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家声儿大吵着乔娘子了?叫娘子破费了。”
乔妹儿温和笑笑:“左邻右舍的,上回我病了,还多亏了三娘和许大夫。”
刘三娘连连摆手:“都是许大夫的功劳,他心细,又生怕别人说了闲话才叫了我的,说来也是我羞愧,咱们就这隔壁的住着,我竟没发现你病了。”
乔妹儿道:“三娘这说得哪里话,你家中还有孩子,每日里且忙不过来呢,你能来看我已是很好了。”
说话间,那叫卢大郎的小孩儿冲出来将洗净的碗还给乔妹儿:“娘子烧的肉甚是美味,大郎谢过娘子。”
乔妹儿诧异的看着这六七岁的小萝卜头,弯下腰接过了碗:“大郎真有礼貌,可给爹娘留了?”
卢大郎认真的点头:“留了的,每人两块!”
乔妹儿眯了眼:“大郎真是个好孩子!”
她从不会因为自己的遭遇就敌视所有男孩子,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礼貌乖巧的小男孩,再想想自己上辈子那将姐妹当做奴隶使的糟心弟弟,心底的郁气更加少了。
没了那几个拖后腿的,她这辈子总该寿终正寝了吧?
刘三娘高兴极了,这会子将院中摘得一些青菜茄子拿了过来:“娘子费心了,家中也没甚好物,我知你不大会侍弄这些,若是往后缺了,尽管来我家摘。”
“三娘客气,”乔妹儿道:“这汤汁甚是下饭,若是将茄子蒸了用汤汁拌上,也不失为一道美味。”
“哎呀,还有这做法,谢过娘子了!”刘三娘欢欢喜喜的拎着儿子洗茄子去了。
这头,乔妹儿回了家,放下了刘三娘给的回礼,便准备端了另一碗红烧肉去右边。
许秋石家中有两人,他虽年纪也不大,但因父亲去时的孤独,在山上采药时遇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野孩子,顺手就带回来养了。
那孩子十来岁的模样,自己选了个羊蹄的名字,跑得也是轻巧快速。
这会子他轻手轻脚的关了门,一边帮着许秋石磨药,一边嘀嘀咕咕:“郎君,我方才买菜回来时见着乔娘子了,人瞧着已是大好,正给卢大郎家送那香喷喷的肉呢!”
想着方才那勾得人心里痒痒的香味,羊蹄很没出息的伸长脖子看向门口:“咱家也是乔娘子的邻居,郎君,你说乔娘子会不会给咱们也送?”
“……厨房烧水去,”许秋石眼神凉凉,把人撵走:“制药最忌讳分心,你若是做不来便去做别的,可别祸害我的药材。”
这些可都是救人命的东西,出不得任何差错。
羊蹄缩了缩脖子,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性子,老老实实的洗米烧水去了。
一个人重又恢复清清静静,许秋石有些疲惫的放下手中的药杵,手臂再酸,也还是将药材细心收好才坐到一边歇着。
他今年十七,从会说话开始,便已学着背药方,等人上了七岁,便跟着父亲四处游走给人诊脉,直至来这开封定居,说来也有十来年的经验了。
因这些年差不多什么都见过,性子便越发的淡漠。
今儿这趟出诊回来,情绪就更不怎么好了。
那家员外的儿子是个混账,花费了许多银钱将花楼中一小姐的身子养好,使其怀孕后,又很恶劣的将人落胎,说是就喜欢看这种充满期望又绝望的模样。
你说说,人花楼的人本就有各种不得已,你便是骗些银钱,这收拾收拾也还能过下去,可这骗人感情就畜生了吧?
想到此,许秋石脸上的神色很不好,心道:能在花楼混日子的,那是喜爱你才什么都信你,一旦将人伤透了心,那什么做不出来?
所以他今儿出诊,纯粹是因为那小姐是个猛人,不顾落胎后损了的身子也发狠将再次逛花楼的负心郎给逮住,并狠狠的咬下了……嗯,孽根。
许秋石琢磨着自己的医者仁心……有倒是有,但能做到的也就是叫那家郎君的秘处不再腐烂,其他的就别为难他这个年轻的小大夫了。
就在他内心吐槽不停的时候,敲门声传了过来。
他还未起身,羊蹄就跐溜一下窜了出去:“郎君,我去开门!想来是有人来问诊了!”
许秋石:“……”
如果你不是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那我说不定就信了。
果然,来人正是乔妹儿。
乔妹儿直说来意:“前些日子多亏了许大夫,这是特地送来的谢礼,你拿进去吧。”
“你花钱我治病,没什么好谢的。”许秋石清冷的声音从羊蹄身后传出。
羊蹄急了:“郎君!”
