,觉得这个鹤儿哥哥哪里说的是什么战场上的战神,分明是个呆头鹅。
鹤儿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低头坐在灶膛前,“我前儿送的玩偶你看过吗?”
“看过。”姝丽麻利的把饼摊在锅里,手快速的掀起来放一旁,她又忍不住咬着下唇道:“里边还有一对同心结。”
同心结姝丽见多许多,但没有见过那么粗糙的。
这让鹤儿脸也一红,“是我闲暇时候自己编的玩的,怎么到你那儿去的,我也不知道。”
这话姝丽却不信,肯定是编给自己的,她也不说破。
“你和娘在家这些时日还好吧?我和穆三叔一直在外,澄哥儿要读书,不知道你和娘怎么样。”
“反正有娘在,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那方御史闹的不像话,龚家的人上门来,我娘生了会子气,旁的倒好。鹤儿哥哥,你不必担心,你如今好了,我们……我们也就好了。”她绞着自己的一股小辫儿,低头声如蚊呐。
鹤儿心头热了起来,“我现在自然好,也总希望你好好的。”
“嗯。”姝丽轻声应了一声。
还是听到脚步声,二人才恢复手中的活儿。
元澄当然是被穆莳夫妻派过来的,他硬着头皮走进来吩咐道:“丽姐儿,娘说这天色晚了,你也不必摊太多,要是鹤儿哥哥吃的积食就不好了。”
“那这些也就够了。”姝丽老实的看着已经有一摞的饼儿。
鹤儿瞪了元澄一眼,又捂着肚子道:“不不不,我还能吃,晚上没用膳,饿的肚子疼。”
……
最后,芸娘哪里真的敢让鹤儿吃那么多,但这孩子生怕让姝丽认为他撒谎,硬生生的吃了两碟,还闲庭信步的走出去,让元澄在家里和芸娘偷笑个好几天。
这人有喜则有悲,一墙之隔,芸娘还在高兴着明儿去哪里爬山,陈明喻却在交代同党,他已经被太子下了最后通牒,要供出当初用良民冒充倭寇,除了他之外,还有从犯是谁。
兴许这样,他还能逃过一命。
“爹。”外面是他长子陈捷敲门,他和淑敏郡主的长子,当初他生下来,自己这种冷清之人都难得动容。
陈明喻把纸扣上,让人进来。
却见陈捷端了一碗汤药过来,“您放心,这是儿子媳妇亲自熬的,只温补,无他事的。”
陈明喻称病在家,自然得做出一些样子来,唐氏心思太浅,藏不住,这个任务只能交给长子来做。
还好长子聪慧,很像他,样样事儿都办的很好。
不疑有他,陈明喻喝下这碗药,眼神却开始涣散,他意识到了不对,再看向儿子,他不可置信的指着他。
陈捷仰头大笑:“父亲,当年我母亲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你,你却毫不犹豫的灌了下去,你如今不过是报应罢了。”
陈明喻身形不稳,他用力扶着桌角,断断续续的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是啊,我什么都知道,那天您过来时,我正在和弟弟玩捉迷藏,躲在母亲的黄花梨木大衣柜里。我母亲待你那样好,你却亲手毒杀发妻,如果不是最后乌叔叔察觉不对,我母亲和我们即便是死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凶手。你以为你把我们身边的人,把母亲的人全部打发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弟弟也许蒙在鼓中,他也不愿意让弟弟知道自己最崇拜的父亲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他却忍不了了。
平日里,陈明喻对吃食万分小心,要不是瞅准这样一个机会,陈捷还不敢呢。
陈明喻怔坐在太师椅上,嘴里不停的喃喃“报应,报应,造化弄人——”
“事到如今你还说是造化,你不过是杀妻避难求荣罢了,你同穆莳比实在是差远了。”至少穆莳之妻出身并不高,他却对她一如既往。
穆莳,穆莳……
好像成了他的心魔一样。
陈明喻一口腥甜喷涌而出,陈捷冷静的擦去血迹,“父亲,您就安心去吧。”
他愤恨的看着陈捷,这个儿子冷血无情,自己怕也成了他给袁家的投名状,只是,他已经没了气力……
第235章 风水轮流转(三更)
“陈明喻死了?”芸娘这几日带着孙淑人一道去爬山,还去家庙了住了几天,回来时,见隔壁一片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穆莳似笑非笑的说了,她才叹道:“他也是活该,若非咱们自个儿防备心强,怕是早就被害了,再者,他害了那么多人,如今英年早逝,也是报应。”
穆莳则道:“陈明喻家私颇多,他那个傻儿子这些钱怕是守不住,全部要进袁家啊。”
