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你先别说话”，颜慧儿略显粗鲁的抹了把脸，擦去满脸的泪水，笑着道，“先听我说，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我去打听过了，救你上来的那个人叫陈鑫，是国公府没出五服的族亲。陈鑫的爷爷跟晋国公是亲兄弟，只是他那一支一直在老家。陈鑫自己是秀才，听说读书上很有天赋，很的国公爷看重，他爹是举人，在江南书院教书，很是清贵。陈鑫是家中长子，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
“姐，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颜慧儿戳了一下颜灵儿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大庭广众之下，叫陈鑫从湖里抱上来，难道他不该负责？”
“啊？”颜灵儿傻眼，她还真把这茬给忘了，那她岂不是救了她姐，又把她自己给搭进去了？“姐，不用这样吧？这不是害人吗？人家好心好意救我，我们却强迫人家娶我，会不会不太道义呀？”
颜灵儿真心觉得这个时代这种思想挺坑的，这不是让落水的女人去死吗？谁敢下去救啊？而且她也不想嫁那个什么陈鑫，她们到目前唯一的接触机会就是之前他把她从水里救起来，两人连句话都没说过呢，谁知道他人品怎么样啊？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个陈鑫人品不错，那万一人不愿意咋办？强扭的瓜可不甜呀。
同一时间，相隔不远的另一处小院里，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把陈鑫、陈芙蓉叫到了跟前。
“芙蓉，你这次太草率了，你可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你让你鑫哥把人姑娘救上来，会怎么样？”
陈芙蓉摇摇头，又点点头，当时是没想到，不过事后很快就想起来了，“可当时事出突然，总不能看着人淹死吧？”陈芙蓉小声嘀咕。
“你可以叫仆妇，叫会水的丫鬟婆子。”
“她们都去救别人了，旁边哪还有丫鬟婆子”当时就连小船上的船娘都让她差遣下去了。
“你还顶嘴……”
“叔祖母，这事不怪芙蓉妹妹，当时情况危急，芙蓉妹妹也是怕闹出人命来不好收拾，事情是侄孙做的，后果自然也是侄孙来承担，如果那位颜二姑娘有什么说法，我会一力承当。”
陈鑫比陈芙蓉一个小姑娘想的多，早在决定救人之前，陈鑫就已经想过后果了，只是他觉得人命比什么都重要。后来从堂妹口中听说了颜灵儿跳水的原因后，其实他对颜灵儿是有些钦佩的。
“胡闹，你承担？你怎么承担？娶了那颜家女？你可知你叔祖父对你寄予多大的期望？他早早就跟我说了，要我给你寻摸个名门闺秀，那颜家算个什么？破落户不说，还是那样的名声，连个娘家亲兄弟都没有，你娶她能得到什么？”
“男儿立世岂可……”
“行了行了，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国公府老夫人无力的挥挥手，想要静一静，好好想想这事要怎么解决，结果她这边还没怎么样呢，陈芙蓉又来插刀。
“祖母，灵儿人真的挺好的。”
气的国公府老夫人恨不能把这个往日疼在心窝里的小孙女给扔出去，“你给我闭嘴吧，还没说你呢，要不是你把人带到湖中心去，这会儿也不会有这事。”
“那怎么能怨我啊，我又不知道有人要故意跳湖。”陈芙蓉不服。
说起这个，国公府老夫人也是头大，她之前就跟老大媳妇说过，让她对房里的几个庶女好点，给说个好婆家，将来对铭儿也是个助力，她就是不听，给说的那都是个什么人？现在好了吧？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出来……
国公府老夫人捏了捏眉心，心下发苦，却又不得不出面帮着收拾残局。谁让她当初看走眼，给长子娶了这么个媳妇回来呢。
还好，园子里仆妇、管事还算能干，事情很快得到了控制，没有影响到另外两位皇子，不然……至于六丫头那边，既然她想要求那富贵，就遂了她的愿吧。
“老夫人，承恩侯夫人跟颜家两位姑娘过来了。”
“还不快请进来”
国公府老夫人挥挥手，陈鑫知趣的躲到了后面。
“老夫人”
作为带着颜灵儿出来的长辈，颜灵儿在园子里落水差点淹死，不管事出何因，不管她愿不愿意，哪怕是为了维护侯府和她自己的名声，承恩侯夫人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不过，颜灵儿只不过侯府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这些年母女三人又没少让承恩侯夫人和侯府唯一的嫡女怄气，承恩侯夫人自然不想把这么一桩大好的婚事往颜灵儿怀里送，所以她也根本没跟老夫人提要陈鑫负责的事情。
国公府老夫人巴不得对方不提呢，自然也不会吱声，两人来来回回打了一番太极，就要结束话题，急的旁边一直看着的颜慧儿差点不顾礼仪跳起来。
颜灵儿死死拽着，又连连给颜慧儿打眼色，才把人安抚住了。