乔妹儿也没在意,记忆中的许大夫一直就是这么个性格:“许大夫叫了三娘来看我总归是好心。”
她也没多废话,将碗塞到了羊蹄手中:“回头洗干净了送我。”
说罢,人直接转身就走了,真是怕了推来推去的。
就没想到,她走得利索,隔壁的许大夫更是有个性。
人才走到院中,猛不丁的,右边便伸了根竹竿儿过来,羊蹄在那边道:“娘子,我家郎君说这半篓子柿饼是回礼,最上头那个你莫吃,叫你家鸡啄过了!”
乔妹儿:“……”
回头看了看小母鸡那无辜的豆眼,她接过了篓子,将最上头一个扔给了它:“你倒是会吃!”
送来了就收下,邻里邻居的,往后机会多的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乔妹儿将饭桌挪到了厨房门口,看着桌上的摆盘:大米饭、红烧肉、肉汁拌茄子、甜点大柿饼。
嗯!
她用力点点头:淀粉、大肉加高糖,简直就是增肥套餐嘛!
但是——
红烧肉入口,刨上一口大米饭,再添上茄子清口,完了后抿上一口清茶,咬那么一口柿饼……怎么说呢?
只要吃不死,那就使劲吃!
胖什么胖,大鱼大肉造起来多快活!
第3章 早食香包子
一顿饭吃的心满意足。
其实宋朝人民的饮食很丰富,看外面食铺林立就知道了,各种好吃的数不胜数,想来……铺子不用租金,属于白给,只要她没脑子抽了以次充好,怎么都亏不了本吧?
不过家里就她一个,做太复杂的菜也忙不过来,倒不如打个板子,将每日会出售的菜式写上,也能方便一些。
在家里闷了一下午,用炭笔给自己做了个大致的计划书,眼瞅着到了傍晚,又急急忙忙的找了她的购物篮,打算采买晚上的食材。
在开店之前,每日里最起码有两餐要换着花样在家中做,熟悉熟悉这多年不用的土灶台,让火力和自己的经验磨合磨合。
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许秋石背了药箱要出诊,她脚步停了停,互相颔首,等人先过了,才慢悠悠的借着夕阳的光辉往出走。
因着纠结晚上是要吃些清淡的好养生,还是继续为了解馋弄些好吃的荤菜,没留神,就被人拦住了。
边上的一扇门开着,那姓赵的妈妈平日里兼媒婆的活儿,这会子看乔妹儿收拾的清清爽爽的,挑剔的眼光便来了:“早前便同小娘子说过,这年轻女孩儿就该打扮的鲜亮一些,往后也好说婆家,我看小娘子今日这打扮就不错,可是思慕小郎君了?”
乔妹儿:“……”
这无论哪朝哪代,当街拦住一个妙龄姑娘问你这样打扮是不是思春了,怕都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吧?
想到媒婆们的嘴皮子功夫,乔妹儿便是性子不软,也不想徒增麻烦,便笑道:“赵妈妈说笑了,儿如今不过是想通了,为承父志,好好打理家中食铺罢了,倒没那旁的心思。”
还为承父志,分明是不事生产家中过不下去了!
赵妈妈眼神讥讽。
见乔妹儿错身走开,她眼神滴溜溜的转,没几步便窜到了张家,拉了在门口择菜的张娘子,小声道:“你娘家大郎可说人家了?”
张娘子手一顿:“大哥有手艺有铺子,只是如今无心成家罢了……”
“你家大哥这脸……不大好说,”赵妈妈摇了摇头:“我这是实话实说,你也别吃心,就是问问,这巷尾的乔娘子你可知道?”
听得“乔娘子”三个字,张娘子的脸色很是不好:“提她作甚?不过是个不详的克亲之人。”
赵妈妈想着乔家小娘子打从出孝之后,各家儿郎总是偷摸摸瞧的样子,心说克亲不克亲的,不过是旁人的酸气罢了,真要是得了这等有财有貌还没双亲的小娘子,怕不是睡着了都能笑醒!
但是这说媒嘛,总是要有好处的。
若是她能将乔家小娘子说予张家这二十出头还未成家的张大郎,怕是她福云巷第一媒婆的名头便坐实了!
到时候,哪家有缺陷的不会花重金来找她说亲?
反正是死是活媒婆一张嘴,顺手的人情,她为何不做?
便撺掇道:“你家大哥有本事有手艺,要不是那张脸,怎会拖到现在?再有,那小娘子家中有院有铺的,说不得往后你也能时时得些好处!”