“这就和我们无关了,袁家这个毒瘤拔了,还会有新毒瘤,我想皇上现在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想连根拔起吧。”
“嗯,循序渐进,不可能一下子下猛药。至于陈明喻,他家里人哪里逃的了,也就只有他儿子以为供出陈明喻就没事儿了。”
享福的人还是你们陈家人,死一个陈明喻算什么。
为了表示决心,开元帝让人重新审理此案,陈捷本以为自己会青云直上的,也被拿下了,全家人男子则流放三千里,女子则充入教坊司。
陈捷怔愣了半天,他年少时目睹母亲被父亲害死,自以为报仇雪恨,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却没想到他的下场居然是流放。
陈家的下人都被放在菜市口贩卖,姝丽透过帘纱往外看了看,“那不是袁氏身边伺候的芙蓉吗?她怎么也在那上面。”
“她主子进了教坊司,袁家都视若无睹,还道雷霆雨露均是君恩,这些小丫头们哪里又有人救。所以说,咱们家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越是这样,就越要小心着。走,今儿是参加你吴姐姐的大婚,咱们可不能去迟了。”
姝丽暗自点头。
她又想起鹤儿来,一阵甜蜜,忍不住同芸娘道:“娘,鹤儿哥哥说内务府的嬷嬷他会嘱咐一声,派些温和点的来。”
芸娘也随即一喜:“那就好,你呀,真是个好命的,落到我们这样的人家也就罢了,偏未来的夫君也真是疼你。我起初同你爹爹成婚时,都不知道这婚事能不能顺利完成呢!”
昨日陈家还煊赫的紧,陈明喻身在高位上,自己的爹娘即便被人下毒药,都不敢直接反击,如今陈明喻死了,树大猢狲散,什么都没了。
那些风流婉转的丫头们,也落到了了跟牲口一样被人挑选的境地。
别说是芸娘看了唏嘘,就是程三老爷等人看了也是唏嘘不已,甚至不禁庆幸陈明喻一杯毒酒了事了,他们还得苦苦挣扎。
秦氏又生了孩子,满月后,程家大办了一场,程斐也携着媳妇儿于氏过来,程大爷见了程斐有些不自然,他是没想过这个弟弟还真的出了头。
詹事府少詹事,未来皇帝重用的臣子全部在詹事府上,二弟日后绝对会青云直上。
他如今虽然有岳家的提携,有三叔父的帮忙,但是和弟弟恐怕地下与天使的区别。
人和人的仕途,有的人在五品过度到四品就是提不上去,但程大爷也不至于讨好弟弟的程度,他再不济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没必要讨好,顶多就是态度比以前更亲近。
可程斐察觉到他们是更尊重自己的意见了,不会觉得他是小孩子瞎胡闹。
男人们兴许还放不开,可于氏的地位就明显上升了,她不仅是程斐的妻子,同时还是太子的亲表妹。
于氏是长房嫡女,她其实知道自家同太子没有那么亲密,若说亲密,太子和穆家关系更好,但是没办法,太子被册封,于家肯定是会更上一层楼的,这也许就是血缘,没办法。
再者,她还是程斐之妻,程斐在名义上还是太子的老师呢。
诸人都十分奉承于氏,连新进门的龚三姑娘都是如此。
“你们也不早些过来,那江米糕做的可真好。”秦氏一派和气的模样。
似乎她早就忘记了,程斐当年他是怎么对人家的,于氏对她这个大嫂也是心里有数,“我们现在住的远些,孩子又闹腾,可不就没功夫过来吗?娘她们在的时候,大家住在一处都挺热闹,现在娘她们回到江宁,要是知道大嫂又生了个儿子,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秦氏脸一僵,又说起别的话来,但总归是不大自在。
就更不必提乐氏了,她和程三老爷都要随二皇子去藩地,据说要负责起监视皇子的作用,那地方可是在最贫瘠的青州,二皇子不死,他们都不会回来了,兴许日后一辈子都要在青州了,仕途无望,还得日日夜夜被通政司的人盯上。
再看看春风得意的于氏,乐氏总有一种欢乐是别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感觉。
可对于程三老爷而言,当然不愿意带乐氏去那样艰苦的环境中,他甚至为她做好了一切打算,“你且回江宁去,侍奉在老夫人膝下,料想大嫂也不会对你如何,我一个人去青州,一般三年就轮换一次,也许三年之后,我就能够回老家去。”
乐氏却不依:“不好,夫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可孩子们呢?难道都跟着我们去青州,我们程家男儿个个科举出仕,如若他们去青州,连先生都请不到,日后如何出头?”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你还不相信我吗?”