一直到姐妹俩上了马车，颜慧儿生气的打开了颜灵儿的手。“你干嘛不让我说，她们分明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人给做主，要是换个人看看。”他们敢这么打发吗？
“姐，你也说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又怎么能期待别人看得上？人家没说把我一台小轿抬回去做妾这种侮辱性的话，已经算是好的了。算了，咱别想这些了好不好？”
“呜呜……我们不过想嫁个好点人家，怎么就这么难呢，呜呜……”
可能是想起了这么多年来，母女三人受到的各种委屈，颜慧儿直接抱着颜灵儿呜呜的哭了。
看着颜慧儿哭，颜灵儿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身份有三六九等的世界。
回到侯府，表舅母就像没事人一样带着侯府的嫡出庶出姑娘离开了，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回到西北角的小院，颜慧儿又哭了一场，唬的便宜娘颜钱氏吓了一跳。“这是怎的了？”
“夫人，今天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春儿秋儿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把赏花宴上发生的事以及承恩侯夫人的态度说了一遍，便宜娘气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可最终也只是颓丧的倒在椅子上。
第二天，便宜娘不知道是不是一夜都没睡好，反正一大早上就顶着一副憔悴的容颜去了侯府老太太的院子里。
后来发生了什么，还是春儿回来学给颜灵儿听的。
说是便宜娘进了院子后，也不说什么，就是默默掉眼泪，看着特别可怜，那身形跟风一吹就要倒似的。然后老太太问起，她就是死活不开口，老太太没办法，只能找了便宜娘身边的妈妈进来问，才知道了颜灵儿的事。再然后就是便宜娘扑在老太太怀里哭，哭她命苦，丈夫死的早，爹娘也都丢下她去了……
老太太被便宜娘哭的没办法，晋国公府那边，既然表舅母已经跟人说定了，她自然也就不能再去秋后算账，让对方把颜灵儿娶回去。为了安抚便宜娘，老太太只得答应重新给她们两姐妹好好挑选婆家，这次不用表舅母，她亲自相看，等两姐妹嫁人再给各添一千两银子置办嫁妆。
第16章 016
老太太动作还是挺快的，当天下午就让人请了京城的官媒金媒婆上门。
为了安抚侄女，老太太还特意让人把颜钱氏也叫了过去一起参谋，务必一次性叫侄女满意，莫再闹。
这可是上辈子没有过的事情，颜灵儿很期待，希望这辈子她们母女三人都能够逃脱上辈子悲惨的命运，说个不错的人家。
晚间，颜钱氏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回来，把姐妹俩叫到跟前。
“娘昨晚一夜都没睡，想了好多，或许这些年，娘都错了。因为你们爹早逝，娘总想着你们嫁的好一些，将来也能过得好一些。可是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娘才明白，娘错了，齐大非偶不是凭白说的，嫁个好的婆家确实是好，可是没有足够的身份匹配，我们就只能任人作践……”说到这，颜钱氏声音还有些哽咽，显然昨天的事还堵在她心里，没有过去。
“就像昨天灵儿落水这件事一样，说是亲戚，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却连个站出来为我们说话的人都没有。昨天这还算不得什么大事呢，这要是以后真的遇到了什么大事……”她都不敢想，“所以，今天金媒婆过来，娘给你们寻亲事的时候，并没有一味的要往高里寻，咱们也不要那些虚的。娘都跟金媒婆说了，让她给你们挑那些人口简单、家庭和睦的，至于身家地位，跟我们匹配即可。咱不要高的了，不要了……”
颜灵儿连连点头，然后又转头去看颜慧儿。
“看我干嘛？”颜慧儿没好气的瞪了颜灵儿一眼，“难不成就你长进了？”
颜灵儿傻笑，不吱声。
“娘，挺好的，就按您说的来吧，另外，我还想着，等过了姑祖母的大寿，我们就搬出去住吧？我们也大了，总不好一直寄住在侯府里。娘之前不是让人在南城甜水巷那边买了个两进的宅子吗？之前租出去，租期差不多也到了。到时候我们就搬过去，两进也尽够我们住的了。”
到时候，再买上几个看门护院的壮实婆子，娘之前卖了老家的宅地铺子，到京城来在南城那边置了一个宅子，两个小铺子，京郊还置办了一个五六十亩地的小庄子，有这些东西在，俭省一点也够她们开销的。
这下，颜灵儿是真的诧异了，没想到，不过是她落了一次水，一觉醒来便宜娘，便宜姐姐竟然都像变了个人一样。这也太让她受宠若惊了。
颜灵儿转头看看她姐，见她姐脸上挂着笑，笑容中似乎带着释然，不由心下一动，或许姐姐想的跟便宜娘一样吧，都是因为寄居侯府身如浮萍，没有安全感，才一个劲的追求富贵高门，跟现代很多女人觉得只有钱才能给自己安全感一样，她们觉得只有嫁入高门才有安全感？现在这是想开了？
