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翡听她这么说,便没再问了。
吃过早饭之后, 戚如翡本打算睡个回笼觉,鞋袜都脱了的时候,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又起身出去了。
绿袖以为戚如翡要出门, 匆匆跟上去。
结果戚如翡走到府门口, 又不走了。
绿袖瞬间懂了,明白戚如翡这是要在这儿等沈琢,便让人回去取手炉,她陪戚如翡在这里等。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就见孟辛赶着马车, 遥遥从不远处过来。
孟辛瞧见府门的人影时,立刻欣喜道:“公子,是少夫人!”
马车里,沈琢原本在闭眸沉思。
听到孟辛这话,立刻睁眼,倾身上前掀开车帘,就见戚如翡从台阶上下来,朝马车这边过来。
“阿翡!”沈琢一下马车,便握住戚如翡的手:“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
“怎么着?你都能出来,我还不能出来了?!”说话间,戚如翡将手炉塞给沈琢,同他一起往府里走,问:“这么冷的天,你出门干什么去了?!”
沈琢也没瞒戚如翡。
他道:“我去了趟兵部。”
戚如翡听说他去兵部,以为是公事,便也没再问了。
却殊不知,沈琢是为戚平山一事去的。不过暂时还没查到什么,沈琢便也没告诉戚如翡,免得她徒增烦恼。
日子如水静淌,很快就到了过年这天。
从早上起,华京里鞭炮声就没断过,街上的丝竹笑闹声,时不时蹿进相府。
这一日,一向忙碌的沈勉之,也难得闲了下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沈老夫人坐在主座上,笑容面满道:“今年咱们府上好事成双,琢儿和阿瑜都成亲了,老婆子我也了了一桩心愿。”
戚如翡和祁明月一听这话,立刻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个眼神。
知道沈老夫人这是又要催生了,便立刻同步道:“祖母,你尝尝,这个鱼很不错的。”
沈老夫人点头,但却没动筷子。
望向他们四人的目光,愈发慈爱起来:“过了今儿,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祖母这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你们四个都加把劲儿,争取让祖母在闭眼前,看了一眼重孙子,可好?”
孩子又不是泥捏的。
哪里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戚如翡和祁明月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沈琢握住戚如翡的手,含笑道:“祖母放心,我和阿翡会好好努力的。”
话落,沈琢的面皮抽搐了一下。
因为戚如翡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这话沈瑜说不出来。
他佯装对桌上的菜很感兴趣,但沈老夫人却不肯放过他。
沈老夫人慈爱望着沈瑜夫妇。
祁明月用胳膊肘偷偷撞了沈瑜一下,示意他开口。
“那什么,祖母,您也知道,我明年要参加秋闱的,没时间要孩子啊!”
“怎么就没时间了?!”沈老夫人笑眯眯望着他们:“怀孕生孩子都是明月的事儿,到时候祖母往你们院里多拨几个人照顾她,耽误不了你参加秋闱的。”
沈瑜:“……”
见沈老夫人今日不要一个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
沈瑜眼睛一闭,咬牙道:“好,我们也努力。”
话虽是这么说,但沈瑜的内心是,努力个屁!
从成婚到现在,他们俩虽然是在一张床睡着,但是他连祁明月的手指头都没碰过,能生出孩子来,简直是见鬼了!
不过沈老夫人并不知道这一茬。
得了这个保证之后,她立刻像孩子一样开心起来,让人拿了红包来,挨个儿给他们发。
就连魏晚若和沈勉之也都有。
发完红包之后,沈老夫人便有些犯困,让婆子扶她回院里歇息了。
而沈老夫人一走,魏晚若和沈勉之,也给他们四个发了红包。
魏晚若将红包递给他们,道:“如今你们都已成家了,娘只盼着你们四个琴瑟和鸣,早日为相府开枝散叶。”
看在鼓囊囊的红包份上,戚如翡和祁明月都违心应了。
而轮到沈勉之这里,即便大过年的,他依旧冷着一张脸。
只坐在高位上,淡淡道:“你好生养着身子,至于你……”
沈瑜察觉到沈勉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身子立刻紧绷起来。
却不想,沈勉之道:“明年秋闱,我要看你榜上有名。”
沈勉之当年是以连中三元的身份入仕的。
而沈琢是被昭和帝钦点的,并未参加科举,可沈瑜又不是块读书了的,所以他将要求放的很低。
沈瑜一直都知道,沈勉之对他和沈琢的要求标准不一样。
以前没什么,但不知怎么的,现在听到他莫名便觉得刺耳,沈瑜一时没控制住,张嘴就道:“孩儿的目标是要名字出现在榜上前一百。”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都惊呆了。
就沈瑜那个半吊子的水平,他竟然敢放言,说他要在秋闱闯进前一百,他是喝多了还是脑子坏掉啦?!