程三老爷也实在是忙,他当然没有陈明喻那样,真的做了恶事,可是站队站在二皇子这边,拉拢人破坏些什么事情他是做过的。
他好的是有程老太爷的余荫,侄儿又是詹事府少詹事,没人敢真的对他怎么样。
乐氏一点都不想离开程三老爷,她素来秉性柔弱,程老夫人也不在身边,她同程二夫人有些亲眷关系,遂去找了二夫人说话,不巧,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刚新婚不久的程三少。
“乐姐姐,你怎么眼圈红红的?”
乐氏生的美,当年三少还以为母亲让乐氏家来是为了他的,没曾想最后让三叔得了去,如今知道她的境遇,程三少自知帮不到什么忙,又怕她不体面,所以特意劝慰了几句,却未曾想让外客见了去,以为她二人有甚暧昧。
婶子和小叔子更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以前程老太爷在的时候自然无人敢这般,可现在程三老爷前途未明,乐氏虽然不至于被踩太狠,但人家也不会怕锊胡须了。
乐氏听了自然是百般委屈,这事儿秦氏还挺不好意思的,因为最后查出是她的某位姨母所说。
但秦氏来说的不是道歉,而是道:“三婶,我这位姨母的夫婿在吏部做右侍郎,你且担待些,闹僵了到时候他一气之下对三叔不利怎么办?”
之后还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
乐氏苦笑,真是风水轮流转,之前她劝夏氏接受龚家和方家的和解,这么快她自己遇到了,也难怪夏氏当时怒不可遏的。
第236章 真情和假意(一更)
如今朝野上下当然是风声鹤唳,罗家人更是后悔不迭,当初如果真的促成让罗昭仪嫁给鹤儿,如今罗家又是何等的威风。尽管罗昭仪颇受宠爱,可皇帝是坐四望五的人了,还能眷顾她们母子多少年,日后等皇子长成,还不知道就藩于何处,如果是那等艰苦些的地方,一辈子女儿都要远离京城,还不如他们这些做京官的。
罗夫人是这样想的,进宫见女儿罗昭仪的时候,难免露出来些。
却见罗昭仪罕见的生气了,“这样的话,我日后却不想再听到,便是在外听到了,不必御史,我就先告发你们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你竟然这样生气,我们不过是替你惋惜罢了。”
罗夫人自己还不解。
罗昭仪呵斥道:“您还问我怎么了?”
其实封了太子,后宫反而更加稳定,罗昭仪的儿子女儿都还小,即便鹤儿不做皇上,也轮不到她的儿子,那么这样,还不如八皇子呢。
再者,她很不喜欢别人说皇帝老,因为这样说,好像她和皇上不配一样,皇上年纪是比她大一些,但是那又怎么样,他也比她更有阅历,什么都懂,对她也好,她说的什么他都知道,年龄本就不算什么。
都以为她是因为权势讨好皇帝,不,她是真心倾慕,真心仰慕皇帝。
罗夫人被女儿警告了一番,自然不敢再多言,罗昭仪今日却很难过,所有的人告诉她,皇上年纪大了,她的日子没有保障,她却恐慌的是,他年纪大了,不能陪着她了。
开元帝来她这里用膳的时候,见她眼圈发红了,吃完饭,便退下众人,细心的问道:“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吗?”
她笑着摇头:“不是,是今儿看书,情之所至,所以就哭鼻子了。”
“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不怕小五笑你呀。”开元帝刮了刮她的鼻子,很是宠溺。
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意气风发,这样真好,真的很好。
罗昭仪依偎在他的身边,觉得很踏实。
“皇上,妾身想一直陪着你。”
开元帝却不以为然道:“这天下哪有什么一直的,只有道是永恒的。”
罗昭仪乖巧道:“嗯。”
见她这样乖巧,开元帝悄悄在她耳边道:“过几日咱们小公主的百日,封你做我的妃子,怎么样?”
见罗昭仪又要谢恩,开元帝拉她到自己腿上坐下,“不要总是谢恩,应该的呀。”
罗昭仪却很感动。
他总是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却给你很多惊喜。
她都不知道庞贵妃为何要闹,为何总要争权,皇上他不香吗?
投桃报李,在姝丽进宫时,罗昭仪待未来的太子妃也非常的客气,把后宫的规矩一点点儿的透露她告知于她,大有一种日后你进门就要管这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