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溺水者抱住的浮木被人夺走,心一下陷入空洞的冰凉。
枝枝:?!
辣鸡老师!居然在最痛苦的时候弃学生于不顾!坏蛋!混账!狗男人!
雪见未枝一时居然都不痛了,恨果然是比爱更激烈的力量。
她在心里把五条悟翻来覆去地骂,在唇齿间咯吱咯吱地咬,比啃木头的仓鼠下口更用力更凶狠。
等拔完智齿,她要把五条悟的喜久福全部吃光光!光光!
“来,啊。”
散发冷气的绵软奶油触碰唇瓣,一勺冰冰凉凉的冰淇淋被塞入口里。
枝枝下意识地啊呜一声,美滋滋吞了满口的甜。
“你这不是在给我添乱吗?”家入硝子一边矫正位置一边没好气地说,“谁拔牙的时候吃冰淇淋?牙医没把你们赶出去么?”
“硝子最好了。”五条悟敷衍地求饶,他挖了一勺冰淇淋贴着雪见未枝的唇瓣逗她,“还疼吗?撒娇精。”
有冰淇淋吃,他爱怎么说都行,枝枝偶尔可以很没有骨气。
她不痛了也不哼了,也不在心里大骂五条悟了,满心满眼都是冰淇淋。
五条悟就看着先前紧闭着眼不敢睁开的女孩子眉头松开,眼睛亮亮地盯着他,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
看样子也不需要什么麻药,恐怕硝子下手的时候她都不会反应过来。
他们互相望着彼此,明明是医务室主人却感觉自己很多余的家入硝子淡定地手下用力。
她麻利地结束作战,钳子镊子一离开口腔,雪见未枝满血复活。
“冰淇淋冰淇淋!”捂着腮帮,雪见未枝小声撒娇。
五条悟仿佛看到一条又细又长、尾端卷起漂亮弧度的尾巴在她背后乱晃。
他笑了一下,把整盒冰淇淋给她,由着她吃。家入硝子收拾好器材,眼神在五条悟脖颈上溜了一圈,淡定地离开医务室。
五条悟任同僚打量。他今天没穿那身高专-制服,松松垮垮的黑色T恤锁骨尽露,
“某人咬了我的人,吃光我的冰淇淋,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五条悟故作难过地说,“五条老师好可怜啊。”
这么一说枝枝好像是有点没良心,小姑娘摸着自己的心脏感受一下:活的,在跳。
“那——我来实现老师的一个愿望吧。”雪见未枝双手合十拍掌,“什么都可以,爱与正义的美少女无所不能。”
就算是摘下星星送给你摘下月亮送给你,她也会努力把自己发射到外太空达成愿望。
五条悟不要她摘星夺月,他一时也没想到枝枝会让他许愿。
他没有什么愿望,或者说,没有他认为自己达不成的愿望。
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多可惜啊。
五条悟在回忆里看过一遍,除去无法挽回的错误,只有一个小小的遗憾。
真的很小,小到在记忆中如同一缕不起眼的灰烟,他只依稀能读出一分不太高兴的、略带郁闷与不满足的心情。
新年,烟花,一个人。
很漂亮的烟火。他想着,可以带枝枝踏空到云端上看,她一定很高兴。
但事实是,新年她是要回家的。回横滨,不在东京。
不在他身边。
“实现我的一个愿望吗?”五条悟说,“那今年,枝枝和我一起过年吧。”
空荡的寂静的公寓,或许可以不只有他一个人。
第71章 被迫害的第七十一天
失去智齿的代价是连续三天的冰淇淋投喂, 雪见未枝觉得不错,很划算。
“明明会智齿发炎就是因为糖分摄入过多吧……”伏黑惠槽多无口。
小小年纪担负起养家重任的少年叹一口气,看起来比谁都冷漠实则和横滨某位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Mafia一样热心肠的伏黑哥忍不住劝:“你就不怕再拔一颗智齿?”
与扶老奶奶过马路却发现老奶奶是太宰治扮演的可怜老实人中原中也不同, 伏黑惠很幸运, 枝枝是独一无二的、有防伪标志的枝枝。
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我学会反转术式了鸭。”
是的没错, 继“领域展开难道不是天生就会?”之后,雪见未枝发出“学反转术式需要半个小时?”的声音。
就……很简单。
“真的不难啊……”面对五条悟陷入沉思的表情, 雪见未枝茫然地说, “不就是咻咻咻然后簌簌簌, 再噼里啪啦咕叽咕叽吗?”