赵妈妈说的也对,自己夫家日子不好,若是能叫大哥娶了家底儿厚实的小娘子,便是日后往来,手里也能阔绰一些。
张娘子有些迟疑:“妈妈且回去,等我娘回来了,再去请妈妈来吃茶。”
乔妹儿这会儿可不知道已有人惦记上了自己的婚姻大事,当然,就算知道也不会害怕。打从上辈子死于非命之后,她对这世界上某些操蛋的物种已经看开了。
因着这几日出来的勤,街边摆摊儿的小贩也都热情的招呼着。
“小娘子中午吃的可好?某见着你早间买了肉,晚上可要些茄瓜换换口味?”一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见她过来便吆喝,还不忘往他的茄瓜上撒些水保湿。
“去,你那茄瓜有甚好的?前些日子听三娘说娘子病了,如今可好了?若不然来几只河虾补补身子?”说话这人是刘三娘娘家村子里的人,那边山水皆有,寻常河鲜也能弄些过来。
乔妹儿看那个个有巴掌大的虾,乐了:“这般大的虾,河中怕是很少吧?”
还不忘对那卖茄瓜的小贩招呼:“午间邻家娘子送了茄瓜,家中暂时用不着,不过儿瞧着您这菜蔬甚是新鲜,往后家中食铺开张,许是还要麻烦您的。”
“好说好说。”那菜贩子乐呵呵的笑着。
这边,乔妹儿蹲下身子挑了些虾:“老丈,这虾每日几时能有?”
“这般大的倒是不多,半掌的倒是每日都能得小半篓。”
乔妹儿思忖了一会儿,道:“这半月,若是老丈日日都能有半篓,可方便傍晚趁着新鲜时送上门?”
老丈高兴极了:“每日晚间给你送去!”
许是见她好说话,沿路走了没几步,便有那不实诚的小贩要动些手脚:“小娘子看看我家这羊肉,若是日日都来,可多予小娘子半斤!”
乔妹儿问他:“多予半斤?若日日这般,郎君家的羊崽儿怕是来不及长成吧?”
可拉倒吧,不缺斤少两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你多给半斤?
这等好事可不敢想。
周围人哄然而笑,那羊肉小贩没占着小娘子便宜也不生气,又乐呵呵的招呼下一个,只这回就没有甚半斤的好处送了。
走到略中间的位置,乔妹儿正寻思着要不要砸两截筒骨回去煲汤,便听一旁传来一道略耳熟的声音:“乔娘子。”
她转身:“张大郎?”
对于张大郎为何站在肉摊子旁她是不好奇的,反正她交了定金,按时拿货便成了,至于人老板是兼职卖猪肉还是兼职烙大饼,那都是人的自由。
倒是张大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叫人误会自己没尽心,解释道:“这是我舅舅的摊子,我每日晚间会过来帮些忙。”
他想说娘子莫要担心,你要的桌椅会按时送去,但又觉得这话太过唐突,终究是挠了挠脑袋,忐忑的看着她。
乔妹儿点点头,想着来都来了,买些骨头也是顺手的事,便问了:“这筒骨如何卖?”
“啊?”
张大郎愣了一下,待乔妹儿又问出声之后,才道:“骨头不值几个钱,娘子若是要,拿去便是。”
乔妹儿嘴角抽抽的看着他将“不值”几个钱的骨头用荷叶包了,提醒他:“上头有肉。”
张大郎连连摆手,“娘子家去吧,骨头价贱。”
乔妹儿:“……”
咱们做餐饮的,对食材的价格很有把握的!
无功不受禄,她估摸了斤两和价格,到底是把铜钱留下了,没占人便宜。
倒是张大郎,打那日以后就天天傍晚守在他舅舅的肉摊子上,说什么都要抢走给筒骨剃肉的活计,唬得那老实的钱屠户以为自家外甥出了什么毛病。
这且不提。
接下来的时日,乔妹儿先是在家中琢磨了各种食材的花式吃法,而后鼓起勇气,哆哆嗦嗦的带着银钱买了一男一女回来,皆是十三四岁的模样,还按出生月份给他们取了新名儿。
男为腊八,女为青团。
又等张大郎那边将桌椅送来,她悄莫声息的开了张。
-
得益于宋朝人民对于美食的追求,她这家小食铺便是没怎么打广告,开业当天也来了不少邻居熟人捧场。
因着是自家的铺子,她也没了上辈子那种紧迫赚钱的冲动。
春日里还有些凉,食材不易坏,一大早的,她便去铺子拆了门板,紧接着便将蒸笼搬了出来。
热气一出,各色食物混杂的香气叫那些在大街小巷寻摸早食的人快速的撵了过来。
“乔家食铺?”
有那赶着去书院的书生路过,便问了:“娘子家这食铺卖些甚么?”
乔妹儿今日利索极了,掀开一个笼盖,道:“每日里有的都写在牌子上,早食便是些馒头之物,午食与暮食到时候会更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