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文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番好心竟被如此轻贱!
他压下眼中翻腾的怒意,许秋石虽没看到,却能感受到氛围的转变,顾不得失落自己的无用,他手下用力,将人带到自己身后,缓缓道:“我们还要走走,钱郎君随意。”
话音刚落,不远处来了一辆青棚驴车。
钱学文瞥了一眼,突然面色煞白。
对面的二人却是没注意,小声说着话,关门进去了。
钱学文立刻转身,挥手叫车夫自己走回去,他则上前,谨慎的坐在车门处防止有人过来,又将驴车驶离此地。
咬着牙怒问:“谁叫你出来的!”
“咳咳——”
里头传来女子低低的咳嗽之声,不多时,女子便语气疲惫的回他:“阿文这般害怕做什么?”
“你是个什么身份你难道不知道?”钱学文怒问。
“我是个什么身份?”三娘子笑了起来,“我只是这世间寻寻常常的一个三娘子罢了,左右这天底下的三娘子多的是,李家的三娘子又葬了在娘家祖坟之中……”
“再者说,当初那帮了你的人已离了开封府,阿文又何必害怕?”
“我说了不许你再出门!”钱学文压着心中的怒火,不想与她废话,“你若还想在我家中呆着,就必须听我的,若不然,随你自生自灭去!”
他也不怕,左右那毒药不是他的,害人的命令也不是他下的,一切与他无关。
顶多就是事情暴露后,原本就不喜他的乔娘子待他更冷淡罢了。
反正乔娘子对他也没有过几日的好脸色,即便是冷待他、怨他,甚至恨他都无所谓,待他日他功成名就,她总有求着自己的时候。
“我如今这般还不算自生自灭吗?”李三娘子掀开帘子,自嘲一笑,“我那孩儿都叫你给弄没了,你当初可是亲口与我说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儿的!你……打了破了我对未来的期盼,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不,你有。”钱学文冷酷的打断了她的话:“这堕胎之药可是我亲手与你灌下的,可三娘子能屈能伸,没了孩儿的十天后便想与我欢好,想来那孩儿也是可以随意替代的。”
说着,他脸色更冷:“我曾与你说过,你有什么小心思不重要,可你若是伤了她,我定不会饶了你!”
“是啊,你已经饶不了我了,”李三娘子的声音里充满恨意,“我还等着阿文与我同房,再给我一个孩儿呢!”
孩子出生见风就长,只要养上半年,便再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你到底是不乐意的。可是阿文,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自小便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要得到,即便我待你痴心一片,可你习惯我的付出便觉理所当然!你总是将目光放在别人的身上,乔娘子或许会成为最后一个,可前头那些呢?”
她抹了眼角的泪:“前头那些或因容貌,或因温柔的小娘子呢?你待外人永远都是腼腆细致的,那些被你‘倾心以待’的小娘子,在你享受完男女之间的美好之后,怕是再也想不起她们了罢?”
“我没做任何唐突之事。”钱学文也不否认,“也留了钱财。”
“是!可与女子来说,伤心更甚!”李三娘子的笑声越发的大,“你怕是不知道罢?她们大多出身普通,见自个儿未曾破身,又有你留了银,本可以再嫁之后过得不错的,可是——”
“可是你嫉妒,嫉妒她们与我曾经的美满,所以派人散布谣言,在她们夫家耳边说小话是吗?”钱学文语气没什么波动,“你想说什么?说我狼心狗肺?”
反正投河的投河,上吊的上吊,感情淡了就没了,他又不在乎。
“你果真都知道!”李三娘子又被他推进棚子内,“果真,咱们俩其实是最般配的。”
“我不喜恶毒之人。”
“真是可笑,你自己之毒甚我许多,你竟还不喜我!”李三娘子只觉可笑极了,“可恨那乔氏奸猾!我那般放低身段靠近于她,她竟然待我那般冷淡!”
“乔娘子与别个不同,”钱学文继续驾着车往偏僻的地方去,“既撕破了脸皮,便少装那些叫人恶心的模样。”
“钱学文!你既都知道这些,为何当日在汝南郡王府时,你要那般……那般……”
“不那般,你又如何会尽快爬上十三郎的床?”钱学文笑了笑,“你得感谢我才是,毕竟汝南郡王出事之时,王府的大夫们……”
他未曾得到的人,旁人也休想得到!