家入硝子露出赞许的表情:没错, 就是这样, 这孩子好有天赋。
五条悟梦回高专的夏日, 拿着一本杂志给他讲解反转术式原理的高中生家入硝子也是满嘴“咻咻咻”的拟声词,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们学医的好鸡掰怪啊,病例写得人看不懂就算了,能说一句人话不能?
“不过我学会的是给自己治疗的反转术式啦, 不能给别人治。”雪见未枝遗憾摇头,“我还挺想转职奶妈的, 但硝子姐说高专的医疗事故名额有限不能给我祸祸——好过分, 我也不一定会把病人治死嘛。”
黑发少女的眼神在伏黑惠身上顿住。伏黑惠警铃大动, 求生的欲望一瞬间盖过一切本能,他举起手:“布瑠部,由良由良……”
枝枝:“……”
倒也不至于如此,她只是想拿你做一做小白鼠,开膛破肚之后会给你美美地缝起来的那种。
雪见未枝的学医梦在今天被伏黑惠的冷漠破碎了。
她有一点点难过。
五条老师说请客吃今日限定浓稠花生酱绵绵冰。
枝枝好了, 枝枝可以!
“辛苦了~”雪见未枝和伏黑惠的对练结束, 五条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出现:“锵锵, 是好久不见的五条老师!”
伏黑惠:“昨天才见过,前天也见过,大前天是同样的台词。”
雪见未枝:“好耶!是五条老师!好久——有三个小时那么久——不见!”
小姑娘快乐起飞,蹦跳着挂在五条悟身上摇晃。
五条悟的出现意味着新鲜出炉的、在网红打卡推荐贴中排队五个小时都不一定能买到的甜品可以随便吃到腻,这难道还不值得激动吗?
伏黑惠收回影子里乱跳的脱兔,他冷漠地站在亲密贴贴的师生旁,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在车底。
“哼哼哼,是超级难抢的限定款。我有他家的VIP才可以提前预定。”五条悟单手把雪见未枝抱起来,侧头问伏黑惠,“惠要一起去吗?”
“不。”伏黑惠说,“我不喜欢甜食。”
他才不要和可怕的甜党一起吃饭,这两个人家伙都是会反转术式的BUG,蛀牙的只有伏黑哥一人。
不行,不可,不良少年不看牙医。
雪见未枝望着伏黑惠“孤独”离去的背景欲言又止,五条悟用下巴磕了磕小姑娘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么想和惠一起吗?”
平时也没见她天天到伏黑家打卡,没有训练的日子里雪见未枝一般会和姬井裕子出门逛街。她也找伏黑津美纪玩,而伏黑惠因为面对一排在他眼里除了颜色没啥区别的JK裙时完全提不出有效建议,被两个女孩一起嫌弃。
雪见未枝的年龄是三人中最大的,但外表年龄最小的伏黑惠才是最成熟懂事的那个——很可惜,枝枝不承认这个事实。
她才是长辈!惠惠的心理健康要由她来守护!
“五条老师,我很担心。”雪见未枝深沉地说,“怎么会有小孩子不喜欢甜食呢?惠惠每天一副‘别惹我已黑化’的酷盖Boy模样,深夜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抱着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吨吨吨。苦涩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襟,难言的痛楚刺痛他的心脏,小小年纪满身霜雪,我该拿他如何是好?”
“听起来确实很严重呢。”五条悟煞有正事地点了点头,“不喜欢甜食的人心理肯定有问题,惠一点都不懂事,没有我们枝枝听话。”
“那当然。”枝枝得意翘鼻子,“我是全世界最懂事的乖崽。”
听话小孩有糖吃,她连头发都比不听话的伏黑惠顺滑一些。
伏黑哥:海胆头招你惹你了?