真好，颜灵儿心下喜悦，“娘，姐姐说得对，我们搬出去住吧？我早就想搬出去了，我们去住自己的房子，到时候想在家里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想要交个朋友，邀请个小姐妹回来耍耍都不行。
“搬出去住，可是南城那边……”颜钱氏想说不安全，毕竟之前丈夫去世，她带着两个女儿在老家时，就不时有地痞流氓上门敲诈。可是细一想想，又好像不对，她虽然出去少，却也听身边的颜妈妈说过，南城甜水巷那边还挺清净的，周围住的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却也都是不错的人家，邻里关系不错，还住了两户读书人。当初那租户就因为此，一个月还多付了半两银子。
颜钱氏迟疑了一下，“让娘想想，就是是咱们要搬出去，也不急这一时，你们别忘了，你们姑祖母的寿辰快到了，就算要搬出去，也得等你们姑祖母过了寿才好提起的。”
现在是六月初，姑祖母的寿辰就在下个月底，倒也不急着这一时。
闻言，两姐妹欣然点头。
不过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搬出去，该收拾的自然要收拾起来。姑祖母那边也要好好准备准备，以后搬出去就不好像如今这样经常去给姑祖母请安了，所以母女三人商量了一下，准备给老太太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做上两身衣服鞋袜，也算感谢这些年来老人家对她们母女三人的照顾。
颜灵儿因为手艺算是母女三人中中等的，分了给老太太做两身中衣的活计。
这日，颜灵儿正在廊下做衣服呢，春儿从外面急匆匆跑回来，“姑娘，国公府来人了。”
“什么？国公府？哪个国公府？”颜灵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在她心里赏花宴那件事已经都过去了。
“哎呦，我的姑娘，还能有哪家国公府啊？自然是晋国公府啊？听说是老国公爷带人亲自登门呢。姑娘，你说国公府这次登门会不会是为了您跟那位陈鑫少爷的婚事啊？”
“没影子的事，可别瞎说，你也别做梦了，要是真的是为了亲事，早就该上门了，赏花宴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才来，肯定不是为了那事，春儿啊，你就消停些吧？可别坏了你家姑娘我的好名声，我还想着将来嫁个好婆家呢。”
颜灵儿没当回事，不过这事还真的叫春儿给说着了。
老国公这次带着陈鑫登门还真是为了两人的亲事。之所以晚了近一个月，完全是因为这个时代婚姻大事，儿女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必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鑫想负责娶颜灵儿，无奈叔祖父不同意，他就只能写信去江南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他爹娘、祖父祖母，得了他爹娘、祖父祖母同意才能让叔祖父帮忙张罗。
而陈鑫家里的祖父祖母、父母对于这桩意料之外的婚事也是意见不一，祖母一心疼宝贝大孙子只要大孙子中意的都行；祖父为了家族发展计觉得大孙子应该寻个家世更好的，将来可以帮衬着大孙子；陈鑫爹是个清高风雅的读书人，觉得自家小子既然跟人姑娘有了肌肤之亲，人姑娘又没做错什么，而且看着品貌也不错，不过家世差一些，不应该看不上人家；陈鑫娘自己出身也就是个秀才之女，倒没觉得有颜灵儿这么个儿媳妇身份有什么不好，就是颜灵儿没有亲兄弟，而且自幼丧父，这让她心里稍微有点疙瘩。
然后这事就给耽搁了，就一直拖到现在，陈鑫才上门。
“啥？你说啥？你说陈家那孩子愿意负责？娶灵儿过门？”
因为上门的是老国公，所以接待的也是府里的老侯爷，不过老侯爷对此事并不十分清楚，也不知道老妻跟颜钱氏的态度，所以听对方说明了来意之后，就让人过后院来跟老妻说了一声。
老太太听说老国公上门是为这事，也很是惊讶，不过惊讶之后就是高兴了。
“这还有啥问的？那自然是同意啊，多好的亲事啊，这门亲事要是定下来，我们灵丫头可不吃亏。”
“咳咳……老太太，是不是找了表姑奶奶过来问问。”这万一她们这边给说定了，到时候人家又改口不愿意了，可怎么整？老太太院子里的几个老妈妈也是被颜钱氏给整怕了。
“对对，你这老货，还不快找个跑得快的小丫头去把人叫过来。”
颜钱氏收到消息也是一脸懵逼，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还愣着干什么？同意不同意你倒是给个话啊？人家老国公爷亲自上门，那是很有诚意的了。多好的亲事啊，错过这个可没这个店了。”
“姑母说真的啊？我还以为是跟我说笑呢？”颜钱氏不可置信的瞪了瞪眼，紧接着便是欣喜的连连点头，“我这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一时太高兴了惊住了，不过国公府那边一开始不是不愿意的吗？怎么又……”变卦了？不会有什么不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