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另外一个邻居家里,可不那么安生了。
三个女人,并着三个不顶事儿的半大小伙儿,还有两个吃奶的娃娃,王勇一走这么多天,他们家几乎阴云密布,每个人出来都是愁眉不展的。
王勇是他们一家人的顶梁柱。
久等不回,余桃只能写信回老家,告诉他们大雪封路,刘青松任务又忙,今年大概不能回家,让父母在家安心过年。
本来要在过年带回去的那些礼物,风干野味,也被余桃花了钱,一股脑地寄了回去。
先不说家里人收到信之后,是怎样的失望。
过了年二十八,刘青松还未见归来,这下余桃彻底坐不住了。
家里过年用的东西,余桃已经备齐,两挂鞭炮,门画。
汤圆做好了冻在外面,还有炸的猪肉,鱼肉,鸡肉,以及做的油豆腐,豆腐丸子...
门外冻着的,室内装着的,应有尽有,可是余桃没一点想吃的兴致。
三个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余桃心情低落,也许他们同样担心刘青松,其他小朋友喊他们出去放炮,他们都没了兴致。
到了二十九,夜里。
窗外的北风呼啸,“呼呼”的声音刮过荒野,吹过无一丝人际的小路,窗户也被它吹得“哗哗”作响。
它如同一个鸣冤的幽魂,带着席卷一切的威势,在深夜里啸厉。
余桃裹紧被子,无法入睡。
直到后半夜,她半睡半醒之间,听见敲门声。
余桃瞬间惊醒,竖起耳朵,门外的确是敲门声,真真切切。
还有刘青松隔着风声的小声喊门的声音。
余桃急忙打开灯,套上棉裤,披上棉袄,踢拉着拖鞋去给刘青松开门。
门外大雪纷飞,刘青松跟个雪人一样,衣服上,帽子上,眉毛上,睫毛上,都落了雪。
他穿着一身军装,很厚实,手上还套着厚厚的手套,只有一双眼睛漏了出来。
第74章 过年
余桃眼睛一酸,?涩声发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啊?”
刘青松拍打自己身上的雪,眼睛弯起来:“有事情耽搁了。”
余桃进屋拿毛巾,给他扫身上的雪花,?刘青松接过来:“你先进屋去,?把衣服穿好,?被一会儿冻感冒了。”
外面实在太冷,?足有零下二十度了。
余桃听他的话进了屋,?吸了吸鼻子,把白日里穿得衣裳一件件套在自己身上,才出了门。
刘青松已经把裹在脸上的帽子和围巾取下来了,他一回头,余桃看见他的脸,眼眶顿时红了。
刘青松嘴巴已经干裂,?脸上也冻裂了两块,右脸颊颧骨和下巴,?都红红肿肿的。
“你这是出任务,还是遭难啊,怎么脸冻成这个样子了?”余桃问道。
刘青松没有回答,拉着余桃的手,把她扯进自己怀里,?一把抱住她。
一个带着寒气的拥抱,余桃并未挣脱,反而抬手环住了刘青松的后背。
“我真想你,想你跟孩子。”刘青松抱紧了余桃,闻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叹息一般说道。
余桃心跟着软了下来:“那你还出去那么久,一点音信都没有,?不知道我跟孩子有多担心。”
刘青松顿了顿,沉声说道:“抱歉。”
除了抱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就是他的职责所在,除了抱歉,他连承诺都不敢做。
余桃轻轻摇了摇头:“抱歉啥,你不用说抱歉,我都知道。”
俩人相拥了一会儿,说了好一阵话,余桃才嫌弃一般,挣开刘青松的怀抱:“你身上好难闻,不洗干净别想上床。”
刘青松一笑:“难闻吗?我觉得你身上好闻。一会儿我就让我身上的臭气,粘上你的香气,咱俩不香不臭,刚刚好。”
余桃睨了他一眼,笑骂道:“臭流氓。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刘青松为了在年三十赶回来,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此时只觉饥肠咕咕,余桃一说,刘青松道:“我现在就想吃一口热乎乎的面条,有肉更好。”
饿狠了,最想的无非是家乡的味道,家人的味道。
刘青松的要求很简单,余桃马上站起身:“你先歇歇,用热水洗洗脸泡泡脚,我去给你下面条。”
说着,余桃就要去给刘青松打水。
刘青松拦住她:“我一会儿去澡堂子里洗,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洗澡了,在外面出任务还好,现在一提,身上哪哪都难受。”
余桃一愣:“现在澡堂子里还有热水吗?”