其实这话一出,沈瑜就后悔了。
他下意识想弥补,可怔了一瞬的沈勉之,先一步道:“好,明年我拭目以待。”
说完,就起身走了,留下肠子都悔青了的沈瑜。
偏生,戚如翡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加油,花孔雀,我相信你能信的。”
祁明月也跟着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志气的啊!”
沈瑜:“……”
沈勉之走了之后,花厅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了。
魏晚若见他们四个人玩的开心,便也没凑这个热闹,带着心腹下去给侍女小厮发赏钱了。
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打叶子牌。
沈琢自然是无条件给戚如翡放水,祁明月也帮衬着戚如翡,他们三个一致对外,赢光了沈瑜今晚得到的所有压岁钱,气的沈瑜指着祁明月大骂道:“你是不是傻啊!我的钱不是你的钱吗?你竟然帮着外人,来赢的钱?!”
被沈瑜这么一说,祁明月这才反应过来。
之后,她将自己的压岁钱借了一半给沈瑜,夫妻俩联起手来,又从戚如翡和沈琢哪里赢了不少。
钱是赢了不少,但最后都悉数进了祁明月的腰包里。
祁明月给的说法是:“我先替你保管着,等秋闱过了,我再给你,”
“屁!还给我保管着!我看你是想贪污!”沈瑜不愿意:“你还给我,我自己保管!”
“不给!不给!就是不给!”
他们正闹着,外面突然有侍女欣喜叫道:“下雪了!”
戚如翡立刻推开窗子,一股寒风立刻扑在脸上,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飘着鹅毛大雪,被红融融的灯晕一照,也平添了几分喜气。
祁明月和沈瑜闹着也跑出去了,屋内只剩下戚如翡和沈琢两个人。
戚如翡靠在窗边,望着夜空,脸上的笑突然淡了下来。
沈琢瞧见了。
他走过来,从身后将戚如翡拥到怀中,轻声问:“阿翡是想寨里的人了么?!”
戚如翡点点头。
每年过年的时候,寨里都很热闹。
冗长艳艳的灯笼挂了满山,空气里全是食物的香气,有鸡鸭鱼肉,也有山上土生土长的山货,全都被做出来,摆在长条桌案上。
这一夜,寨中所有的人都会聚在一起吃饭。
有人会喝酒划拳,有人会提着灯笼,满山乱窜放鞭炮,也有人会聚在一起赌钱,总之这一夜,大家都不睡,要在一起守岁的。
沈琢知道,戚如翡人在华京,但心早已回了叶城。
他拥住她,轻声道:“等明年开春了,我陪阿翡回趟叶城吧。”
戚如翡立刻扭头。
她不可思议望着沈琢:“当真?”
沈琢轻轻嗯了声,除了让戚如翡一解思乡之苦外,沈琢也想去问问,当年戚平山阵亡一事。
戚如翡原本是开心的。
可没一会儿,她的笑容又落了下去:“去一趟之后,还得再回来。”
其实戚如翡不想一直留在华京。
可现在沈琢不会死了,他们又成了真夫妻,她日后就得和沈琢长住华京了。
戚如翡不想的,住在这儿憋屈死了,她想回寨子里,可偏偏沈琢还有官职在身。
“沈琢,你……”
戚如翡十分想说,要不你不当官了,跟我去无妄山,我当山大王养你。
可话到嘴边了,又被戚如翡咽了下去。
沈琢似是看出了戚如翡的意思。
他偏头吻了吻戚如翡的发顶,轻声道:“我知道阿翡想回家,但是阿翡能不能再等等,等我把华京的事处理完,我就陪阿翡回无妄山。”
戚如翡闷闷道:“你刚才说过了,开春陪我回去。”
“开春回去之后,咱们再回来,”沈琢道:“最迟到后年,阿瑜参加完会试,我把手上的事处理完,到时候我就陪阿翡回无妄山住。”
戚如翡惊喜扭头。
她问:“长住还是短住?!”
