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过了两天,没人说情,老皇帝气消了,还没台阶下,去皇后宫里,想着由皇后求求情也好,谁知道皇后只道:“陛下,您心疼太子,我心疼阿礼,可是栗家姑娘也是有父母的,她的父母也心疼她啊。”
“到底是因为婚事闹出来的,阿礼为她受点罪是应该的。”
这就将老皇帝给堵住了。
是,人家什么错也没有,造孽的是你儿子,可齐礼也是受害的人,这两人一个死一个在大牢里面,反而是罪人太子却还是好吃好喝?
这谁受的了。
老皇帝想了想,最终主动没让人求情,赦免了齐礼,又让人加封那姑娘。
齐礼出来之后,就又以缅怀之名,三年不娶,倒是将姑娘的家里人牢牢栓在了自己的身边,如今还是心腹之臣。
后来几年本也要说亲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意了。
“着急什么啊?父皇都没有提及此事。”
当年的事情闹的太大,彼此都有疙瘩,皇帝不赐婚,他便不说。
皇后也不着急,对于她来说,太子之位还没有到手,太子那般的人,若是再出损招,老皇帝又不罚,只给补偿,那才是憋气。
又因妾室们有了孩子,便安心的很。
于是便耽误到了现在。
折霜便道:“你如今做了太子,怕是太子妃的人选陛下心里已经有定论了。”
她就叹气道:“至于我,我也不着急,只是遇见了这么个人,便觉得他不讨厌,万一以后就喜欢的离不开呢?反正,我现在对他很欢喜。”
齐礼就放心了一些。想了想,道:“也是,自小到大,你是最理智的,从未做过昏头的事情。”
只要不是真被骗了就好,至于给喜欢的人一些好处,比如权势,比如帮扶,都是他们这些人习以为常的事情。
只是怪就怪在,阿霜是个女子罢了。
不过阿霜的身份在那里,倒是也不怪了。古往今来,多少奇怪的事情,由有权势的尊贵人做出来,便称不上奇怪两字。
他想明白事情,又觉得自己跟苏弯弯的关系没有被发现,便是皆大欢喜的,道:“那便让人尽管去住。”
然后顿了顿,道:“承恩侯一家烂到根子上去了,早年的时候,跟废太子也有牵扯,如今父皇在,我还不能清算他,免得父皇觉得我对废太子一派的人赶尽杀绝。”
折霜听他说这个,看他一眼,试探的道:“承恩侯一家是烂到根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莫少夫人可怜的很,只咱们不好直接插手人家的事情,毕竟人家娘家不愿意和离——即便和离,那般的娘家,一旦回去,也是不好的。”
她想像自己一般出来住,其实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江南苏家家教严的很,不会放任和离的女子在外面独住,万一传出什么来,便是对家里其他女子的灭顶之灾。
若是想救她,不仅她要自己能立住,还能顶得住苏家整个家族,除非施压。
这是折霜之前没去做的原因,牵一发动全身,帮忙可以,要是帮不了,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便是将整个家族的姑娘家都害了。
不过,她想可以慢慢的在太子面前说说苏弯弯的可怜之处,以后出了事情,去找他帮忙,其实有时候比找皇后帮忙更加容易。
齐礼便正经的点头。
“听你这么说,倒是可怜。”
折霜便道:“她虽然杀了人,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莫知晓太不是东西……”
她最终还是没说完,道:“三表兄,一个女子,做到她这般不容易,若是之后我能帮她,便还是会帮一把。”
齐礼道:“你帮便是,我给你扫尾。”
得了这句话,折霜放心多了。
皇后在宫里,很多事情鞭长莫及,可齐礼的太子府在外面,做事情就容易多了。她有时候在想,皇后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在那面宫墙里面,是不是一眼就看到头了?
只是有些事情不能深想。
她就道:“我替莫少夫人就先谢你了。”
齐礼便心道:那我也替她谢谢你。
两表兄妹互相看了眼,彼此之间十分满意,然后约定了下次一起再看戏,便各找各的人去了。
折霜回到荔枝巷子里面,跟刕晴牙道:“你便可以直接搬过去了。”
齐礼跟苏弯弯道:“你以后便从后门去吧?那边更加的隐秘,流云巷子里面要搬来一个人。”
第36章 坟头草(36) 刕宝清的模样像极了以……
天越来越冷, 折霜便给刕晴牙带去了一些无烟的炭火。
她去流云巷子里面也十分的勤快,跟折夫人和折泓道:“我是想着以后住那里的,便去适应适应。”
这个折夫人倒是认同, “流云巷子可比荔枝巷子好多了,你太子表兄也不常过去, 正好。”
折霜也是如此想的,她不欲在这件事情多说, 转而跟折夫人道:“阿娘,阿迷今日咳嗽好多了吗?”