雪见未枝和“听话”这个词有没有缘分她说了不算,颠倒黑白是小姑娘惯用的技巧,只有同样乱来的五条悟会无条件附和她。
放眼全咒术界,能用“靠谱”这个词形容的成熟大人,只有一个。
七海建人今天又双叒叕被迫加班了。
在他辞职离开公司后已经很少有人能一言不合把下班的社畜重新拎回工作时间,因为加班状态的七海建人真的很恐怖,恐怖到因资本家压榨产生的特级咒灵会痛哭流涕和他称兄道弟的程度。
能轻易把七海建人拎出来加班的人,非五条悟莫属。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七海建人平静地点了一杯全酒吧最贵的酒水,指了指旁边的白毛:“记在他账上,劳烦。”
他的酒量对比五条悟相当不错,虽然是在社畜期间修练的技能,但七海建人由衷感谢自己的酒量如此争气。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只能靠把五条悟喝穷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不怪五条悟人缘微妙,七海建人是蛮明显的五条派系人,也对这位最强咒术师嫌弃得不行。
有点心疼庵歌姬前辈了,这么多年是怎么忍下来的?了不起,平心静气修身养生大师就是她本人。
喝完一整杯冰酒,七海建人舒了口气:“有事说事。”
如果还是恋爱相谈,恕他出门左转去相亲事务所给五条悟找一位媒婆上门辅导。
专业问题,问专业人士。
“是关于小孩的心理问题啦,我觉得娜娜明多少靠谱一点。”五条悟摆摆手,“枝枝最近不是一直和惠一起训练吗?他们关系很好哦。”
七海建人:“所以?”
“我在想,是不是同龄人会更玩得来?”五条悟大致讲了讲他最近观察的现象,“我可不是那种会剥夺学生青春的老师——但是,和我一起玩不也挺开心的吗?好不容易买到的VIP限定款点心耶,惠又不喜欢吃,枝枝干嘛要一直念叨他……”
枝枝:关爱黑化海胆从我做起。
七海建人觉得五条悟想多了,雪见未枝对伏黑惠的关心不像是对异性的在意,反而像是某个领域中前辈对后辈的怜爱之情。
伏黑惠,今年国中二年级,中二病有力后备役,是大前辈雪见未枝不会放过的绝佳人才。
一旁的五条悟还在等七海建人的回答。
如果可以,娜娜明也想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或是沉默的树洞,天一亮当作一切无事发生。但是很可惜,五条悟叫他来是为了折磨(划掉)请教他。
被迫加班的成年社畜试图回忆从前的班主任谈话中听起来很唬人的大道理应付两句,他思来想去只找到一个案例和五条悟颇为相似:
从前有一个小孩,因为他最好的朋友有了新的朋友,怒而拿起板砖和后来者决斗,最后双双被请家长。
很好,这很五条悟。
不,这个案例不行。虽然合适,但是不行,说出来会被打。七海建人喝了口酒掩饰表情。
他发现了一个华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雪见同学是二年级生。五条先生你是一年级的班主任。”七海建人问,“你有空为什么不去盯着今年的新生,非要打扰雪见同学的训练?”
问得好,五条悟也不知道为什么。
男人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无聊地摇晃两下,头顶的灯光反射在杯壁上令人目眩神迷。
大概是枝枝从横滨回来开始,五条悟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开始长久地向她蔓延。
非常微妙的状态,甚至于他一开始没有察觉到什么,只觉得是女孩子太不省心,他才看得更紧,才会关心更多。
被七海建人拉出来这么一说,他的形象似乎无限趋近于没有师德。
但是……和枝枝呆在一起就是很开心啊。五条悟趴在吧台上,高大的身形委委屈屈地缩在卡座里。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想在一起玩”和“明明忙的半死却只要有空就过去,连今年自己亲自带的学生秤都没有那么上心”之间的差距。
七海建人或许看出了一点,但他没有说话的机会。
“娜娜明想太多了。”五条悟用惯用的跳脱语气糊弄过去,“我当然也很关心秤,每一个学生老师都会平等地爱护哦——话说今年的优秀教师评选你投我了吗?”
七海建人:并不想违心,良心会痛死。
“投了。”他又喝了口酒,面不改色地说,“高专第一优秀教师非你莫属。”
社会人,见人说鬼话只是基操罢辽。
五条悟满意地点点头,他一向不是会纠结太多的人,今天叫七海建人来做心理辅导只是一方面,他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娜娜明,今年新年你没有安排对吧?”
七海建人警惕起来:“不,我要去丹麦度假。”
无论你想做什么,放过无辜的打工人!
“请求驳回。”五条悟比了个大大的×,“新年那一天的留守就拜托你了。”
只是一天?那还行。做好整个新年假期都被祸祸的心理准备的七海建人莫名被安慰。
他看着眼前的五条悟,想到这人似乎是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无休,新年假期约等于的007工作狂魔。
突然,有那么一丝丝羞愧。
五条悟千不好万不好,工作态度没得说,他是真正把生命与精力奉献给这个满目苍夷的世界的人。
人家只是想新年休息一天而已,连这样卑微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七海建人选择性的忽略了五条悟把辅助监督折腾得哇哇叫的恶劣工作态度,他点头答应下来,随口问道:“是新年这一天有什么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