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六郎很快就飞奔回来了，背上还背着满满一背篓捡来的生板栗。
“好，好，这就去，这就去。”这下就连沈大郎媳妇都激动了，也顾不上挑拣院子里哪个筐大，叫上家里大小孩子，抄起一个就跟在沈六郎后面往外跑。
另一边，林子里，颜灵儿几人喜得嘴都快咧到脑后了。手被栗子外面的刺儿球戳到也不嫌疼。婆媳三人速度很快，不多会儿就又装满了一只篓子。沈六郎带着大郎、二郎媳妇身后跟着一串孩子到时，她们正在装最后一个空的筐子。
“六郎，快，这边两个又满了，赶紧弄回去。”
“哎”沈六郎干劲十足，也不嫌累，背起装的满满的背篓就往家跑。
一家人外加后面得到消息过来的孙家等人一连忙活了大半天，所有的栗子才被装完了。
这一次沈家二房总共得了整整十篓栗子，其他人家就算来得晚的，至少也都得了一两篓。一时间，皆大欢喜。山谷里自上次出事后，萦绕在众人心中的阴霾难得的消散了些。
赶在下雪前，颜灵儿她们又出去了几次，带回来不少柴火，大家把生栗子磨成面，做成栗子饼能放好久不说，营养还顶饿。
“落雪了”
这是颜灵儿到这里的第二场雪，比第一场雪还要大，如鹅毛一般，不多会儿就染白了这片天地。
“这场雪也不知道要下多久？”颜灵儿抱着孩子窝在被窝里，一边哄孩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沈五郎说着话。
家里什么都缺，颜灵儿她们屋就只分到一床被子，沈五郎身下铺还是那张狼皮，好在狼皮暖和，屋里还烧着柴火，一家三口一起挤一挤倒也过得去。
“看天色，这雪应该一时半会停不了。家里暂时不是不缺吃的吗？先别愁了”再过段时间，等家里的吃食吃的差不多了，他也应该能下地了，到时候他出去转转，总能给家里弄点吃的的。
颜灵儿唏嘘着点头，这还幸亏她之前想起来那是栗子呢。
这场雪一下就是大半个月，等雪停，年都已经过去了。
这期间有人家因为不及时扫雪，木屋被压塌了；也有老人因为半夜起夜摔倒家人没有及时发现被活活冻死，还有人求到沈家头上来想要沈家人帮忙建木屋，可是放眼一看，沈家能干的全都躺下了，家里就剩老弱妇孺，也只能无奈的离开了……
“六郎？你要出去啊？”雪刚停，颜灵儿刚开房门，就见沈六郎身上背了个背篓往谷口方向走。
“嗯呢，祖父让我出去打探打探消息，五嫂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这段时间，沈家没人出去，外面什么情况他们也都不清楚，这让沈老国公很是不安。让年纪最小的六郎独自出去也实属无奈，因为家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身上的伤都还没养好。
颜灵儿很快就想明白了其间的关窍，了然的点点头，只是，就这样出去，积雪这么深，走路得走到什么时候？“六郎，你等等”
叫住六郎，颜灵儿简单跟六郎说了说滑雪板的样子。滑雪板的原理很简单，粗陋版的制作起来也很方便，脚下绑上两块平滑的木板，再找上两根木棍也就得了。哪怕没有真正的滑雪板速度快，比起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路也快多了。至于不会划，摔两跤也差不多就会了，沈六郎也不笨。
“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都能想到，还别说，真的挺方便的。”
那当然，还有更方便的呢，可惜她们现在没有狗，不然弄几个雪橇，她们出门叫狗拉着，就更方便了。
有了颜灵儿临时赞助的装备，沈六郎回来的很快，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后面还跟着包括刘参将、刘章在内的一行二十来人。
“刘参将？”
“属下见过老国公”尽管沈老国公已经被除了国公身份，现在甚至是可以说是阶下囚，刘参将依然毕恭毕敬的。他带来那些人见刘参将如此，对沈家人也都很客气、恭敬。
“不用如此，进来说话吧。”老国公摆摆手，转身往屋里走。
刘参将忙起身跟上，还特意走快一些，上前搀扶老国公。
其他人不知道两人在屋里谈了什么，晚些时候刘参将从木屋里出来，冲候在外面的大老爷行了个礼，又跟六郎讨了他那套简易滑雪设备才带人离开了。
离开后，沈老国公把沈三郎他们叫过去开了个会，重点传达了什么会议精神颜灵儿不清楚，不过开完会后沈三郎、沈六郎就过来找沈五郎嘀咕了一番。颜灵儿隐约听着像是说过几天沈六郎就要到刘参将手下去效力，还有一些外面的局势以及雪化了什么的。
想着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儿，沈五郎会告诉自己，她便也没主动问，只是总觉得这之后，沈五郎老偷偷看她。
这天，沈五郎又偷看她，颜灵儿看回去，他又快速躲开，颜灵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怎么老是偷看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沈五郎摇头。