那老东西竟敢觊觎他的人?
呵呵,那郡王府的长子怕是不想那老东西活着拉府里所有人与他的十三郎共沉沦的!
李三娘子身子一软,不禁胆寒:“你,你怎敢!”
若是当初没有他,她的孩儿说不定是汝南郡王最喜欢的孙儿!
“所以,听我的,可明白?”
他心底不是不惋惜的,当日在山上……摇摇头,手中缰绳收紧,“回家罢。”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你当明白,日后莫要与我做对。”
“不!”李三娘子突然嘶吼起来,“你本就是这般的人!与谁都没有关系,不是乔氏也是刘氏王氏或是其他人!只要你想要的,你都会想法设法得到!”
“你大可再大声些,”钱学文淡淡道:“我是不介意的,就是不知你舍不舍得那荣华富贵了。”
只能说,乔娘子出现在了最好的时候,那是他心底存有善念想收手的时候。
毕竟——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娘子们都喜欢他露出那副可怜的样儿,只要那般,她们便会无所顾忌的疼惜他。
就是可惜了,他当时是真的想娶纳的,既然她不愿,那只能想想其他法子了。
“我等着,”李三娘子沉默许久,“我等着看你的报应。”
“你本就汲汲于名利,往日里骗过了许多人,所以当有机会出现在眼前时,你总要有个借口来掩盖内心的肮脏与丑恶!”
“你不应我,不过是觉得李家不能与你帮助!”
她似有疯癫之状,“我等着!我等着你一如往常的演戏继续去骗旁的女子,等着你终有一日演成真,将自己陷了进去!”
……
这边,乔妹儿自然不知道自己与陈氏口中的“三娘子”擦肩而过。
她这会儿正在厨房门口处理山药,打算做一道滋补的山药羊肉汤,眼下她家许大夫最是需要温补,且冬日里吃羊肉也能去去寒气,最合适不过。
“我对有些不太懂,你适合吃什么就与我说。”她会做菜,但是药膳却不怎么拿手,“你懂药,就多教教我呀,我对这个不了解,没有你,还怕做出的东西把人吃坏了。”
“好。”许秋石坐在她身旁,摸索着给黑枣去核,“我知道的都会教给你。”
乔妹儿就转头,看着他那与平常无异的自然举动,嘴角带着暖暖的笑意,更加的吸引人。
鬼使神差的,她洗干净了手,道:“你等等我。”
而后进了屋,从箱子里翻出去年他送自己的绢丝。
这绢丝是宫里出来的,薄如烟雾,她当时不知要做什么好,便就留着没用。
眼下看着它那淡青色又泛着烟雾的模样,她果断的拿起剪刀裁下一小块,而后快速的滚了个边。
又小跑着进了厨房,将手中那半指宽的绢丝举了起来,“你抬头。”
许秋石乖乖的坐着,抬头,看着眼前的虚影。
乔妹儿咽了咽口水,轻柔又细致的将青色绢丝系在了他的眼睛上,后退两步,不由得看直了眼:“温润如玉,清朗风流……”
眼上多了一层细绢丝有些奇怪,许秋石正要抬起抚摸的手在听完她的话后却是一顿,缓缓扬起了嘴角,腰背往后靠在桌上,单手抬肘撑着下巴:“阿乔可是在夸我容颜俊美?”
乔妹儿:“……”
咕咚!
生病了还不安分的勾引她!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
我今天六点就醒了呢!
然后就码字到现在,这是第一更!
等我第二更!
第63章 二更/阿乔不要乱来
乔妹儿好像发现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半个月后,进入嘉祐四年的一月,许秋石的眼睛已经到了只能感知光线的地步。
今日为第一次诊脉,洪老医官抬眼看他:“眼睛弱得越快,便说明那秘药的毒素祛得越快,再有半年确实是差不多了。”
许秋石就道谢:“叫您费心了。”
又看了一眼门口守着的人,“若是接下来眼睛还能保持这种对光线有感知的情况……”洪老医官又沉吟了一下,“罢了,我再与你开一道方子,不能跟你现在祛毒的方子有冲突,要护着眼睛……”
他嘀嘀咕咕的,在宣纸上不住的写着,又时不时的点头,“方子给你你也配不了,我稍后配好了药,你等一会儿,把药包带回去每日敷眼睛。过后再每日派人过来取。”
许秋石心中一动:“我这眼睛?”