折夫人点头,“好多了, 大夫说是水土不服, 多歇息歇息便好, 不是什么大毛病。”
折霖被陛下任命为京都五城兵马司都尉之后, 折家大少夫人便从云州带着孩子们回了京都, 已有半月有余。
折霖膝下有四个孩子,其中两个大的是大嫂子木氏所生,正好一儿一女, 老三和老四都是儿子, 分别是两个姨娘所生。
大嫂子出身云州名门,自小在云州长大,骑得马, 拉得弓,是虎将之女, 跟折霖很是谈的来,跟折霜这些日子也相处的好。
阿迷就是她的大儿子,折迷,来京都后便一直上吐下泻, 吓的折夫人赶紧请太医回来看。
好在人没大事,折霜还送了一只他喜欢的木雕给他。
折家大少夫人木氏木清婉赞扬那木雕刻的好,“这是野□□?真是栩栩如生。”
折迷:“是啊,多谢姑姑,我就喜欢这种野趣的东西。”
折霜:“……”
不是的,那是她雕的鹰。
她就去了流云巷子,跟刕晴牙道:“我看自己是没有吃雕工这手艺的天赋了。”
刕晴牙就看着她笑,这般带着丧气的阿霜他是没见过的,之前眉眼间都是天生的贵族傲气,抬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由地位带来的稳重和漠然,而如今,在他前面,她开始慢慢的变得多样了。
她会有邻家姑娘的忧愁,就好像神明低了低头,看见了世俗。
世俗里有他。
这个念头让刕晴牙瞬间高兴起来。
他准备好为人师了,“我教你一些简单的雕花?刚开始,就不用从鹰开始嘛。”
折霜一想,也觉得是,两人便聚在会火堆边,开始手把手你教我学。刕晴牙道:“一般冬日里,我们还会烤个红薯。”
折霜只知道红薯,却没有见过。她这般的人,是吃不着那东西的。但是刕晴牙形容的太好了。
“放进灶里面,得放在边上,然后拨一点火丝盖在上面,再盖一层灰,然后灶里面烧柴火,这般过上一会儿,小的红薯便熟了,大的还得再等一会。”
“不过香味是肯定先传出来的,丝丝缕缕,勾的人肚子馋。”
折霜便让秦妈妈买些回来烤。秦妈妈笑着道:“那东西厨房有,秦向买着呢。”
折霜就发现这个宅子除了她,谁都吃过烤红薯。她兴致冲冲的尝了一个,却不喜欢。
“不好吃。”
没有想象中的好吃。
秦妈妈就道:“都是乡野之人吃的糙食,肯定是没有您平日里吃的好吃。”
折霜便没了继续吃的兴趣,转而跟刕晴牙说起京都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宗谱来。
“我学的东西都有限,不过多知道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刕晴牙表示受教,他的记性极好,基本上折霜说一遍,他就能记下来,两人用了一天时间,倒是将京都里面的关系理清了。
折霜几乎过几日就要来一次,她已经将这里当成她的家了。在这期间,她还要跑到荔枝巷子里面去,那里已经有她的护院们了。
云剑如今就守在那座宅子里面,替她看守着宅子里面的众人。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去。腊八节的时候,折霜在折家收到了来自刕晴牙煮好的腊八粥。
折老夫人……没错,折夫人已经荣升为折老夫人了。
因为某一日,大家发现少爷这个称呼,给了阿迷他们这一代。
于是,折夫人和南陵公折泓便升了一辈,成了老爷和老夫人,木清婉和折霖也成了折夫人和折大人。至于折霜,依旧被称为四姑奶奶。
她已经没有了其他称呼。
折霜想,很多年后,她应该还有一个称呼,叫做四姑太奶奶?
想到这个,她就笑的欢乐。
折老夫人也还不习惯这个称呼,闻言道:“人总是会有老的那一天。”
然后问,“这是谁送来的?”
折霜当着折霖的面,脸不红心不慌的撒谎,“秦雨。他守着流云巷子呢,秦妈妈拿进来的。”
折老夫人很是高兴,“秦雨是个知道感恩的。”
她还上赏赐了一锭金子给秦雨。
然后喝了一口腊八粥,“咦——很好喝啊?秦雨的手艺这般好?”