“那为什么偷看我？别又说我好看。”
沈五郎轻笑，笑完才郑重对颜灵儿道，“灵儿，可能我陪不了你们母子多久了。”
“什么意思？”
“祖父从刘参将手里刚得到的消息，叛军已经快杀到京城了……”
“杀到京城？怎么可能？”这才多久啊，她们离开时京城还好好的，起义军还在楚地，距离京城几千里之远，怎么可能这么快？
“不是之前楚地的曹闯叛军，快杀到京城的是汉中的藩王福王。朝廷之前派出残暴的许旭前往镇压起义军，就遭了不少人诟病，后来京城里又罢免、流放了一大批官员，说人人自危也不为过。”所以这次福王造反，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并非不可想见。
好吧，藩王叛乱什么的，颜灵儿还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跟沈五郎要离开有什么关系？“祖父难道还要你去给朝廷效力不成？”
沈五郎摇头，“不是朝廷，是曹闯那一支叛军。”
“什么？曹闯那一支叛军？”也就是说，不管是现今的朝廷还是造反的福王，沈老国公都不看好，他看好的是那个曹闯？而且为了家族长远计，他还打算让儿孙去拼个从龙之功？“那六郎又为什么”要去刘参将手下？
“有六郎在北边，你们年后去五清县才不会被人为难。”
“那为什么是你？大哥不行吗？或者四哥？或者咱们都别去争这个从龙之功，将来让孩子们读书科考也是可以的呀。”不是照样能让家族兴旺，还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颜灵儿是真怕，那可是真正的上战场啊，虽然这段时间沈五郎已经跟匈奴打过好几次了，可是和十几、几十个匈奴打跟在战场上两军对阵，成千上万的兵马一起混战，在颜灵儿心里危险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战场上，一个人再勇武也不过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就算沈五郎再厉害，如果他所在的阵营不行，他依然活不下来。
沈五郎摇头，“祖父不会同意的，沈家从祖上起就是军功起家，虽然说之前有转文的想法，那也是因为武人没落的无奈之举，如今眼前就有机会重建功勋，祖父怎么会放弃？”
作为沈家儿郎，他也不会放弃。现在他们沈家，大哥本身武力值就不行，二哥已经断了一臂，三哥、四哥腿上的伤哪怕养好了日后上战场也会有妨碍，数来数去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是沈家男人，这是他的责任，哪怕付出生命，他也要试试将沈家拉出现在这个泥潭。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二更晚上，时间暂不确定，大家可以睡前再上来看。
第46章 046
对于沈五郎的决定, 颜灵儿无力改变只能选择尊重。
只是在沈五郎身体越来越好的同时，颜灵儿的焦虑感却越来越重，有时候甚至会在半夜被噩梦纠缠。
“不要, 不要……”
“灵儿，灵儿，醒醒，灵儿……”
颜灵儿满头大汗的被沈五郎摇醒, 大脑还沉浸在梦境中，眼神迷离。
“灵儿？”见颜灵儿如此，沈五郎心里也很痛苦、煎熬, 可是他又不能说他不去。
“我没事”过了好一会儿, 颜灵儿才回过神来，冲沈五郎摇了摇头。其实她可以理解的,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他自己的责任, 家庭责任、社会责任。只是事情没落到头上时觉得理所当然，等到落到自己头上, 总是不那么容易接受罢了。
接下来, 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焦虑, 颜灵儿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 给自己做各种心理暗示, 抓住每一分每一秒一家三口在一起。
“灵儿, 我走了。”
不管颜灵儿心里有多不舍, 分别的这一天还是来了。彼时, 银白的大地已经换了一层绿衣。
送走沈五郎, 颜灵儿她们也开始启程前往五清县。
因为有刘章带着十来个兵士随行护卫，这一路他们走的很顺利。
刚到五清县就有当地负责安置流放人员的小吏过来，给他们办手续, 带他们去安置地点。
颜灵儿他们安置的地方是一个叫下沟的村子，村里包括里正在内的一百来户人家全部都是近些年或是前先年流放过来的，大家半斤八两，倒不存在谁排斥谁亦或是谁欺负谁的情况。
“老国公，既然你们这边也安顿下了，我们也就回京述职了。”
一路行来，原本的几十个军爷，到现在就剩下寥寥数人，想到这一路的艰难，面临分别，大家甚至还有些感伤。
“我老头子就不送你们了，诸位军爷路上保重，这些，是老头子的一点心意，军爷们带上，路上若是遇到流民什么的不妨躲躲……”
“是，多谢老国公提点，告辞。”
“保重。”
送走军爷及刘章、六郎，沈家人就正式在下沟村安定了下来。