“阿翡想长住咱们就长住,阿翡想短住咱们就短住。”
戚如翡又惊又喜:“当真?!”
沈琢眼神宠溺:“我什么骗过阿翡了?!”
这倒也是,不过——
戚如翡道:“无妄山上可跟相府不能比啊,你能不能受得了苦?还有啊,你要是从华京离开了,那你要辞官么?你想好啊,当土匪跟当官是两码事。”
戚如翡怕沈琢不适应。
却不想,沈琢并不觉得有什么,他笑道:“只是到时候,我可就全靠阿翡养活了。”
戚如翡大手一挥:“没问题,到时候二当家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沈琢:“……”
自从除夕夜,听说沈琢日后打算要跟自己回无妄山住之后,戚如翡胃口都变好了不少。再加上这段时间,天寒地冻的,她也彻底沦落在温暖的被窝里了。
每天吃得好睡得好之后,整个人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之后,脸也圆润了不少。
同戚如翡的幸福圆润相比,沈瑜却过得很苦逼。
大年初三之后,他又被祁明月追着读书了。而戚如翡想着,她和沈琢以后不在华京了,相府得要沈瑜撑着,便也加入了鞭策沈瑜好好读书,争取考上的队伍了。
气的沈瑜破口大骂:“沈琢,你媳妇儿是疯了吗?!”
而沈琢的回答,则是将一沓纸放到沈瑜桌上:“这是近三十年,各地乡试以及会试的前三甲的答卷,你多琢磨琢磨。”
沈瑜觉得他要疯,还是被这群人逼疯的。
戚如翡和祁明月在暖阁里烤火吃橘子,听到隔壁传来沈瑜的尖叫声时,戚如翡瞅了祁明月一眼。
祁明月见怪不怪道:“不用管,他最近压力大,需要释放。”
戚如翡:“……”
祁明月盯着戚如翡看了好一会儿,道:“不过话说回来了,阿翡,你没觉得,你最近好像胖了?”
戚如翡手原本已经摸到点心了。
听到戚明月这话,将手又缩了回去,认真问了一遍:“真胖了?”
祁明月点点头。
但她旋即又道:“不过冬天,人本来就容易胖,倒也没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但戚如翡却不这么觉得。
毕竟她以后可是要回去继续当土匪的,要是吃太胖,挥不动她的刀该怎么办?!
所以戚如翡决定,从今以后,她要少吃一点。
可这个决定刚到晚上就被打倒了。
因为今天化雪比较冷,再加上他们俩也过来了,所以戚明月打算晚上吃咕咚锅。
到最后,戚如翡是被沈琢扶着,从沈瑜院子出来的。
他们往自己院子走的时候,戚如翡还在哼哼道:“明月就是我少吃路上的拦路虎,不行,我不能再胖下去了,我也不能再沦落了,从明天起,我要重拾我的大刀!”
沈琢满脸无奈。
他劝道:“阿翡不胖的。”
戚如翡白了他一眼:“闭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琢:“……”
因为戚如翡吃的太撑了,沈琢陪她在院中消了消食,才将戚如翡送回去。
只是他刚过去,孟辛就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戚如翡一瞧见那个架势,便知道他找沈琢有事,便让沈琢去了。
沈琢到书房时,暗卫统领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他冲沈琢行过礼之后,便道:“主上,戚将军的事,属下暂未查到。不过属下查到,孙副将被杀之后,他的亲眷本应全部被流放到乾州了。可我们的人过去查时,却发现他的亲眷被掉包了。”
“什么叫被掉包了?!”
“在乾州顶着孙副将亲眷名义服刑的那伙人是假的,他们并不是孙副将真正的亲眷。”
话落,暗卫首领将一沓纸呈上来。
纸上全是画像。
有孙副将亲眷的画像,以及目前在乾州,顶着孙副将亲眷服役的画像。
沈琢垂眸盯着这些画像。
孙副将已死,他的家人却在流放途中,被人掉包,能悄无声息做到这一点的,华京里没有多少人!
而且,孙副将名义上是贪污军饷被处死的,可也是他指出戚平山判断失误,导致跟随他的将士死在胡人圈套之中的。
对方的目的,极有可能是跟当年戚平山阵亡一事有关。
沈琢抬眸,立刻吩咐道:“他们现在应该在华京,先从二品以上官员的门客幕僚查,尤其是三皇子和八皇子。”
暗卫统领领命之后,立刻走了。