“每晚睡前随便敷敷。”实在是恢复的希望太渺茫,洪老医官不好给准话。
“多谢。”许秋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大夫做事不会毫无理由,眼下对方没说,可能希望不大。
但……不大也是有的,因而他也没有多问,便起身告辞。
-
俩人回了家,乔妹儿没从他面上发现什么不对,只问他:“今日想吃些什么?”
“阿乔随意便好,有什么都行。”
“不饿?”
“不饿。”
“不饿的话,咱们先来说个正经事。”乔妹儿拖了凳子在他身边坐下,“你看现在都一月了,我也十八岁了,是不是应该先把婚事给办了?”
她说得很自然,没有任何忸怩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一定要男友求婚之类的。
时代不一样,情况也不一样。
许秋石不妨她说起这个,有些愕然,待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后,心底里有些生气,“我不同意!”
“你为什么不同意?”乔妹儿戳了一下他的脸:“你不是一直都想着与我成婚吗?还觉得等的时间太长,现在我十八了,正是成婚的好时候,这样我也更方便照顾你呀!”
许秋石一听,心底的不乐意就更重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说!怎么能视婚姻如儿戏!更不可以因为要招呼他就和他成婚!
十八了又如何?他都还没好,怎么能成婚?
万一……万一他有个什么不好,即便自己如今住在她家,但大家都知道他中了毒,身子骨不中用,不会认为她清白有碍。
可若是成了婚……即便他什么都不会做,可外人如何能信?
到时候闲言碎语的,她可怎么活?
“我不同意!”他声音有些大,“反正身体好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同意成婚的!”
“腊八,你家娘子在发疯,你也不过来瞧瞧!”
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
乔妹儿回头,伸手指着他们,又连连摆手:“出去出去,都别进来,我在欺负他呢!”
几人想到这两人日常相处的模式,心里想,娘子就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再加上许大夫又一向无条件的迁就娘子,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这一想,他们果断的后退离开,要出事也是许大夫出事,他们帮亲不帮理,便权当没看到,转头就走。
听得脚步声渐远,许秋石转头,不可置信的面对着她:“阿乔你又骗我!你说了这也是我的家,我们是一家人,为何他们都不听我的?”
“哦,现在是你的家啦?”乔妹儿叉腰站在他面前,得意的看着他,“我说要成婚,你不同意。你都不同意了,怎么就是你的家了?他们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听你的?怎么,想要别人听你的?那就成婚呀!等咱们成了夫妻,那不就是一家人了?”
许秋石大怒。
她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难道他不成婚是因为他不想吗?!
他做梦都想!
可他又怎能自私自利的为了满足自己,便不想着以后?他还不都是为了她着想!
虽然洪老医官说他性命无忧,也能留下子嗣,还不会瘫痪,可她是他心悦的小娘子,自然要更加顾虑一层。
这不到最后毒素全部拔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
乔妹儿才不管他这别扭的性子,若是她问了,大抵又要说一些什么我为你好之类的屁话。她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什么对自己好,什么对自己好不好,难不成不知道?
所以她手脚麻利的把人按着坐在凳子上,并且吓唬他:“不许动!”
而后开始脱他的外衫,接着是里衣。
许秋实不妨她动作如此之快,见自己衣裳都快被扒光了,心头发慌,死死地揪着里衣的领子,抗拒道:“不行!不可以!你不能脱我的衣服!阿乔不要乱来!”
他表情委屈极了,因着看不见,再加上也不敢动作大伤了她,只能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后退。
等摸到了床柱,便背靠着站立,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服,“我不同意你为了婚期就轻贱自个儿!”
乔妹儿将他里衣拽了下来,先是色迷迷的看了一眼,“你想什么没事儿呢?”
而后拍了拍手,“旁边就是床,你自个儿坐下。”
觉察到她靠近,许秋石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还真有些害怕她冲动。
若是以往,他定不会如此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