房子自己建，荒地自己开，除了未经允许不得随便离开这个地方，他们跟普通老百姓没啥区别。
“三郎媳妇、五郎媳妇，今天没下地啊？你们家荒地开够了？”
这会儿刚开春，正是开荒种粮的关键时期，颜灵儿她们这一批新来的，家家户户都正忙着建房子、开荒呢。
沈刘氏摇摇头，“没呢，荒地才开了两三亩，还差远呢，家里没什么粮食了，我跟弟妹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挖点野菜回来。”
下沟村往北两三里有一座大山，本地人叫北山，这座山很高，山脉连绵起伏，附近好些人家都靠着这座大山活着。
春天万物生长，正是山上物产最丰盛的时候，颜灵儿跟沈刘氏收拾好了家里，把几个孩子托给李氏照顾就一个人背着一个背篓出来了。他们刚来，家里没多少粮食，男人要忙着建房子、开荒种地，也只有她们能上山找点吃的。
颜灵儿她们初来乍到，不十分了解情况也不太敢往里走，只敢在山脚下转转，挖些野菜什么的。
“嫂子，快来，这儿有好多”马齿苋、灰灰菜、荠菜这些都是颜灵儿认识的，还有好些颜灵儿不认识的，她也不敢挖，就怕混了有毒的进去，吃出毛病来就不好了。
“这些都能吃吗？这个呢，这个行吗？这里好多这个。”沈刘氏认识野菜还不如颜灵儿，挖了颜灵儿说的那几种，见旁边还有很多另外一种野菜，就挖了一个过来问她。
“这个？”颜灵儿傻眼，“这个我也不认识诶。”
“那个也可以吃，那个是苦菜，味道不好，发苦，所以大家大都不挖它。”
“谢谢这位嫂子。”
来人摆摆手，“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们现在是刚来，等过上一两年，这山里所有能吃的，你们就都能认识了，我们当初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
“嫂子贵姓？嫂子是从哪儿来的？”
“我夫家姓王，你们叫我王二家的就是了，我们王家是从南边来的，离这儿几千里呢。听说你们沈家是从京城来的？你们家老爷子之前还是国公？你们有听说南边的消息吗？年前听说南边正打仗呢，后来消息就断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估摸着还在打吧，具体的我们也不太清楚。嫂子南边还有亲人？”
王二家的点点头，“当初犯事流放的就我们这一房，我们老王家还有两房人在南边，哎，这流放啊，真是折磨人，现在想来都不知道当初那几千里路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说起来，整个下沟村，你们沈家应该算是最好的了，虽然男人个个带伤，最起码全家齐齐整整的。哪像我们，能剩下一半人就不错了。”
沈刘氏听着没接话，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接，颜灵儿那就更是不知道了，一时场面有些尴尬。
好在，王二家的也就这么唏嘘两句，便又主动换了话题，给颜灵儿跟沈刘氏科普起了村里的八卦。
“你们刚来不知道，这下沟村啊，其他人家都还好，只一点，就是别惹唐家人……”说着，王二家的还四处看了看生怕被其他人听到的样子。
“唐家？不知道王二嫂子说的哪个唐家？”她们刚来，人都还没认全呢。
“还能有哪个？这整个下沟村就一户姓唐的，就你们刚刚路过的，石头围了个高大院子，门前有块大石头的那家。”
“可是有什么说法？”颜灵儿跟沈刘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刚刚来的时候，那户她们也看了，除了院墙高了些，没觉得有啥不对的呀。
王二家的却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还很害怕似的咽了咽口水，“那唐家啊男丁多，家里一溜大汉，个个壮的跟牛似的，他们家不会种地，一直靠打猎为生，也兼职屠户卖肉。曾经有人想要占他们点小便宜，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唐家老大直接就把他们家门口那块大石头给托起来了，差点砸那人身上去，把人屎尿都吓出来了……还有一次，他们在山上挖陷阱，我们家隔壁的刘家小子趁他们家不注意把陷阱里捉到的一只狍子偷出来拎回家煮吃了，后来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直接叫唐家人打上门，房子都差点给他们拆咯……反正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颜灵儿受教的点点头。
沈刘氏想从王二家的口中打听更多消息，干脆凑到王二家的跟前去了，“王二嫂子，还是您懂得多，我们这初来乍到的两眼一抹黑……这村里应该就唐家一家这样行事吧？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王二嫂子也提点提点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