折霜就顺势尝了一口,点头,“嗯,很不错。”
折霖就笑,“那我也喝点。”
他一动,孩子们也凑热闹,各个都去拿勺子,“姑姑,我们也要喝点。”
满满的一碗腊八粥,便这般的被吃完了。折霜笑着道了句:“阿娘,那我明日去流云巷子那边。”
折老夫人没在意,只点头:“你去就就是了。”
折霜去的时候,也给刕晴牙带了些吃食。
“都是昨日里我觉得好吃的,便让人做了带来。”
刕晴牙尝了,赞道:“很鲜。”
确实是鲜,可见好的食材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吃完了饭,折霜照例是要消食的。两人绕着游廊走,倒是像一对小夫妻一般,秦妈妈远远的看了看,走过去,道:“主子,您头发乱了,我给您整理整理?”
折霜摸了摸头发,“嗯,是乱了。”
刚刚练了一会刀,倒是没有注意到头发。
刕晴牙就自告奋勇,“我来吧,我会梳头。”
折霜好奇:“你还会梳头?”
刕晴牙:“是啊,以前家里的弟弟妹妹头发,都是我梳的。”
可是秦妈妈并不信任他。
“我们家主子的头发可不是那般简单能梳好的。”
可惜了,她家主子被别人的相貌迷了眼睛,暂时是不会去想梳的发髻是好还是坏,这是从心的道了一句:“那你试试。”
刕晴牙就如愿以偿的触摸到了折霜的头发。
他确实没有撒谎,之前弟弟妹妹们的头发都是他扎的。但是扎的确实简陋。辫子盘起来放在脑后,就是大家最常见的。
他努力的争取来了机会,却因为抢了秦妈妈的活,一抚摸上了折霜的头发,就被秦妈妈虎视眈眈的看着。
刕晴牙就小心翼翼的去拆了。
他一边拆一边记,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好在他手巧,记忆力好,拆了一遍后,便觉得信心十足,准备重新给折霜梳回去了。
谁知道此时折霜却道:“你以前给你妹妹梳什么头?”
刕晴牙老实的道:“麻花辫子。”
秦妈妈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嘲讽声,笑了,“哎哟喂,那还是我来吧。”
折霜却没有接秦妈妈的话,道:“那便给我编一个麻花辫吧。”
刕晴牙应下,缓缓的去梳顺她的发尾,然后慢吞吞的编辫子。他慢吞吞,折霜坐在游廊凳子上,看着湖里的鱼,静静的发呆,也不催,倒是秦妈妈,着急的不行,“哎呀呀,我说小牙啊,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编辫子哦。”
刕晴牙无奈的抬头,“会的。”
他认真的讨好秦妈妈,“锅里给您老煮了一锅栗子粥,您尝尝?去晚了,秦向叔怕是吃完了。”
他是如此说,秦妈妈就听的满意,道:“那我就去尝尝。”
她就好这口。
秦妈妈走了,折霜才笑起来。
她道:“你倒是败在她手下了。”
刕晴牙看一眼折霜,柔和道:“秦妈妈对我好。”
很久很久之前,当他开始去剖开那些虫子的尸体时,她阿娘就不断的跟他说,世上好人多。
“你该从善。”
想到阿娘,刕晴牙梳头的手就顿了顿,他道:“我明年,怕是不能回去给他们扫墓了。”
折霜便道:“那就带着灵位走吧?”
一般人都是这样做。
但是刕晴牙摇了摇头,“不用了,总归只是个仪式。”
此时,一阵风吹来,折霜觉得有些冷,她干脆将腿也缩在了游廊坐凳上,对着背后的刕晴牙道:“用红色束带束起来就好了。”
刕晴牙照做,两人一前一后,都没有说话,但却有一股岁月静好的意味流淌在水榭中,刕晴牙很是满意这般的日子。
要是一辈子都能这般过下去就好了。
……
黄昏时候,折霜依旧是要回去的。她跟刕晴牙道:“我明日来,给你带一些花,你想要什么花呢?”
如今冬日,除了这个时节常开的花,一般都要在暖房里面养。折霜家里就养着许多花。
刕晴牙倒是将重点放在了折霜明日会来这句话上。他欢喜的道:“折一些红梅吧?”
这个倒是简单。南陵公府就有一院子的红梅。折霜点头答应,坐上马车离去。
一路上倒是通顺,只是到了回南陵公府家必经的道路上,就见前面有人在那里吵吵嚷嚷。折霜撩开帘子看了看,便发觉是一群人在为难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