刘青松道:“应该还有。”
说完,他就去了卧室,找到自己换洗的衣裳和鞋子,踏着风雪往外走。
余桃追在身后:“你拿着伞出去,外面下雪呢,洗完澡别立刻出来,省的感冒。”
“我知道。”刘青松笑。
俩人说话轻声细语,也没惊动西屋里睡着的孩子们。
刘青松走了,余桃直接去了灶屋,给刘青松做面条吃。
过年不缺肉,余桃抓了两把炸好的猪肉,放进窝里煮着,趁着时间又和面给刘青松做手擀面。
把擀好的面条下到锅里,再放点切碎的白菜叶子,煮沸后,一锅香喷喷的地锅手擀面就做好了。
余桃顺着朦胧的窗户往外看,外面飘着雪花,隔壁李爱丽家里热热闹闹的,余桃还能听见李爱丽的哭声,估计那三个女人已经泪流成河了。
余桃失笑,见路上还没刘青松的影子,到书房寻了一本书,坐在堂屋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
刘青松没多久就回来了,身上脏兮兮的军大衣已经换下,穿着余桃给他做的大棉袄,他个子又高,看起来就像一只支棱着的熊。
余桃忍不住笑。
“你笑啥?”刘青松失笑道,一边关门,一边道,“外面冷得能把人耳朵冻掉了,我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老王,估计他也被李爱丽赶去洗澡了。”
“赶?”余桃睨了刘青松一眼,“我赶你了?”
刘青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道:“我自己想去的。”
余桃见他如此,不愿跟他一般见识,说着话的功夫,余桃已经帮刘青松把盛了满满一盆的面条,端到刘青松面前了。
“还有泡菜就着,你要吗?”
刘青松摇了摇头,手上直接夹了一大块面条,吸进嘴巴里。
他吃得可真香,余桃又重新坐回在沙发上,看着刘青松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
反正,刘青松回来后,她嘴角的笑就没漏过。
“真满足,我出去时,最想的就是这个味。”刘青松吃了一大口,感叹道。
余桃道:“你慢点吃,不够锅里还有呢,要是还想吃,明天大过年的,我专门给你做手擀面。”
刘青松道:“明天我才不吃手擀面呢,我要吃饺子。”
“吃,我在雪地里冻了两大屉子饺子,都是猪肉馅的,明天肯定给你煮。”刘青松要啥,余桃应啥,说话的口气,跟余桃平日里哄孩子一样。
刘青松心里忍不住美,意识到余桃对他的宠溺,又有些难为情,他干咳一声,低头转移话题道:“你咋给我弄这么多肉,碗里的肉比面条都多了。”
余桃说:“快点吃吧,你在外面不知道受了啥罪了。你不是爱吃猪肉,明天给你做咕噜肉吃。”
刘青松埋头不说话,余桃突然对他这么好,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扒饭的动作是越来越快了。
吃了饭,已经十二点了。
余桃嫌外面冷,老夫老妻的,一开始看见刘青松的那股兴奋感已经没了,她拿着书坐进被窝里,刘青松洗完碗,才进来。
“我给你带了东西。”
余桃一愣:“你不是出任务了吗?带的什么东西?”
刘青松道:“任务结束后,给你买的。”说着他从堆着的大衣里面,拿出一块火红的围巾。
那块围巾红的艳丽,尤其是在灯下,刘青松拖着它的时候。
“我一眼就看见了,感觉适合你,你快试试看,合适不。”刘青松这还是第一次送东西给女人呢。
余桃有些愣愣的接过来,围巾触感非常温暖,比她用手织的要软多了,像摸着一团云。
心里说不喜欢,是假的,不过余桃还是掩饰道:“你怎么还知道,要给我带礼物回来。”
“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戴上,我看看好不好看。”
余桃轻哼一声,脸上带着微笑,把围巾散开,下了床,走到镜子旁边坐下。
镜子里的女人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发丝因为长时间编起来,有些微卷。
她的皮肤白净,眼睛黑溜溜的,脸颊微红,粉色的嘴唇还带着欣喜的微笑。
原来,她现在的表情竟然是这么幸福吗?
余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楞,身后刘青松在催:“怎么样?喜欢不?”
余桃反应过来,嗔怒道:“别催,我还没戴上呢。”
刘青松:“动作真慢。”
余桃心里暗骂刘青松,送礼的时候,嘴巴倒笨了,连一句好听话都不会说。不过她手上的动作到不停,三下两下,就把围巾戴好了。
红颜的羊毛围巾,衬得余桃的脸更加白皙秀丽,明眸善睐。
“怎么样,好看吗?”余桃转过身问道。
刘青松拿着书,一愣,看了良久,才不自在地说道:“还行吧。”
说完,他的视线就转到另一边去了。
余桃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刘青松也意识道刚才自己不够男人,扭过头看着余桃,想说什么,可是见她笑得花枝招展的模样,心里就跟喝了酒一般美。
“有什么好笑的。”刘青松道,“你若是喜欢,以后我每次出门都给你买。”
余桃笑凝在嘴边,她宁愿不要礼物,可不想刘青松出去出任务,每次刘青松出去,都意味着危险和受伤。
只是,她知道,这些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余桃把心里的话咽下,笑容依旧:“这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要求。”
说完她转过身,把围巾重新叠起来放好。
刘青松道:“我说的,要是知道一个围巾就能把你哄好,当初你刚来那会儿,我天天给你送礼。”
余桃没吭声。
刘青松见余桃打算把围巾放起来,连忙阻止道:“你放起来干什么,明天大过年,红红火火,戴起来多喜庆啊。”
余桃道:“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肯定要好好珍藏啊。”
“我把钱都交给你了,自己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家也是你当的。”刘青松拍了拍身边,让余桃躺进来,“你想买什么,自己买不就行了吗?”
余桃仰着下巴:“那不一样。”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对了,你的津贴都在我这呢,你从哪弄的钱买的围巾啊。”
刘青松道:“找人借的呗,本来我看中一件大衣,结果我们兜里的钱加起来都不够买的。”
余桃在刘青松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下,身边的男人就跟一个火炉一搬,余桃感觉他比身子底下的炕还要热。
听完刘青松的话,余桃笑道:“最后钱只能买围巾了。”
“可不是。”刘青松道,“这块围巾,就花了不少钱。”
余桃听完说:“以后你出去,我还得给你准备足够的钱了?”
“可不是。”
余桃开玩笑:“这样总感觉是我用自己的钱,给自己买东西,有点不划算。”
“那以后,我藏私房钱,专门留着给你买东西可以不。”
“不行,所有的都要上交。”
说完,余桃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刘青松抱着余桃,喟叹一般,将她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美人香,英雄冢。
这次刘青松出去,可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夜里没余桃在,刘青松闭上眼睛也睡得不安稳,安全的时候,几乎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她。
吃饭时想到她,下雪时想到她,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都以为是余桃。
俩人躲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大多数是余桃说,刘青松听,都是话些家长里短。
包括给家里人写信,刘杨氏回信,让他们在这边好好过年,还寄过来很多吃的用的东西。
包括远在京城的栓子回信了,还有翠翠的回信。
三个孩子听不听话,过年置办了什么东西。
直到半夜,俩人才沉沉进入梦乡。
第二天,俩人都起晚了,一睁眼,已经快八点。
一大早,家属院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没断过,尽管如此,依旧没有吵醒余桃。
刘青松先起身,轻手轻脚地穿上衣裳,出了东屋到堂屋,三娃已经醒了,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发癔症。
刘青松一笑,蹲在三娃身边,给他扣上棉袄的扣子。
“爹!”三娃眼睛一亮,大声道,“你昨晚回来的吗?”
刘青松点点头:“对,怎么不把扣子扣好啊,外面多冷。”
三娃任由刘青松伺候他,掰着手指道:“爹,你这次走了47天,比上一次还多了3天呢。”
刘青松直到三娃聪明,没想到这孩子连上次他走了多少天都记住了。
“臭小子。”刘青松摸了摸三娃的头发,从火墙上,把他的帽子取下来,“想爹了吗?”
“想。”三娃老实地点点头。
刘青松听了心里不知道有多美,他掐着三娃的咯吱窝,一把把三娃举起来:“让我看看,爹走的这一段时间里,你有没有长大。”
三娃突然腾空起来,下了一瞬,后一秒,就放轻松,任由刘青松把他举高放下,嘴巴里“咯咯”得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